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曲折心

第二日早上,宋蝶醒來時只覺得渾身骨頭都像是散了架似的,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太子俊臉時,她險些驚叫出聲,用力咬着唇才沒發出尖叫。

很快,她回想到昨晚的事,她本來是在客棧等吳小公子,結果房間裏被人點了迷香,她把香爐的迷香熄滅,迷迷糊糊躺到了床上,失去了意識。再有意識時,就看到了太子殿下。

她當時還以為是在做夢,竟然,竟然主動勾引了太子!還說出那般大膽輕佻的話,連輕薄太子的話都敢說,她真是不要命了!

一定是那迷香的緣故,宋蝶捂着臉想。

等到臉不那麽燙了,她拿開手,卻見太子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盯着她看。

宋蝶吓得往角落縮了縮,顫聲道:“殿、殿下,昨、昨晚的事都、都是一場誤會。”

顧玄啓蹙了蹙眉,這婦人難道是忘了她昨晚說過的話了?還是她昨晚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他的?

“你昨晚……”

“妾身昨晚一時失言,還望殿下諒解。昨晚的事就當從未發生過,妾身一定守口如瓶,絕不會說出去污了殿下的名聲。”宋蝶急忙道。

顧玄啓眉心蹙得更緊了,他本想着,若這婦人好好求他,他不是不可以破例帶她回東宮,給她一個名分。沒想到她醒來後竟第一時間和他撇清關系?

哼,婦人的嘴,騙人的鬼!昨夜還口口聲聲喚他俊美郎君,輕薄完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顧玄啓冷哼一聲,翻身下了床。宋蝶連忙閉上眼睛,再睜開眼時他已經穿好衣服出去了,她連忙找到自己的衣裳穿好,又簡單梳了個發髻。

顧玄啓走到外間,打開房門,卻見吳刺史不知何時用擔架将他那小兒子擡到門口了。

吳刺史一看到太子出來,立馬跪下請罪:“太子殿下,老臣沒能約束好犬子,讓他犯下如此大錯,還無意中冒犯了殿下,老臣特帶犬子來向太子殿下請罪!”

顧玄啓見吳刺史一把年紀,想到之後還要用到他,便道:“此事是令郎所為,與吳大人無關,吳大人且先起來罷。”

“謝殿下!”吳刺史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替兒子解辯解道:“昨日之事,老臣已然查清,是犬子身邊的小厮自作主張下的藥,犬子雖纨绔些,卻從未用過這般下三濫的手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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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從未用過下三濫的手段?那麽敢問令郎是如何威逼宋氏來客棧的?”顧玄啓面色微冷。

“這……”吳刺史給了擔架上的小兒子一個眼色,讓他如實說來。

吳浩軒有氣無力道:“殿下明鑒,草民只是詐了詐那寡、那宋氏而已,草民騙她說殿春花行賣給章府的美人淚花苞沒剪幹淨,其實都剪完了,她只要咬死不認,草民就是想指認她作假也沒有證據……”

內間,剛梳好發髻的宋蝶聽完這話氣得險些沖出去,但她形容不整,只能忍耐下來。且說到底是她自己做了錯事心虛,這才着了那吳浩軒的道。

顧玄啓昨日聽采南說了個大概,只以為是宋蝶作假被人發現要挾,卻沒想到她是被人詐了,到底還是年紀小太稚嫩,才會輕易被個纨绔蒙騙。

吳刺史見太子聽完臉色不大好看,忙道:“殿下,給宋氏下藥的小厮老臣已綁了來,您看?”

這時蕭成逸從隔壁房間走出來,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提醒吳刺史:“吳大人,這種小事就不用勞煩太子殿下了吧?”

吳刺史心中一凜,也意識到自己這話不妥,忙道:“是老臣思慮不周了,請殿下見諒!”一個小厮自然不好髒了殿下的眼,他決定回去就将那小厮處理掉。

顧玄啓見他還算恭謹,便道:“令郎行事不端,孤昨日替你簡單教訓了下,吳大人莫見怪。”

吳刺史心下一喜,太子這意思是不會再罰了?他連忙叩首謝恩:“殿下大恩,老臣銘記于心!”

顧玄啓擺擺手:“吳大人請回吧,令郎這腿,還需趁早醫治才是。”這吳刺史也是個狠角色,昨晚竟沒請大夫給他小兒子接骨,眼睜睜地看着他小兒子的腿就這麽斷着一晚上。

吳刺史也擔心遲了小兒子的腿就接不上了,連忙告退了。

吳刺史離開後,顧玄啓正要轉身回房,卻被蕭成逸攔住。

“昨晚請來的兩名大夫還沒走,就安置在客棧,表哥過去瞧瞧罷。”蕭成逸說。

顧玄啓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孤又沒病,瞧什麽?”

蕭成逸看了眼四周,見沒有外人,才悄聲道:“您沒起紅疹子?”

顧玄啓怔了怔,近些年,他凡是被不潔女子觸碰後,都會起些紅疹子。太醫也查不出病因,只推測應該是心理原因。

但他和宋氏這幾次接觸,卻從未起過紅疹子。昨夜和她歡好,他也未有半分抵觸。這說明,他打從心裏,就沒覺得她不潔。換做往日,區區一個寡婦,休想近他的身。

“孤沒事,大夫既沒走,就讓他們進去給宋氏瞧瞧。”也不知昨日那藥有沒有什麽後遺症。

大夫進去給宋氏診治時,顧玄啓就坐在外間等候。

沒過一會兒,兩名大夫診斷完出來,說是并無大礙,只睡眠不足要多多休息。

顧玄啓回想到昨夜一夜荒唐,面頰微熱,卻淡定地道了聲謝,讓袁銳付了診金送兩位大夫出去。

大夫剛走沒多久,見宋蝶從內間走出來,沖他盈盈一拜,顧玄啓打量了她兩眼,見她低着頭跪在地上,一副乖乖認錯的溫順模樣,便開口問了句:“你可知錯?”

“妾身知錯。”宋蝶誠懇道。

“錯在何處?”顧玄啓習慣性地想轉一轉玉扳指,卻發現玉扳指不在手上,想來是昨夜荒唐時掉在了何處。

“妾身錯在不該為了一時之利制假售假,有違大寧律例,還請殿下責罰。”宋蝶寧願讓太子責罰她,也不想讓作假之事暴露出來毀掉殿春花行多年的名聲。

“還有呢?”顧玄啓又問。

宋蝶想了想,答道:“妾身不該用美人淚當噱頭誘騙衆多游客前往戀春園。”

“還有呢?”顧玄啓的語氣微有些不耐煩。

“還有……”宋蝶絞盡腦汁,也想不出自己還犯了什麽錯。

顧玄啓見這小婦人當真不知道自己究竟錯在何處,忍不住出聲提醒:“你錯就錯在,不該屢次以身犯險!你一個婦道人家,為何明知對方圖謀不軌,卻總是輕易赴約,将自己置于險境之中?”

屢次?總是?宋蝶訝然,她嫁入趙家沖喜之後,統共就赴了兩次男子之約,一次是昨晚,一次是上次在畫舫。

等等,畫舫?宋蝶猛然擡頭看了眼坐在太子對面的那位華服公子,她終于想起來她之前為什麽看這位華服公子面熟了。

“你、你是上次水中之人?”宋蝶不敢置信道。

蕭成逸見她終于認出他來,一搖折扇笑了笑:“不才正是在下。夫人那一刀,險些害得在下溺死在湖底。不過是在下失禮在先,倒怪不得夫人。在下在這裏向夫人賠個不是,還望夫人諒解則個!”

宋蝶壓根沒聽他後面說的那些話,在聽到他承認是上次水中之人時,她腦子裏便炸響了一道驚雷,耳邊嗡嗡的響,原來那次她赴畫舫之約時,太子也在附近,還全程看見了她是如何為了二百兩銀子在鐘文彬面前做戲的。

難怪上次在戀春園,他莫名說了句“你不是很會做戲?”,竟是如此!

一想到自己那般不堪的一面曾被他親眼目睹,她就羞憤難當。再想起昨夜她是如何不知羞地勾引他,她心裏就更難受了,怕是在他心裏,她已經成了一個利欲熏心不知廉恥滿口謊言品行不堪的低賤婦人吧。

宋蝶羞憤之下,竟直接站起身來,瞪着太子道:“妾身赴再多約涉再多險,又與殿下何幹?”說完她扭頭就出去了,帶着躲在門外的采南快步離開了客棧。

客房內,顧玄啓被她這一連串行徑驚到了,待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他才回過神來,猛地拍了下桌子:“好個不識好歹的婦人,孤好心提點她兩句,她竟如此不受教!”

蕭成逸看了眼即将四分五裂的桌子,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省得待會兒砸到他。

但蕭成逸常年流連花叢,對女人的曲折心思自然比他這位太子表哥了解得多,就将宋氏的心思分析給他聽了,又道:“看來那宋氏早就心悅表哥了,畢竟女子最是害怕自己不堪的一面被心悅之人看見。她定是覺得自己在畫舫上不堪的一面被您瞧見了,羞憤之下才會如此行事。”

顧玄啓似信非信:“她若心悅于孤,為何不求孤帶她回東宮?”

蕭成逸訝然至極,表哥竟然真的打算帶一個寡婦回東宮?還糾結那寡婦為何不求他?

蕭成逸想了想,推測道:“許是宋氏覺得自己身份低微,又是寡婦之身,自覺配不上表哥您,才不敢提此事,更怕提了會被您拒絕。”

顧玄啓聞言若有所思,小婦人面皮薄,害怕被他拒絕倒也正常。但他不是小氣之人,她若好好求他,他自不會吝啬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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