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輕兒,讓我能夠看到你

那紙條在衆位将領之間轉了一圈,最後落入到了華明遠的手上,而随着紙條上面內容的被知曉,此刻帥營內的所有視線都集中到了華明遠的身上,神色大是不善。

到了這個時候,就算不看紙條上的內容,華明遠也能夠猜出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那抓着紙條的手不由得握緊了一些,抱着十萬分之一的僥幸,低頭将視線轉移了過去。

“自風子辰上任東路軍統帥一職,東路軍中的許多将領都開始轉移了陣地,尤其是那軍師楚輕一仗逼退布布魯并奪回風雪城之後,此二人在軍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無可抵擋,即便是長兄所統帥之中路軍,亦有不少的将士對這二人推崇之至。現在風雪城門緊閉,五十萬士兵在城內日夜苦練,進步之迅速,讓小弟瞠目結舌,心驚肉跳,也不禁要贊嘆一聲那楚輕确有着其過人之處。只是若長此以往,勢必會對太後姑母的大業造成無法估量的阻礙,經小弟多方查探,将楚輕練兵之法詳細記與冊中,行軍布陣之道亦有所收獲,其他的東路軍中情況俱都記錄,只等長兄将一切安排妥當,定要取風楚二人的性命。弟遠拜上。”

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那一張不大的紙條,而這就是其中的內容,華明遠握着紙條的手似乎在微微顫抖着,眼底流竄着不敢置信。

他分明看着那鹞鷹消失在天際之後才轉身回營房內,就算先前周圍有着埋伏,等着此鹞鷹,等到他們行動的時候,也應該早已經失去了鹞鷹的蹤跡才對,可為何,此刻這密信卻竟然會出現在這裏?

當然,若是人的話,确實的追不上鹞鷹的,因為就算那輕身功夫再好,也不如鳥類能夠長時間在高空中飛翔,更何況還要在華明遠轉身之後?

那個時候,那鹞鷹卻是已經到高空,消失在人類視線範圍之內,想要追擊就變得更加不可能。

只是華明遠不會知道,要去追那鹞鷹,對大雕小黑來說,實在是太輕而易舉了。

不少人知道他們的皇帝陛下有一對雕兒,那是在皇上十歲生辰的時候,已故的大長公主洛馥憐送給他的。但卻誰都沒有想到,皇上現在就在這軍營之中,當然現在,也包括在接下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都不會知道這件事情。

而此刻也沒有人會去想他們的元帥大人是如何得到這一封密信的,因為只是那密信上面的內容,就足夠将他們的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一個個都憤恨地看着華明遠。

不管是哪一派的将領,都沒有例外,因為華明遠如此行跡已經大大地觸怒了這些将軍們,若他當真将楚輕的練兵之法,行軍布陣之道,甚至軍中的各種情況都記錄了下來,打算要與他那中路軍統帥的大哥裏應外合,取元帥與軍師二人的性命,那麽華明遠的罪名最輕的,也将是反叛罪。

凡能夠坐到将軍這個位置上面的人,不管是屬于哪一個派別,有一點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那就是你可以與上頭的元帥不和,甚至故意為難,但卻絕對不能做出謀害之事,更不能做出背叛東路軍五十萬大軍的事情來。

各種各樣的視線都集中到了華明遠的身上,而華明遠卻只是低着頭,好半晌之後才擡頭,臉上的表情竟然是很無辜,又似乎還帶着一點憤恨的,看着風子辰問道:“元帥,難道您懷疑末将意圖謀害元帥和軍師,甚至還背叛了東路軍?”

風子辰輕挑了下眉,看着到了此時此刻依然表現出這般無辜之色的華明遠,低低的笑了一聲,說道:“本帥倒是沒有想到你華明遠竟然有這般好的定力,都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還能夠這般的平靜,還擺出一副好像本帥冤枉了你的表情來。”

“元帥恕罪,末将不敢,只是這個罪名實在太大,末将承擔不起,還請元帥明察!”

“明察?證據都已經傳到了你的手中,你竟然還敢說出這樣的話來,你這人實在是太沒臉沒皮了!”坐在旁邊的一位将軍皺起了眉頭,一臉鄙夷地看着華明遠,手在無意識地捋着袖子,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沖上去就給這個不要臉的小子兩個大耳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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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明遠卻依然是滿臉的無辜,看着那位将軍問道:“證據?什麽證據?難道陳将軍以為這封信當真是末将所寫?”

“難道你還想不承認?還是說你華家還有另外一個華明遠?”

被這麽一說,華明遠突然呆了一下,然後低頭再看手中的密信,擡頭看向風子辰說道:“請元帥明察,末将當真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信也并非出自末将的手筆,元帥與諸位将軍若是不信的話,末将現在就可以寫幾個字,與這信中的字比對一下。”

此話一出,衆人都是一愣,然後将視線轉移到了風子辰的身上,而此刻風子辰也是輕皺了下眉頭,轉頭與楚輕對視了一眼。

楚輕的眼中似乎閃過一點什麽,然後站了起來,随手拿着紙筆就走到了華明遠的面前,說道:“既然華副将自己都這般說了,那麽就請吧。”

華明遠恭敬地接過紙筆,走到旁邊将那紙輕輕地鋪在了桌子上面,然後執筆在上面寫上了三個字,他自己的名字。

這個時候風子辰也已經走了過來,仔細地比對着兩邊的字跡,旁邊環繞着幾位将軍,沒有過來的那些,則是自認為沒有能夠分辨別人筆跡的能力。

那紙上的三個字和那份密信上的字,差別雖不明顯,但也能夠看出來應該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也就是說,這不是華明遠寫的。

風子辰皺起了眉頭,楚輕也皺起了眉頭,他們當然是非常的确定,華明遠有問題,可是現在這樣一來,卻是好像有點無話可說了,只能說是有人想要陷害華明遠。

帥營之內一時間陷入了寂靜之中,壓抑的寂靜。

獨孤越捧着一杯茶,也晃到了這邊來,看了半天好像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就想要轉身回到位置上坐好,卻不知怎麽回事,突然絆了一下,腳步一個踉跄,雖沒有摔倒,但捧在手中的那個杯子卻是飛了出去,而且那方向,竟正好是華明遠所在的方向。

這突如其來的一着,讓華明遠愣了一下,然後在腦袋做出反應之前,他的身子就已經出自本能地動了起來。

獨孤越站穩了腳,連忙就朝着華明遠跑了過去,伸手幫忙撣着被茶水濺到的盔甲,一臉歉意地說道:“真是抱歉,剛才不小心被絆了一下,倒是讓華副将遭了無妄之災。”

“獨孤将軍太客氣了。”

那兩人一番客氣,似乎這真的只是一個意外,然而就在剛才華明遠動身躲開那杯子的時候,楚輕的眼神就變了一下,然後一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華明遠的身上。

風子辰眨巴了幾下眼睛,伸手摸摸自個兒的下巴,笑得有點別有用心。

楚輕更是幹脆,直接将毛筆在另外的一邊擺放好,然後緩緩說道:“沒想到華副将軍竟然是個左撇子。”

正在與獨孤越客氣的華明遠突然渾身一僵,臉上的笑容亦是同樣的凝固在了臉上,轉過頭去看着楚輕,再看那笑得一臉意味深長的風子辰,心中“咯噔”一下,難道他只是在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就被他們看出了什麽來?

不,不可能,知道他是左撇子的人少之又少,甚至在很多的時候連他自己都以為他是正常的,最習慣使用右手,因為他右手的靈活程度一點都不比別人的差。

“軍師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輕不說話,只是做了個請的手勢,而現在那支毛筆卻被放在華明遠的左手邊,意思已經非常明顯,請他用左手再寫幾個字。

距離帥營不遠的一棵樹上,一個淡紫色身影斜斜地躺在枝桠上面,随着風吹而輕輕地晃動着,輕飄飄的似乎沒有半點重量。

雙眸之中流光溢彩,擡頭仰望着高空中盤旋的一黑一白兩個影子,眼中卻竟然有着一絲羨慕和向往的神色。

他家小黑和小白的感情真好啊,而且十幾年來不管是遇到什麽樣的事情,都沒有長距離的分開過呢,就是不知道以後它們的孩子到底會長的什麽樣子,黑色的還是白色的?或者是黑白相間的?(那不成斑馬了嗎?)

就在洛司澄思緒飄搖的時候,從帥營所在的方向突然響起了一陣嘈雜聲,夾雜着“乒乒乓乓”的打鬥聲,好像還有什麽人正在那裏大吼大叫的,最後一切都重新回歸與平靜。

洛司澄連眼皮地沒有掀一下,繼續躺在那只有手指粗細的樹枝上面搖搖晃晃,一直到聽到一個極度欠扁的聲音響起,他才終于掀起了眼皮子,悠悠地将視線轉移到了那個方向。

“輕輕,本王對你的崇拜真是如那滔滔江水連綿不絕,為了表示感謝,本王決定犧牲一點色相,就是不知道輕輕你想要本王如何伺候你呢?”

“王爺客氣了。”

“不不不,這一次若非阿輕你發現得及時,說不定本王明天就讓人給取了性命呢,這可是大事,比天還要大的事情哦!再說了,早就想要找個借口讓華明遠消失,現在總算是了卻了一樁心事,本王怎能不感激涕零?若是阿輕你竟然不接受本王的感謝的話,本王于心何安?萬一吃不香睡不着了可怎麽辦?”

楚輕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去看着那緊緊跟在她身後的風王爺,嘴角竟然出現了一絲笑意,讓風子辰沒來由的心中一緊。

“既然王爺你都這般說了,那麽若是我不接受的話,倒顯得是我太不近人情了,既然這樣,那好吧,不知道王爺是否還記得我們上次說的那件事情?”

“什麽事?”不好的預感。

“就是關于王爺你去勾引雪族的布布魯元帥的事情啊。”

“哎?這個計劃不是在攻破風雪城的時候就已經放棄了嗎?”預感果然應驗了,臭丫頭,竟敢讓玉樹臨風風度翩翩一枝梨花壓海棠的本王去勾引別人,哼哼,讓那布布魯來勾引本王還差不多。

啊呸呸呸,本王可是最正常的男人,可沒有想要讓袖子斷了的打算。

楚輕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意外,道:“我何時說過放棄這個計劃了?只是因為那布布魯突然就退到了飄雪城,現在更是打到了中路軍所在的中越城外,沒有機會實施而已。”

“哎?難道阿輕你竟然還在想着要将人家出賣出去嗎?”

“反正你在這裏也沒什麽事情要做的,權當是閑得無聊,找點事情來做吧。”

“人家不要嘛!”

這一句軟綿綿嬌滴滴明顯撒嬌的話,讓楚輕頓時雞皮疙瘩掉了一地,而風子辰絲毫不知道什麽叫借機而逃,反而是順着杆子繼續的往上爬,然後整個人都挂在了楚輕的身上,風情萬種地抛個媚眼先,然後再嗲聲嗲氣地說道:“人家只想勾引阿輕你一個人哦。”

楚輕朝天翻了個白眼,如此生動的表情竟然會出現在楚輕的身上,當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下奇聞,不過風王爺卻好像一點都沒有覺得這是什麽值得他好好炫耀一番的大事,既然如軟骨蟲一般地挂在楚輕的身上。

伸手将他扯下來,只是剛扯下他的一只手,她才放開,他就再一次的貼了上來,牛皮糖般,連甩都甩不掉。

“我不想被你勾引。”

“哎?難道是阿輕你其實已經對人家動了心,怕人家稍微一勾引,你就把持不住了?其實真的是沒關系的啦,阿輕你随意就好,不管你想對人家做什麽事情,人家都不會反抗的,除了讓人家去勾引別人這件事情以外。”

風子辰的桃花眼眨啊眨,媚眼抛啊抛,雙眸水汪汪亮晶晶一片,當真是男女通殺,楚輕嘴角抽了抽,說道:“既然如此,那麽麻煩王爺盡快的将華明遠的事情傳播出去,尤其一定要傳到華明博的耳中。”

“吔?阿輕你難道想要來一招引蛇出洞?”

“既然要對付華明博,總是需要找個借口的,盡管他小心翼翼沒有讓我們抓到什麽把柄,但我們可以給他制造幾個犯錯誤的機會。”

“哎呀呀,阿輕你好壞哦,不過人家喜歡,嘻嘻!”風子辰繼續風情萬種,然後突然擡頭看向不遠處的那個斜躺在樹枝上的淡紫色身影,笑眯眯問道,“司澄,你認為如何?”

洛司澄繼續斜躺在樹枝上晃悠,看着那個如八爪魚一般粘在他家輕兒身上的家夥,臉上的笑容如春花爛漫,眼底卻有着幽光閃爍,說道:“輕兒可是軍師,自然一切都唯輕兒的命是從。”

“好,既然你也沒意見,那我現在就将消息傳遞出去。”風子辰混不在意地搖晃着腦袋說道,當然所謂的傳遞出去的消息,肯定是經過一定程度的加工的。

風子辰如紅蝴蝶般的飄走了,洛司澄也從樹上飄落了下來,很是自然地将她的小手握進了掌心之中,柔聲問道:“輕兒,剛才沒發生什麽意外吧?”

暖暖的溫度從他掌心傳入了她的手中,讓原本冰涼的小手頓時暖和了起來,楚輕也沒有掙紮,任由他這般握着,聽到他的話只是點頭說道:“沒什麽,只是沒想到那華明遠竟然是個左撇子,幸好獨孤越發現了異樣,提醒了我們,之後就沒什麽意外發生了。”

雖然華明遠意圖逃離,而且身手也是非常的不錯,但有着風子辰,獨孤越這般的高手在,哪裏有可能讓他逃出帥營之外?

不過華明遠暫時的還沒有被判罪,只是被關押了起來而已,楚輕還準備要拿他來當魚餌呢。

洛司澄輕輕搓揉着她的雙手,幫她取暖,當然他也很喜歡這捏起來軟軟的感覺,捏上幾輩子都不會覺得膩。

楚輕有些失神地看着洛司澄,不知不覺中,眼底已經湧現出了一點柔柔的暖意,突然走上前一步,将整個身子都埋入到了他的懷中。

“輕兒?”這突如其來的投懷送抱讓洛司澄愣了一下,一時間竟是有些反應不過來,不過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的雙手已經将楚輕環繞,并緊緊地擁抱在懷中。

低頭看去,就見到楚輕閉着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呼吸輕微而悠長,雙頰紅暈生起,也不知道是凍的還是羞的。洛司澄癡癡地看着,說不清此刻心中是一種怎樣的感受,驚喜交加,心滿意足又有那麽一點患得患失。

楚輕将自己埋在他的懷中,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頓時整個胸臆之內都充滿了獨屬于洛司澄的淡淡的水蓮花香味。

緩緩從他懷裏後退,擡頭看着他問道:“你什麽時候回京城?”

剛剛還沉浸在夢幻之中,卻突然問出了這麽不解風情的話來,洛司澄大是幽怨,但還是說道:“輕兒什麽時候返回,我就什麽時候回京城。”

“你還是快點回去吧,免得發生什麽意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楚輕已經恢複了往常的平靜,身上也再一次的散發出了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

剛才,剛才她其實是在無意識之間做出的這個動作,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在洛司澄的懷裏了。

當然關于這一點,她并沒有打算要多做解釋,只是看着洛司澄每天在她的眼前晃悠,總是會讓她莫名的有種煩躁感,尤其是當他就那麽含情脈脈地看着她或者是溫柔地為她做着什麽的時候,這個煩躁感就會越發的明顯。

她知道這是為什麽,所以她希望洛司澄可以快點離開這裏,至少不要在她的眼前出現,她不想為任何人停留在這個不屬于她的世界,雖然她根本就不知道她是否還有回到自己世界的機會。

洛司澄靜靜地看着那将視線轉移到旁邊的楚輕,沒有回應她讓他盡快回京城的話,就只是這麽靜靜地看着她。

突然綻放出一抹璀璨的笑容,伸手揉了揉楚輕的頭發,笑着說道:“确實應該快點回去,所以輕兒你可要努力了,盡快讓這一次的戰事結束吧。”

聽到第一句話,楚輕的心底難掩一點失落,可是接下去的話,卻讓她不禁愕然,連忙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可是我想和輕兒在一起,哪怕只是站在旁邊看看,也是好的。”

“洛司澄……”

“好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輕兒,我也想告訴你,我不會限制你的任何自由,哪怕你現在馬上要離開,我也不會阻攔,不過我會一直跟着你,不管你去哪裏,想要去做什麽。你要走,是你的自由,而我想要追随着你,則是我的自由,對吧?”

楚輕呆呆地看着他,然後緩緩皺起了眉頭,肩膀亦是松垮,似是有氣無力地說道:“可是這樣子,我會很苦惱,你知道嗎?”

洛司澄雙手捧起了她的小臉,笑着說道:“我不會攔着你做任何事情的,哪怕你要離開,永遠的消失在我面前,我也不會阻攔。雖然我不知道你所說的更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事,也不知道你說的離開是想要去什麽地方,但至少在那之前,輕兒,讓我能夠看到你。”

有什麽東西,在心底突然碎裂了開來,楚輕靜靜地看着洛司澄的眼睛,竟是有些癡了。

然而她很快就清醒了過來,眨了下眼睛将那快要湧出來的淚水收回,後退幾步脫離了洛司澄觸手可及的範圍,冷冷說了一句:“随便你!”然後轉身就離開了。

洛司澄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再說什麽,只是看着楚輕的身影在他的視線內越來越小,而他依然笑盈盈站在原地,眼中流光溢彩。

他有許多的辦法可以讓輕兒留在他身邊,可是他卻不想那麽做,他要輕兒心甘情願的,永遠不會再想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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