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顆

“先生,您要知道,”景玉冷靜地說,“我很有職業道德。”

克勞斯語調微微上揚:“哦?”

“我怎麽會将我那慷慨大方的客戶稱為’龜毛’呢?”景玉說,“您這叫精益求精,完美無瑕。您知道嗎?您是我認識的人中,最注重細節、追求完美到極致的一個,沒有之一。”

克勞斯若有所思:“原來我在你心中有這麽高的地位。”

景玉松了口氣。

“是的,”她嚴謹回答,“就是這樣,先生。”

“你喜歡精益求精嗎?”

景玉說:“分情況,不過您讓我明白了,原來嚴謹、細心、追求完美的男人是如此的具備性吸引力。”

克勞斯金色的頭發有着美麗的光澤:“你對我的評價這麽高?”

“比珠穆朗瑪峰還高,”景玉說,“您完全不明白自己的性格魅力,當我在路邊排隊等公交時,聽到您水花,都會激動到呼吸困難、精神錯亂、恨不得原地高歌一曲,贊美偉大的上帝,竟然會制造出您這樣行走的大衛、下凡的神明。”

她這句話太長,克勞斯仔細聽了半分鐘後,才弄明白這一串由中文組成的優美彩虹屁。

他親自替景玉下了總結:“所以,你喜歡這種嚴謹的生活方式?”

景玉睜眼說瞎話:“是的,先生。”

“很好,”克勞斯笑,“這樣說,你希望自己的規則被制定的更加嚴格?”

景玉:“……呃?”

“學習方式也追求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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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玉:“啊這——”

“如你所願,”克勞斯體貼地滿足她,“我将會嚴格管控你的學習,教導你,約束你。”

景玉安靜兩秒,提出申請:“請問我能撤銷剛才的話嗎?”

“不能。”

景玉:“淦。”

她不知道克勞斯能不能聽懂這正宗的國罵,但對方拍拍她的腦袋瓜,笑着整理好領帶,像衣冠楚楚的禽獸,優雅離開。

只留下景玉憂郁地繼續數大把大把的錢。

如今還在假期中,按照原本的計劃,為了開學後的生活費,景玉在保持素食餐廳工作的同時,再尋找一份其他的兼職。

她能接到的工作不多,如她一般的留學生,大部分都選擇在餐廳中工作,或者去後廚用冷水洗盤子,也有的家庭會選擇請她們過來照顧孩子——雇傭一名本地保姆的價格在一千二百歐左右,留學生只需要500歐甚至更低。

因為德國的高失業率,找到一份熟練的工作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對于好不容易才獲得工作許可的景玉而言,她之前能找到的工作不外乎清潔人員、導游、酒吧招待等等。

克勞斯給她制定了一份詳細的學習和讀書計劃,他并不會限制景玉的讀書自由,也不會限制她學習什麽,但會要求她每天都按照時間表來進行閱讀和學習。

晚上結束工作後,倘若沒有其他安排,他會親自過來檢查,聽景玉做學習報告,随機抽查當日的學習內容。

景玉:“……”

她認真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花錢找了個家教。

有錢人的癖好真的令人想不通。

她是不是該慶幸自己的雇主患有白騎士綜合症?

克勞斯似乎看出了景玉骨子裏的那點叛逆,看出她喜歡在規則邊緣危險試探,看出她偶爾喜歡挑釁他的尊嚴。

他并沒有嚴厲警告景玉不許這麽做,只嚴肅地告訴她,有三條紅線,是她絕對不可以逾越的。

第一:不可以與其他男人接吻。

第二:不可以與其他男人戀愛。

第三:不可以與其她男人上床。

克勞斯不接受共享,他不會與人分享。

至于違背規則的懲罰——

“我們的雇傭協議終止,你将會連一歐元也得不到,”克勞斯溫和地提醒景玉,“你的房子、車子、生活費,卡,等等,都會停止供應。”

景玉懂了。

敢出軌,錢扣光。

景玉嚴肅向他保證:“您放心,我對那些情啊愛啊的都不感興趣。”

她只想瘋狂搞錢。

克勞斯選擇景玉做女友,似乎真的并不是景玉剛開始以為的貪圖美色。

他只是憐惜當時生活學業一團糟糕的景玉罷了。

從那天在黑暗地下室中幫助她之後,克勞斯附在她耳側,用德語低說了一句。

“我希望我們能夠找到令彼此舒适、享受的相處方式。”

大概是為了照顧她,他又用中文重複了一遍。

景玉認為如今這種相處方式就很舒适。

她可以睡在漂亮的胡桃木四柱床上,晴朗的天氣,在卧室中就能曬到陽光。

不必用廉價的面包和牛奶做主食,也不必吃雞排豬排各種排或者意面的’正餐’和稱重沙拉,她每日的食譜都由克勞斯決定。考慮到景玉來自中國,以及生長環境,也會有正統的中餐提供。

克勞斯為她量身定制的漂亮書房有巨大的玻璃枝形吊燈,明亮的陽光,溫和色彩的拼色地板,以及造型典雅的古董家具。

正如他那晚說的一樣,他需要景玉充分的信任。

兩人也并不住在同一房間中。

克勞斯不會與她過夜,哪怕是地下室“停電”的那天晚上,他也端端正正穿着襯衫,禮貌地保持着應有的距離。

這令景玉忍不住對他産生幾分好奇。

——難道克勞斯身上有大片的紋身嗎?

——還是說,他有很多傷疤?

衆多猜測在景玉腦海中轉啊轉,但什麽都說不出。

景玉想自己總不能拍拍克勞斯的肩膀,然後問他:

“哥們?你怎麽不脫衣服啊?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

這樣的後果,一定是被對方揪住、按在腿上一頓狠抽屁股。

景玉很喜歡自己翹翹的臀部,她不想傷害它。

直到一周過後,景玉才發覺自己生活缺少了什麽。

她已經很久沒有喝到珍珠奶茶。

受累于12年《萊茵雜志》上的那篇報道,原本如春筍般瘋狂湧出的奶茶店紛紛關門,雖然如今已經對“珍珠奶茶會致癌”這種說法辟謠,但剩下的奶茶店卻仍舊不多。

克勞斯不允許景玉喝奶茶。

在他眼中,珍珠奶茶被無情劃分到垃圾食品中。

景玉忍耐好久,最終決定偷偷挑戰一下對方的權威。

在告訴珍妮弗自己想要去塞德林格街購物後,珍妮弗立刻幫她聯系好了司機、車輛,以及一部分現金。

景玉對買奢侈品的興致不高,她很樂意讓克勞斯幫她做決定每天穿什麽,背什麽樣的包包。

她來這兒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奶茶店。

慕尼黑的奶茶店不多,景玉讓司機在一旁的咖啡店等她,自己急匆匆地朝奶茶店狂奔——

剛下車,還沒跑幾步,就聽到克勞斯含笑問:“小龍寶寶,去哪兒?”

景玉停下腳步。

糟糕。

出師未捷身先死。

長使龍寶寶嗷嗷哭。

克勞斯的車子就在旁邊。

他下了車,冬日燦爛的陽光下,眼睛的綠色漸淺,有着透明幹淨的光芒。

景玉優雅端莊地并攏雙腿:“鍛煉身體。”

克勞斯看着她腳下的漂亮高跟鞋,和煦詢問:“穿高跟鞋?”

“是呀是呀,”景玉說,“這是我們中國一種獨特的鍛煉方式,輕功水上漂,您聽說過嗎?先生,就是——”

克勞斯說:“坦白從寬。”

他身材高大,俯視着景玉:“我喜歡誠實的孩子,會給她一次減輕處罰的機會。”

景玉:“……”

“先生,”景玉盯着自己腳尖,“我想喝奶茶。”

“奶茶屬于垃圾食品。”

“那好吧,”景玉從善如流,“世界上最帥的克勞斯先生,我想喝垃圾。”

世界上最帥的克勞斯很滿意她嘴巴的甜度。

然後冷漠無情拒絕了她卑微的請求,鐵面無私将她帶回家。

失去奶茶的景玉,就像魚沒有水,貓沒有罐頭,孫猴子沒有那個大桃。

下午的閱讀效率明顯下降,景玉甚至還忍不住趴在書上睡了一覺。

晚上克勞斯抽查她今天下午的學習成果,很明顯,效果并不理想。

他坐在木椅上,微微眯眼,雙手合十,優雅地疊在腿上。

“我需要一個解釋。”

景玉被克勞斯一連串專業的提問弄到神思恍惚,恍惚間以為自己是在做論文答辯。

她難以置信地問:“親愛的克勞斯先生,為什麽您要逼我這樣學習?”

“您是我的導師嗎?還是我的家教?還是學校的校長?”

克勞斯聽她說完,輕嘆口氣:“你怎麽能這樣想?甜心?”

他今日穿了件法式領黑色襯衫,搭配着暗色平駁領雙排扣馬甲,邊批評景玉,邊将領帶解開,放到旁邊桌子上。

英俊的克勞斯先生神色端正,他修長的手指撫摸着鋼筆,注視着燈光下、景玉纖細的脖頸。

他換個坐姿。

克勞斯問:“你忘記了我們的協議?”

說這些的時候,克勞斯沒有笑。

他不笑的時候,神色嚴峻冷冽,頗有些不可靠近的氣勢。

只是平時縱容景玉,外加她一直老老實實遵守規則,才沒有見過他這面。

景玉被他的氣場鎮住了。

克勞斯走到她身側,他個子原本就高,尤其是站在一直宣稱自己160的景玉身側。

景玉的頭頂,甚至還不到他的肩膀。

克勞斯襯衫頂端的第一粒紐扣已經打開,他摘下手表,擱在旁邊的桌子上。

啪嗒一聲輕響。

在這寂靜的書房中如此清晰。

他暗色西裝馬甲上的鏈條,在燈光下有着無生命版的冷漠光芒。

景玉仍舊坐着。

克勞斯俯身,仔細看她,随着他的動作,馬甲鏈也輕輕晃了下。

景玉的嘴唇和臉頰似乎已經感受到了馬甲鏈的金屬質感和冰冷溫度。

克勞斯撫摸她的臉頰:“寶貝,你認為我花這麽多錢和心血栽培你,是為了什麽?”

她回答:“是為了讓我好好讀書、學習。”

“沒錯,”克勞斯颔首,他冷靜地取下馬甲鏈條,“你需要遵守規則。”

“違背規則會受到處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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