第54章 新任統帥
在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裏,北方連失五城,當第五座城市也失陷的消息傳到京城的時候,滿朝震驚,那早在北方失陷兩城的時候就開始叫嚣的,将北平王革職的聲音,也越發的響亮了起來。
此次雪族來勢洶洶,六十萬大軍只損失了不到五萬,就已經拿下了東臨的五座城池,同時也讓東臨的大軍損失超過三十萬。
三十萬,那是一個多麽龐大的數字?
哪怕是對數字再沒有概念的人也知道,這是一個多麽恐怖的數字,單單是看那京城的十萬禁衛軍就已經是連綿到了天際,三十萬,那可是所有禁衛軍的總數的三倍!
北方東路軍總共所有的士兵是多少?八十萬,可是閑着一下子少了三十萬,哪怕有着另外兩方的支援,也勢必會越來越抵擋不住雪族人的進攻,更何況就在幾天前,雪族人兵分三路,同時對中路和西路兩軍展開了攻擊。
當然,他們的主要兵力還是在東邊,但這樣一來,也讓另外兩方不敢随意地派出援軍來求助東路北平王。
朝堂之上已經從五更開始一直鬧到了傍晚時分依然沒有一個結果,在龍椅上坐了一天的洛皇帝卻沒有絲毫的煩躁之色,依然是那笑意盈盈的表情,看着下方衆位大臣各抒己見,相互争執不下。
擡頭輕揉了下鼻子,在袖子的掩蓋之下打了個哈欠,然後将視線轉移到了那早已經坐在殿下臺階上睡了半天的風子辰身上。
似乎感應到洛司澄的注意,風子辰突然側了個身,轉了下腦袋,朦朦胧胧地睜開眼睛然後朝着他撇撇嘴,翻了個白眼,再嘴巴一咧,滿臉的郁悶和無語。然後他幹脆再挪了幾下屁股,在那白玉臺階上面躺了下來,挺屍一般地躺在那裏繼續呼呼大睡。
大殿內有一瞬間的安靜,所有大臣都是面面相觑,然後紛紛小心地将視線轉移到了上方年輕皇帝的身上。這位皇帝,最近可是越來越讓人忌憚了,雖然似乎與先前并沒有什麽不同,但已經不能讓他們繼續将他忽視下去了。
這裏的哪一位不是人精?雖然說先前的那許多事情看似與皇帝沒有半點關系,他也确實什麽都沒有做,但那些事情的後果無不是讓皇帝得到了最大的好處。
有着靈活些的早已經心中有了計較,甚至只怕連貴妃之死都與皇上脫不了關系呢,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做到這些的。
兩年前,洛司澄登基的時候除了朝中極少部分大臣忠于他之外,幾乎沒有任何的勢力,而這兩年來,他也一直都淡笑生活在太後的影響之下,從不耍手段,從不試圖掌握自己的勢力,甚至幾乎從不與太後起沖突。
然後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等他們突然間回首的時候卻竟然發現,短短的兩年時間,至少在京城之中,這位年輕的帝皇已經有了能夠與太後相抗衡的能力。
丞相姬文光站在百官之首位,看着上座那即便朝堂之上吵翻了天也依然笑意融融的皇帝,再看那對周遭的一切都視若無睹的風子辰,眼前卻是莫名的浮現出了兩年前先皇退位之後的某一件事情。
先皇在位的時候,獨寵皇後,外戚專權,皇後所掌握有的權勢已經對江山社稷有了極大的威脅,然而先皇卻始終猶豫,之後更是逃避地直接退位,将那皇位讓給了當時才是八歲的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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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行為,當真是……讓姬文光頗感心寒,華家的勢力也是越發的龐大,當時已經是太後的先皇後更是幹脆直接幹擾起了朝政,新皇坐在龍椅之上,如同擺設。
姬文光心灰意冷之下想到了告老還鄉,卻在将辭呈遞交的那一天深夜,丞相府中出現了兩位不速之客,也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客人。
猶清晰的記得那天晚上,皇上将那辭呈推到他面前的時候,眼若流星般璀璨,笑容飄逸而悠遠,神色平靜如水,卻讓人忍不住的為他吸引,只聽他說:“丞相大人若是執意要告老還鄉,朕亦無能為力,只是希望丞相大人能夠再多考慮一晚,明天再給朕一個答複,可好?”
當時的姬文光滿目愕然,看着這似乎沒有半點煙火之氣的年輕帝王,不知道為什麽那到嘴邊的話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
“丞相大人乃三朝元老,胸懷仁廣,心系百姓和這萬裏江山,一生為國操勞,朕本不應該勸阻丞相大人卸甲回歸,安享萬年。只是父皇退位,朕初登基,太後掌朝,朕幾乎無權無勢,身邊亦是沒有多少可以信任和任用的人,朕實在需要丞相大人的輔佐,懇請丞相大人再給朕三年的時間。”
說着,他彎腰躬身到底,吓得姬文光直接從地上蹦了起來,那一身的老骨頭“咯咯”直響。他就算再多幾朝的元老,功勞再大,也是不敢接受皇帝陛下的這一禮啊!
當時陪着洛司澄一起出現在丞相府的是瑾瑞王爺風子辰,還沒有等到姬文光從洛司澄的驚吓中回過神來就已經蹦跶到了他的面前,瞪着他就是一長串的話,褒貶不一,好壞參半,卻是将老成持重的姬文光說得神情茫然,冷汗淋漓。
最終他自然是沒有能夠告老還鄉,甚至還決定了只要皇上沒有放棄一天,那麽他這個老頭子就要站在皇上的身邊,支持他一天。
雖然那個時候太後華家權勢熏天,無權無勢的皇上幾乎沒有任何的翻身之地,但每次想起那天晚上的話以及皇上的那個眼神,姬文光就總是會有無盡的信心。三年嗎?他當時并不覺得三年的時間能改變什麽,但是現在……
皇上已經有了能夠與太後對抗的能力,現在唯一相差的就是軍權,整個東臨兩百多萬士兵的軍權,依然還在太後的掌控之中。
在滿殿喧鬧之中,一直站在旁邊假寐的姬文光突然站出來一步,朝着上方已經坐了一天依然神色平和的洛皇帝說道:“啓奏皇上,北平王連失無座城池,更讓手下士兵死傷慘重,至今沒有能夠在與雪族的交戰中取得一次勝利,請皇上另派有能人士接替北平王的職務,即便不能馬上将雪族趕出我東臨國土,也要先将戰争持平下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啊皇上!”
此話一出,大殿之內再一次安靜了下來,有人滿臉希冀,當然也有一部分的大臣皺起了眉頭,神色凝重,就連幾個原本站在旁邊或假寐或擡頭望天或低頭看地或幹着別的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的老狐貍,也因為姬文光的突然出聲而将視線轉移了過來。
洛司澄聽到這話輕點了下頭,一臉的若有所思,視線卻是不着痕跡地從下方的大臣臉上一一掃過,将他們各自的反應都收進了眼底。
沉吟一下正想應答,另外的一位左侍郎大臣卻先一步的站了出來,朝着上方的洛皇帝作揖行禮道:“皇上,此事萬萬不可,須知陣前換将,乃是兵家大忌啊!”
聞言,洛皇帝果然再一次的猶豫了,也是頗為認同地輕點了下頭,而在點頭的這一瞬間,手指似乎輕微地彈動了一下,從指間有一道無形的勁氣朝着那躺在白玉臺階上的風王爺射了過去。
風子辰突然從那臺階上跳了起來,龇牙咧嘴,面目猙獰,狠狠地盯着那站出來的左侍郎,強忍着屁股的疼痛,也強忍着轉過身去撲倒皇帝狂扁一頓的沖動,将此刻的所有怒氣和猙獰都轉移到了那可憐的左侍郎大臣身上。
這風王爺的突然蹦跶起來可是将滿殿的大臣都給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位可憐的左侍郎大臣,在接觸到風王爺那要殺人的視線的時候,禁不住從頭頂一路涼到了腳底。
無良皇帝穩穩地坐着龍椅上面,笑眯眯看着下方的那位童年好友“砰砰砰”地沖到那左侍郎的面前,直接擡起一腳就将他給踢飛了出去,很好地将因為被打了屁股而産生的怨氣發洩到了這位背後必定有人主使的左侍郎身上。
看着那左侍郎一路飛馳,竟然是直接飛出了大殿之外,那些站在旁邊的大臣們一個個面皮抖抖,眼角抽搐,其中的一些大臣更是在心裏暗自思量了一下,若是他自己被風王爺的這麽一腳踢到身上,下場是否會比左侍郎要稍微好一點?
朝堂之上,當殿動手打人這種事情也就只有風子辰能做得出來,而且以前也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這位風王爺,除非實在過分了,不然的話即便是太後娘娘,也不會想要懲治他的。
只因為風子辰的老爹,也就是前一代的瑾瑞王爺曾經救過先皇和太後的性命好幾次,也是為了救太後才會英年早逝,留下當時還只有八歲的幼兒。
所以不管怎麽說,太後都不會對這位恩人的獨苗下手,只要他別做得實在太過分。
風子辰在這些年來也一直都把握得非常好,嚣張,風流,雖然身份尊貴,但手上并沒有太大的權力,也基本上從不介入到拉幫結派之中。只唯一讓太後不滿的就是,他與洛司澄的關系非常要好。
而在太後的“寬容”之下,當然也是隐瞞着太後,這麽些年來,他在暗地裏做的事情可真是一點都不少。
風子辰好整以暇地收回了腳,轉身擡頭看向那坐着最上面,正一臉笑容和無辜地看着他的洛皇帝,眼角輕跳了一下,咬牙切齒地說道:“什麽狗屁兵家大忌,難道不陣前換将,北平王下一場就能夠打出勝仗來了?”
那咬牙切齒,義憤填膺,面目猙獰,殺氣騰騰的表情,配上這一番話來,當真是非常的恰到好處,洛司澄嘴角抽了抽,直想大笑出來。
輕咳了一聲,似是有些不滿地看着風子辰,說道:“瑾瑞王,你竟然在朝堂之上動手打人,是否太過分了點?”
風子辰白眼一翻,下巴高高擡起,身子站得筆直,說道:“請皇上恕罪,微臣只是聽到這樣混賬的話忍不住氣憤難耐。想當年,微臣父親和爺爺在世的時候,鎮守北方,何曾讓那該死的雪族人踏足我東臨國土絲毫?可是現在,才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北平王有着八十萬大軍依然連失五座城池,手下士兵更是死傷三十萬多,難道皇上以為他還有資格繼續統帥那剩餘的五十萬大軍?”
這一番話下來,大殿之內一片寂靜,歷代以來的瑾瑞王爺都是被派遣鎮守北方邊境,而這一代的風子辰,因為當初他年紀尚幼自然不能前方北方。
而等到他長大有這個能力的時候,又是太後掌朝,而他作為與洛司澄關系親密的好友,就算不會對他下手,太後也不可能會放心将北方最是精悍的中路大軍交給風子辰去統帥。
就連那些曾經在瑾瑞王爺麾下的忠勇将領,也被太後進一步打壓,雖依然在軍中擔任将軍之職,卻也沒有了進一步升遷的機會。
丞相姬文光看了風子辰一眼,眼中精光閃爍,擡頭看向上面的皇帝,見他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才說道:“啓奏皇上,瑾瑞王爺說得有理,臣附議!”
丞相帶了頭,很快又有幾位大臣站出來附議,只是相比較朝堂之上的大臣數量,這麽幾位大臣所占的比例還真是有點小,不過分量倒也不算小了。
洛司澄終于開口了:“北平王連失五座城池,損失士兵過三十萬,萬死亦不足以贖其罪,如何還能讓他繼續統帥那剩下的五十萬大軍?而所謂是陣前換将之兵家大忌,那也是需要看具體的情況,衆卿認為如何?”
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那些太後派的大臣,也都認為北平王确實該從北方東路軍的統帥位置上面離開了,甚至,北平王這個尊稱,也将不再适用于他。
華太師,也是太後的親哥哥,朝着站在側對面的兵部尚書使了個眼色,兵部尚書當即心神領會,從隊伍之中站了出來,說道:“啓奏皇上,微臣以為東路軍中的副帥華明遠智勇雙全,深謀遠慮,适合為帥。”
此話合情合理,第一,那華明遠在東路軍中已有多年,而且身居副帥之職;第二,确實是有幾分才智,而且在戰場之上殺敵勇猛,戰功赫赫。然而,這個人,卻是華太師的兒子,太後的親侄子。
洛司澄笑了一下,看着兵部尚書很輕地笑了一下,喃喃說着:“華明遠啊?确實不錯,只是他既然原本就是北平王麾下副帥,理應出謀劃策,領兵打退雪族才是,為何還會連失五座城池?雖然說統帥不是他,但作為副帥,也是要追究罪責的吧?”
連續三句問話的語氣,洛司澄依然是笑意盈盈,沒有絲毫火氣的樣子,然後兵部尚書卻是冷汗淋漓。
不由悄悄擡頭看想華太師,期待能夠得到點指示,卻見太師竟也是皺起了眉頭,一臉沉凝。
洛皇帝的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讓人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來,那華明遠若真有本事,為何竟然會讓雪族人如此深入到東臨國內?雖然他并不是東路軍統帥,但身為副帥,若有辦法,難道北平王竟然會不采取?
所以,無能!
丞相作揖說道:“啓奏皇上,臣以為,歷代瑾瑞王爺武勳卓越,征戰北方,無論是行軍打仗還是對雪族人的了解,都是無人能及,這一代瑾瑞王爺雖然沒有上過戰場,但從小耳濡目染之下,不可小觑,臣呈請派瑾瑞王爺前往北方,接掌東路軍統帥之職!”
“哼!”突然從旁邊傳來一聲冷哼,華太師帶着不屑地看了風子辰一眼,再看向丞相姬文光,說道:“丞相此言差矣,歷代瑾瑞王爺确實個個骁勇善戰,用兵如神,但這并不能表示現在的王爺也能夠如此,畢竟他就算是上過戰場,那也是在八歲之前,而且還是只躲在城牆之內,恐怕連如何打仗的都還沒有見到過呢!”
風子辰眼底一寒,随即那雙桃花眼再次浮現那帶着些許輕佻的神色,似乎根本沒有聽到華太師言語中的輕蔑。
洛司澄臉上的笑意加深了許多,看着華太師點頭,似乎很是認同他說的話,然後說道:“華太師說得有理,父輩再如何的光輝那也是父輩的事情,不管如何,其實最重要的還是要靠自己才行呢!”
“皇上英明!”
“所以呢,朕覺得瑾瑞王爺是否如他的先輩們那般英勇善戰,用兵如神暫且不提,畢竟這種事情靠嘴上說說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
“皇上所言極是,臣唐突了。”
“華太師也是為國考慮,朕相信瑾瑞不會與華太師計較的。”
華太師臉色微變,丞相眼中精光一閃,随即退到了旁邊繼續他先前的假寐。
洛司澄似乎沒有見到這兩位大臣的變化,依然是笑盈盈地說道:“風子辰,朕現在就任命你為新任北方東路軍統帥,即刻前往北方胡珏城上任,就讓朕以及在場的衆位大臣看看,你瑾瑞王府是否依舊!”
“臣遵旨!”
朝堂之上,群臣變色,只是皇上旨意已下,如此的突然讓他們來不及阻止。
“皇上,請三思,此去北方,路途何止千裏,萬一北平王得到消息之後心中不平,只怕會禍患無窮啊!”華太師連忙跪到了地上,勸阻道。
“那麽華太師以為,該當如何?難道任由北平王繼續将我東臨大好河山相送給雪族?”
“皇上恕罪,臣不敢!只是……”
“既然華太師以為北平王不宜再為統帥,那麽朕如此安排,難道還不對?”
“不……這個……”
“好了,朕意已決,更何況已經下了聖旨,難道華太師你還想要朕收回聖旨?如此這般,朕豈不成了言而無信之人?”
風子辰咧了咧嘴,看看華太師,再看看上面的洛皇帝,再朝那站在旁邊眯着眼睛,腦袋一點一點的打着瞌睡的丞相看一眼,伸手摸了摸鼻子,感覺接下去洛皇帝又有得忙了,真是開心啊!
太後肯定會反對這件事情,就算現在情況好轉許多,洛司澄也肯定會遇到一些麻煩,雖然他家是武勳世家,但他畢竟從沒當過統帥,所以太後應該會趁着他戰事失利的時候将他打回原形,甚至還會在他前往北方的一路之上,對他進行伏擊。
哎呀,慘了!
天地一色,雪花紛飛,直通往北方的官道之上,馬蹄轟鳴,落雪飄飛,雪衣黑馬當先而行,身後跟着三百護衛,在大雪天氣裏飛奔前行,馬背上,人人眼神淩厲,渾身鐵血彪悍之氣濃郁。
楚輕伸手摸了下藏在懷中的聖旨,以及交替所需的兵符,眼中浮現森冷嗜血的殺氣,在如此冰雪天氣,她卻感覺渾身的血液都開始燃燒了起來,神情則的越發的冰冷。
洛司澄早在一天前就已經将這些交到她的手上,讓她先行一步前往北方,而風子辰則需要等到朝堂之上下旨封賜,然後再出京城。
這樣一來,太後的人必定會盯上風子辰,然而他們卻不會知道,早已經有人先一步離開京城,帶着交替統帥所需要的一切物品,甚至根本就沒有人知道,有楚輕這麽一個人。
一天的時間,他們已經離開京城六百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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