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桃花笑

宋蝶見他傻站在那兒,忙催促道:“你還愣着做什麽?趕緊換上啊。”說罷宋蝶帶着秋籬出了假山,撒了些所謂的‘藥粉’在假山外這片瑞香的根部。

假山裏,顧玄啓猶豫再三,還是忍着潔癖換上了那套丫鬟裝,竟然只略短了些,看來這衣服果然是她身邊那高大丫鬟穿過的。

他閉了閉眼,強按下心頭的惡心,輕咳了一聲,那小寡婦很快走進來,讓他彎下腰,在他頭上倒騰了一通,顧玄啓知道她這是給他梳那丫鬟的發髻,心裏再不願,卻也只能咬咬牙忍了。

宋蝶給他梳好丫鬟發髻,将他換下的衣服塞進包袱裏讓他拿着,又讓秋籬先躲進假山裏,等過個片刻,再從另一個側門出去。秋籬來于府也有許多回了,雖然都是在門外守着馬車,但于府的下人對她還算熟悉,應該不會為難她。

顧玄啓一路低頭彎腰地跟在宋蝶身後,竟然順順利利地就出了于府,上了馬車後,他立馬拆了丫鬟發髻,重新束回原來的發髻。他自幼不喜人觸碰,身邊連個宮婢也無,平日裏都是自己束發穿衣的。

只小寡婦在車裏,他不便将衣服換回來,只能暫且忍着了。

宋蝶讓采南将馬車駕到于府另一處側門附近,等了片刻等到秋籬出來,接上秋籬後,便換成秋籬駕車。

送佛送到西,宋蝶決定将假山男子直接送到淮宣客棧,就沒趕他下車。

但宋蝶還是頭一次同陌生男子乘一輛馬車,偏這男子還生得高大挺拔,本就不大的馬車便顯得有些逼仄了。再者這男子只往那兒随意一坐,周身竟自有一股淩人氣勢,宋蝶坐在他對面竟有些怵得慌。

她忍不住往角落縮了縮,但一想到這男子身上還穿着秋籬的丫鬟服,又覺得沒什麽可怕的了,她不把他當男人,就把他當丫鬟看不就行了。于是,宋蝶又挺直了腰背。

宋蝶的小動作顧玄啓自然都看在眼裏,他唇角微揚,這小寡婦倒有幾分膽色。

見她不自在,顧玄啓便閉上眼睛不再看她,只腦海裏卻浮現出在假山時,小寡婦被他捂住嘴擄進去時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樣。

先前兩次遠觀只看出她姿色尚可,今日近看才發現她那雙眼睛生得極好,蒙上一層水霧将哭未哭的樣子頗惹人憐。明明未施脂粉,容色卻昳麗非凡,且膚如凝脂,晶瑩似雪,沒有半分瑕疵。

還有她那張櫻唇,顏色紅潤誘人,以至于他以為她抹了口脂,但捂完她的嘴他用素帕擦手心時,卻沒擦到丁點唇脂之物,可見她是天生麗質。

她身上還有一股好聞的幽香,先前在假山聞到時他還未放在心上,眼下和她共乘馬車,那幽香便一縷縷地鑽進他鼻間,讓他有種置身花叢的錯覺。

想到這小寡婦開了間花行,難道是日日侍弄花木身上才沾染了花香?但是什麽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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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玄啓一時聞不出究竟,只覺得應是幾種花混雜的香,偏又混雜得極好,不會太濃,也不刺鼻。

顧玄啓閉目神游時,宋蝶也在暗中打量他。

他閉上眼睛時,周身氣勢收斂了不少,沒有那雙幽深鳳眸盯着她,宋蝶整個人自在了許多。

見他雖穿着不大合身的丫鬟服,卻不掩他一身貴氣。他坐姿極為端正,可見教養甚佳。他面容雖俊美無鑄,卻棱角分明,絲毫不會顯得女相。

這樣出色的公子,卻被那于大公子糟蹋了,宋蝶想想都覺得可惜。好在現在逃離魔窟,望他日後小心一些,莫再被人擄了去。

終于到了淮宣客棧,馬車停下,宋蝶見男子還閉着眼,便出聲提醒:“公子,客棧到了,您可以下車了。”

男子睜開眼,卻沒立即下車,而是向她伸出手,且手掌朝上。

這是、要跟她索要銀子?

她還沒跟他要他承諾的重金酬謝呢,他反倒跟她要銀子?宋蝶腦子一時沒轉過彎兒來。

顧玄啓見小寡婦呆愣地望着他,只好提醒道:“玉佩呢?”

宋蝶這才記起弄丢的玉佩,忙解釋了下玉佩弄丢的事情,并主動道:“不知公子的玉佩作價幾何?妾身既弄丢了公子的玉佩,自該原價賠償給公子。”

顧玄啓鳳眸微眯,見這小寡婦不似說謊,便收回手。那玉佩乃是禦賜之物,又是他貼身所戴,自不是凡品,真論起來,一枚可值萬兩,量這小寡婦也賠不起。

“賠償就不必了。夫人今日之恩,改日必當重謝。”顧玄啓說完徑直下了馬車。

馬車駛離客棧後,宋蝶才想起來,這公子連她姓甚名誰都不知道,還說什麽改日必當重謝,可見是個空口說大話的人。好在她救他也并不是圖什麽回報,再者他沒讓她賠玉佩,也算是兩兩相抵了。

回到趙家,經采南一提醒,宋蝶才發現那公子換下的衣服還在馬車裏。只好另派了個下人将裝衣服的包袱送到淮宣客棧,交給他口中的蕭四公子。

想到一路上自己都與那公子獨處在馬車內,宋蝶忍不住責問采南:“方才你為何不到車裏來?”

采南縮了縮肩膀:“那公子好生吓人,奴婢不敢進去。”秋籬接替她趕車後,她本想掀簾子進車裏的,那公子一記眼神掃過來,吓得她魂都沒了,哪兒還敢再進去。

宋蝶有些疑惑,那公子雖然周身氣勢逼人,但也沒到這般吓人的程度吧。而且采南膽子素來不小,怎會輕易就被吓到?

但事情已過,宋蝶也不好真的為這點小事責備采南,只暫揭了過去。

卻說淮宣客棧一處獨院裏,蕭成逸正打着噴嚏在院裏賞桃花,他不過是溺了次水,就又是鬧肚子又是鬧風寒,只能待在院子裏将養。袁銳和張海都被表哥派出去查案了,連表哥自己今天也一聲不吭地跑出去了,到現在也沒回來,只留他一個人在院子裏孤單寂寞。

正對着飄落的桃花瓣感傷着,就見門口進來一個身形高大的丫鬟,他愣了愣,客棧還有身形這麽高大的丫鬟?

再定睛一看,原來來人不是什麽丫鬟,而是他那位太子表哥!

蕭成逸瞬間一個爆笑,無他,實在是他這位太子表哥穿着丫鬟服的樣子實在是太滑稽了,且前所未見,是哪位高人竟能讓他這位有潔癖的太子表哥穿上女裝?還是丫鬟裝?

顧玄啓一記冷眼掃過去,蕭成逸立馬閉上嘴,卻還是一臉憋笑。顧玄啓沒再搭理他,快步回房換了衣服,腰後的傷口自己不好處理,只好又喚了蕭成逸進來幫他處理。

蕭成逸見他不但受了傷還中了毒,才知道他出事了,忙幫他處理了傷口。

好在毒不算罕見,他們這次來揚州也帶了些解藥,蕭成逸忙找出解藥給表哥服下,只需過個一兩日便可恢複內力。

恰在這時,客棧夥計送了個包袱進來,說是有人指名道姓送來給他的。蕭成逸拿回房打開一看,見是表哥出門時穿的衣服,追問之下,才知道今日救了表哥的,竟是殿春花行那位小寡婦。

這麽說來,逼迫表哥穿上那身丫鬟服就是那小寡婦了?

蕭成逸于是小心翼翼地問:“敢問表哥,那小寡婦可還活着否?”

問完見表哥眼神如淬了冰一般,蕭成逸連忙閉緊嘴。他這位太子表哥雖有潔癖,卻不是嗜殺之輩,更非忘恩負義之人,那寡婦既救了他,想來不會有事。

顧玄啓确實動過掐死那寡婦的念頭,但對着她那細嫩的脖頸,實在下不去手,這才作罷。

染了血的衣服顧玄啓自是不會再穿,只讓蕭成逸拿出去處理掉,連帶着那套丫鬟裝一起燒掉。

本想讓蕭成逸代他送些銀兩去給那小寡婦,但想到以蕭成逸的浪蕩性子,怕是會唐突了那小寡婦,便先按下不提,只同他說起于府密室的事。

此行來揚州,一是為了查一樁冤案,二是順道來江南散散心。沒想到到了揚州一查,竟查到了淮南節度使于宏振身上。

袁銳和張海前兩日便被他派出去查案了,今日他左右無事,便想着去于府探查一二。本來只是想找找有沒有密信之類的,卻沒想到在于府發現了偌大一間密室,密室裏藏有大量私制兵器,光憑這些兵器,便可治于宏振一個謀逆之罪。

但他此行沒帶人手,此處又是淮南地界,要想治于宏振的罪,一來得派人回京請父皇旨意,二來得向別的節度使借兵。

不過哪怕是去最近的徐州借武寧軍一用,來回也得十餘日。在那之前,他只能先按兵不動,不能打草驚蛇。

他那枚玉佩也得趁早找回來,否則一旦被人認出,于宏振很快就會知道他來揚州私訪了。

趙家,宋蝶全然不知自己救了個身份何等尊貴之人,更不知自己竟無意間牽扯進了這麽大的一樁案子裏,她正在幫棠棠紮風筝。

春日正是放風筝的好時候,這兩日閑下來,她準備回鄉間看看趙家雇花農們種的花長得怎麽樣了,順便帶着棠棠在莊子上住幾日,陪他放放風筝踏踏青。

然而,正當她準備妥當要帶棠棠回鄉間時,就聽到了于夫人要辦賞花宴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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