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難抉擇
太子被押到城外五臺寺圈禁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長安城, 人們紛紛震驚,前段時間太子一系和秦王一系鬥得火熱,長安城不知多少朝廷官員被牽扯其中, 整個長安城這陣子都鬧得雞飛狗跳。
百姓們本以為這場鬥争秦王一系會輸,畢竟太子是聖上唯一的嫡子,也素有賢名, 支持者衆多。可誰也沒想到,太子會突然落敗,還落得個被圈禁的下場。看來這場黨争,是秦王大獲全勝了。
秦王府, 秦王得到具體消息後哈哈大笑:“本王費盡心思設了個大局都沒能将皇兄和父皇離間成功,沒想到我這位太子皇兄竟然自尋死路,自個兒跑去禦書房惹怒父皇。能把父皇氣到将他圈禁,也不知道皇兄是說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可惜, 派去打探消息的只打探到皇兄和父皇發生了一場劇烈的争吵, 父皇還将皇兄的頭砸破了, 具體是為了什麽争吵就打聽不到了。
“無論太子是怎麽惹怒了聖上,太子如今被圈禁, 想是氣數已盡。恭喜王爺,賀喜王爺!”門客拍馬屁道。
“他很快就不是太子了。”秦王糾正道。
門客心頭一凜, 随即提議道:“王爺,眼下時機難得, 可要乘勝追擊?”
“如此千載良機, 本王不僅要乘勝追擊,還要趕盡殺絕,可不能給我這位皇兄起死回生的機會。”秦王陰邪一笑。
東宮,昨夜得了消息, 今日一早衆嫔妃都早早的到宜春宮給太子妃請安了。
葉從霜梳妝完出來,掃了眼殿中寥寥無幾的嫔妃。自從之前太子請旨将未承寵的嫔妃放出宮去,這東宮着實是冷清了許多。
見除了陶良媛和蔡良媛神色還算鎮定,其它幾位低位嫔妃俱都神色惶惶,其中尤以齊昭訓神色最為慌張。
齊昭訓一見到太子妃就急切道:“太子妃娘娘,太子殿下究竟是出了什麽事?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殿下去了五臺寺,我們可怎麽辦?”她們作為東宮嫔妃,一身榮辱可都系在太子一人身上。如今太子出了事,對她們來說,就等于是天塌了。
“慌什麽?太子殿下只是去五臺寺為江南受災百姓祈福,等過些日子,自然會回來。”葉從霜斥完,又道:“母後恐太子殿下孤身一人在五臺寺無人照料,特意求了陛下恩準,允許東宮一名嫔妃前去伺候。你們可願前去?”
陶良媛聞言頗有些為難道:“嫔妾倒是願意去,只是筠菡尚幼,怕是離不得嫔妾,嫔妾怕是有心無力去不得了。”
葉從霜點點頭,掃了一眼殿中其她嫔妃,見蔡良媛一聲不吭,想到蔡良媛膝下的岩昌只比筠菡大了一個來月,怕是也離不得她,便略過她,看向其她幾位嫔妃,卻見她們俱是目光躲閃,竟是沒有一個自願前去的。
齊昭訓生怕太子妃點到她頭上,忙提議道:“聽說祝奉儀日日鬧着要見太子殿下,何不讓祝奉儀戴罪立功,去五臺寺侍奉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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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從霜這才想起之前被太子降位還罰了閉門思過的祝奉儀,于是派人去問了下祝奉儀的意願,得知祝奉儀甘願去五臺寺侍奉太子,便将此事定了下來。
齊昭訓等人俱都松了口氣,什麽祈福過些日子就會回來,不過是太子妃為了安她們的心故意說的。太子被押到五臺寺圈禁,明眼人都知道太子這回怕是無力回天了。這種時候,她們只能盡量少和太子有所牽扯。她們甚至恨不得自己沒有承寵過,這樣上次就可以跟蘇良娣一起放出宮去了,也就能免了這場災禍。
陶良媛面龐上略顯擔憂之色,卻不掩其嬌俏天真。
蔡良媛低眉垂目,依然一副嚴肅寡言的模樣。
葉從霜将衆人神色看在眼裏,卻沒多說什麽,只讓衆人各抄一部經書,為江南受災百姓祈福。
五臺寺,顧玄啓剛聽方丈講完經,就得知祝奉儀奉命前來求見,便召了祝奉儀進來。
祝奉儀見到太子後淚眼漣漣:“殿下,您看着瘦了許多,可是在五臺寺受苦了?”
顧玄啓才到五臺寺一天,就算瘦也是前些日子瘦的,可見祝奉儀這眼淚流的不甚真誠。
“你來此處作甚?”顧玄啓問。
祝奉儀抹了抹眼淚道:“嫔妾特奉陛下和皇後娘娘之令前來侍奉殿下。這是嫔妾親手做的素齋,殿下快嘗嘗。”
顧玄啓掃了眼桌上極為精致的素齋,一看就不是出自祝奉儀之手,他沒戳穿她,只道:“孤這裏不用你侍奉,你回去吧。”
祝奉儀連忙搖頭:“這怎麽能行呢?嫔妾是奉命過來……”
顧玄啓不等她說完便打斷她:“來人,送祝奉儀回去。”
張公公送了祝奉儀出去,回來看到桌上分毫未動的素齋,便請示道:“殿下,這素齋該如何處理?”
顧玄啓無甚胃口,便道:“拿下去分了吧。”
張公公于是将素齋端下去,見院中有幾個灑掃院子的僧人,便分給他們吃了,又回到靜室中伺候。
沒過一會兒,外面傳來撲通幾聲,張公公出去一看,見剛才分吃了素齋的幾位僧人竟然都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張公公這才知道那素齋竟是有毒的。他心裏一陣後怕,若太子方才吃了這素齋,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張公公連忙回靜室禀報了太子殿下,顧玄啓親自到院中檢查了下幾名僧人的狀況,見他們俱是中了劇毒,救不回來了,他頓時沉下臉來。
祝奉儀沒這個膽子給他下毒,除了五弟,不會有人更希望他死在五臺寺。
又有幾個無辜之人因他而死,顧玄啓滿心郁憤,當即回轉靜室抄起佛經來,努力讓自己平心靜氣下來。
東宮,祝奉儀剛回宮沒多久,就見聖上身邊的王公公親自帶人過來了。
“王公公,什麽風把您吹過來了?”祝奉儀連忙賠着笑臉迎了上去。
“祝奉儀,你膽敢毒害太子,陛下特令老奴過來拿你問罪。來人,将祝奉儀押回去!”王公公一揮手道。
祝奉儀一下子傻了眼,她還以為陛下派王公公過來是要問她太子的情況,沒想到居然是來拿她問罪的!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我怎麽會毒害太子呢?”祝奉儀忙問。
“你親手做給太子吃的素齋可是有劇毒,險些毒害了太子殿下。祝奉儀有什麽話,還是到陛下面前辯解吧。帶走!”王公公一甩拂塵往外走。
祝奉儀被一路押着往宮外去,她一路喊冤,卻無人理會她,眼看着就要被押出東宮,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慢着’,她回頭一看,竟是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嫔妾絕對沒有毒害太子,求娘娘快救救嫔妾!”祝奉儀像抓到救星一般大喊道。
葉從霜走到近前,問王公公:“王公公,此案尚未查清,下毒之人未必是祝奉儀,不如先将祝奉儀關押在東宮,等案子查清了再抓她也不遲。”
祝奉儀聞言感激地看向太子妃,往日裏她對太子妃多有刻薄,沒想到關鍵時候太子妃娘娘竟然願意出面保她。
“将祝奉儀拿回去問罪是聖上親口下的命令,還望太子妃娘娘不要為難老奴。”王公公拱手道。
葉從霜沒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王公公将祝奉儀帶走了。
祝奉儀臨出東宮前回頭看了眼太子妃,她眼中有愧疚,更多的是絕望。
葉從霜看到了她眼中的絕望,也知道祝奉儀此去怕是沒命再回來。葉從霜心裏一時有些難受,如果她沒有派祝奉儀去五臺寺侍奉太子,就不會發生此事。
隔日,五臺寺一案有了定論,祝奉儀被太子降位并罰了禁閉後,對太子懷恨在心,才在送給太子的素齋中下了劇毒,意圖毒害太子。祝奉儀也因此被聖上賞了一杯鸩酒。
消息傳到東宮,葉從霜氣郁不已,沖到院中耍了一套槍法,才勉強平下心中郁氣。
顧韻寧在一旁圍觀了下,見母妃臉色不好看,槍法也不及平日舒展,便問:“母妃,您在為何事不悅?”
葉從霜摸了摸她的頭,将祝奉儀之事說了出來。
顧韻寧很不解:“祝奉儀又不是什麽好人,她死了母妃為何要難過?”
“即便她算不得良善之輩,卻也不該因為沒犯過的錯而被處死,否則這世上便失了公道。”葉從霜解釋。
顧韻寧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等女兒長大後便将公道找回來。母妃別難過了。”
葉從霜被她逗笑了,陪她玩了一會兒後便讓嬷嬷送她下去。召人将整個東宮搜查一遍,祝奉儀之事,說明東宮必有內鬼,她得将這個內鬼找出來。
泾州,宋蝶在莊子上住了半個來月,才漸漸發現有些地方不太對勁。比如,莊子裏的護衛極多,莊子裏的地窖還貯藏了許多米糧錢物,就連整個村莊的農戶,也似乎不同尋常。
宋蝶逼問莊子上的管事,才知道這個村莊是太子為她準備的避世之地,村莊裏的農戶也并非普通農戶,而是護衛假扮。地窖裏的米糧錢物,夠她們吃用一輩子。
待在這兒,她可以帶着兩個孩子安穩地度過下半生。這個村莊幾乎與世隔絕,無論外面世事變遷,都不會影響到她們。
可太子明明說過等事情解決了就接她和孩子們回去,為何要為她準備這樣一處萬全的避世之地?
唯一的可能,就是事情可能并沒有那麽輕易能解決,太子是怕自己出事,才故意撒謊送她來此處。
宋蝶再三逼問,才從管事口中得知,太子惹怒了聖上,被聖上送到五臺寺圈禁了起來。
宋蝶不知道太子為何會惹怒聖上,但她知道太子一定是提前知道會惹怒聖上,才提前将她送到此處。
既然太子知道會惹怒聖上,卻仍舊那麽去做,就說明太子有他的堅持。就像上次率衆臣谏言反對修建大明宮那樣,雖知前路坎坷,卻依舊勇往直前。
宋蝶心裏對太子既敬佩又擔憂,她一刻也坐不住,決定立刻回長安。采南和秋籬則留在莊子裏照顧兩個孩子。
臨走前,棠棠抱住她的腿不讓她走,宋蝶告訴他,太子殿下有難,自己是回京解救太子的,又向他保證,等救出太子,就立馬回來陪他們。棠棠這才依依不舍地松開她。
宋蝶于是帶了一隊護衛馬不停蹄趕回長安。不怪她心急,歷來被圈禁的太子幾乎都會被廢,而廢太子一般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實在不行,她就把太子從五臺寺劫出來,帶着太子回村莊,一起避世。
回到長安,宋蝶沒進城,就在城外五臺山下的莊子裏住了下來。
一路風塵仆仆,宋蝶梳洗完換了身幹淨衣裳,又親手做了幾道素齋裝進食盒,便提着食盒上了山。
到了五臺寺門口,宋蝶被守衛攔住了,她自知進不去,便塞了銀子請他們将這一盒素齋送進去給太子。
誰知守衛們堅決不肯收:“前些日子祝奉儀送來的素齋就有毒,險些毒害了太子殿下,這素齋夫人還是拿回去吧。”
“祝奉儀毒害太子殿下?那太子現下如何了?”宋蝶擔心地問。
“太子殿下自是無事。祝奉儀卻是被聖上賞了鸩酒,夫人若是不想落得此番下場,日後便不要再送什麽素齋來了。”守衛道。
素齋送不進去,宋蝶也不堅持,只問:“不知可否幫我傳個消息進去給太子?”
守衛又是搖頭:“陛下有令,嚴禁太子與寺外通傳消息。夫人還是請回吧。”
宋蝶無功而返,只能另想法子。
她琢磨了許久,才想出一個法子來。
第二天,她上花田轉了轉,挑了塊離五臺山不遠不近的月季花田,命人将花田裏的大部分月季都剪掉,剩下的月季花則恰好構成一個大大的蝴蝶圖案。
但願太子在五臺寺能看到這塊花田,也就能知道她回來了。到時她再用其它花田向他傳遞其它信息,争取找到機會将太子從五臺寺救出來。
當夜,宋蝶睡得迷迷糊糊時,突然感覺到有人進了房間,她正要從枕下摸出匕首,就見來人掀開床簾。
借着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宋蝶一下子分辨出來的不是別人,而是太子。
她驚喜地撲進他懷裏,問:“殿下怎麽出來了?您不是……”不是被圈禁了嗎?
“那點守衛,還攔不住孤。”顧玄啓摟住她。
“殿下是看到妾身在花田留的圖案才知道妾身回來了嗎?”宋蝶又問。
顧玄啓默了下,其實早在她提着素齋上五臺山被守衛攔住寺外時他就知道她回來了,但他沒有出面見她,想着過兩日她自會知難而退。
沒想到她非但沒知難而退,還在花田折騰了個蝴蝶圖案出來給他傳遞消息。不僅如此,聽護送她回來的護衛說,她還打算帶人将他從五臺寺劫出來。
顧玄啓真是不知道該說她膽大好,還是說她無知無畏好。就她帶的這幾個人,如何将他從五臺寺劫出來?即便劫了出來,他們又能跑多遠?
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膽敢公然劫走當朝太子,便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過官府的追捕。
宋蝶見太子沉默,便擡頭問他:“殿下在想什麽?”
“孤在想,你在花田留下的同心結圖案究竟是什麽意思?”顧玄啓故意道。
宋蝶臉色一紅:“什麽同心結,那分明是蝴蝶!”她若留的是同心結,豈不是等同于當衆向太子示愛?
“是麽?孤怎麽看着更像同心結。”顧玄啓說完又道:“這是你送孤的第一個同心結,孤很喜歡。”
宋蝶不想與他繼續争辯到底是同心結還是蝴蝶,只質問道:“殿下是不是早就知道會惹怒聖上才提前把我送走的?殿下為何不問問我的想法,就擅作主張安排了我的後半生?”
“孤以為,帶着兩個孩子平安長大,是你最大的心願。”顧玄啓說着直視她的眼睛,沉聲問:“你為何要回來?”
宋蝶怔了下,她為何要回來,自然是擔心他啊。可她這次為了他竟然抛開了兩個孩子,這是不是說明,他對她而言,和兩個孩子同等重要了,甚至比兩個孩子更重要了?
宋蝶還沒想清楚,就被太子陡然壓在了床上,夜色裏,他眼神熠熠地看着她,嗓音低沉道:“你終于愛上孤了,對不對?”
顧玄啓說完,卻見宋蝶搖了搖頭,他眼神一黯,随即聽到她直白道:“妾身明明早就愛上殿下了,不然妾身怎會不顧身份世俗同殿下在一起?”
顧玄啓眼神重又亮起來:“你一直不願進東宮,孤知道你是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孤亦不想強迫于你。可你明知孤被圈禁,還要回長安,你可知你這麽做,孤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放開你了。”
宋蝶伸手環住他的腰,語氣堅定道:“妾身這輩子,也不可能放開殿下。”
顧玄啓眼神暗了暗,啞聲道:“記住你說的話,日後就算你想放開孤,孤也絕不會讓你放手。”
宋蝶點點頭,正要說話,卻見太子比了個噓聲的手勢。
宋蝶連忙噤聲,沒過一會兒,外面傳來打鬥聲,而有一名殺手繞過護衛直接殺了進來。
顧玄啓親手拿住這名殺手,一問才知,這批殺手是紀尚書派來殺宋蝶的。
紀尚書是紀良娣的父親,他不知從何處得知紀良娣服毒自盡的毒是宋蝶下的,紀良娣身邊的宮婢也是死在宋蝶的毒針之下。因而宋蝶剛回長安,紀尚書便派了殺手來取宋蝶性命,好為女報仇。
宋蝶聽完有些驚訝,她當初進宮時的确帶了些毒針毒粉之類的進宮,卻并不致死,紀尚書怎會懷疑到她頭上?
“殿下可知是誰假傳消息給紀尚書的?”宋蝶問。
顧玄啓面色微沉,除了他那位父皇,又有誰會這麽做?他還以為當初父皇放他和宋蝶從禦書房離開,是不會再追究紀良娣之事了。沒想到父皇壓根就沒打算放過宋蝶,還使出這麽一招借刀殺人。
這段日子,先是五弟借祝奉儀之手下毒要置他于死地,還妄圖對東宮一系趕盡殺絕,現在父皇又借紀尚書之手想殺掉宋蝶。
若他再退讓下去,不但得不到他想要的太平,還會讓追随他的臣子們遭受更多兇險,就連宋蝶,他都護不住。
顧玄啓将宋蝶抱回床上,一邊解她的衣裳,一邊道:“孤不會讓你有事。”說着從她額間一路啄吻向下……
宋蝶只感覺太子今夜格外瘋狂,似是要将她碾碎了揉進他身體裏似的。以至于第二天醒來時,宋蝶渾身的骨頭都仿佛散了架似的,只記得太子淩晨臨走前好像說了句今夜有客來訪,讓她做好準備。
宋蝶雖不知道今夜會來什麽客,但太子既然專門提了,定然是貴客,宋蝶于是派人去城中采買了昂貴的茶葉和糕點來待客。
入夜後,宋蝶沒有睡覺,而是靜候貴客的到來。
等護衛将貴客引進來,宋蝶見是一名精神矍铄氣場強大的老爺子,便大概猜到了他的身份。
宋蝶忙将貴客引到廳中,奉上茶水糕點後正要退下,卻聽老爺子問:“你就是聖上親封的廣陵夫人?”
“正是妾身。”宋蝶點點頭。她萬萬沒想到這位老爺子竟然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心裏是怎麽看她的?以他的身份,想來是看不上她這樣的人吧。畢竟他是當朝太尉,是皇後娘娘的父親,也是太子殿下的外祖。
“別緊張,我聽成逸那小子提起過你,說你是個了不得的人。”蕭太尉笑呵呵道。
宋蝶有些訝異,她不過是個種花調香的,如何了不得了?
“聽成逸說,你讓玄啓穿了女裝扮了回丫鬟,可有此事?”蕭太尉笑着問。
宋蝶微微愕然,沒想到他說的是這件事,她點點頭道:“确有此事。”
蕭太尉聞言哈哈大笑,又問:“我那外孫扮成丫鬟是個什麽模樣,你給我形容形容,是不是特別美?”
“這,太子殿下自然是極為俊美的。”宋蝶答。
蕭太尉撫掌一笑:“我就說嘛,以我那外孫的出色相貌,就算扮成丫鬟,那也是貌美如花的。哎,你再跟我說說,你當時是給梳了個什麽發髻,又是怎麽說服她扮丫鬟的?”
宋蝶萬萬沒想到這位早年位高權重的蕭太尉會是這麽副性子,正猶豫着要怎麽回答時,就見太子走了進來,忙求救地望向他。
顧玄啓接收到她求救的眼神,便開口替她解圍:“外祖,您就別為難她了。您要想看男扮女裝,我回頭讓成逸多扮兩次給您看。”
“那哪兒能一樣?成逸那相貌比你可是差遠了。”蕭太尉不樂意道。
“成逸要是聽到這話,怕是又要不服氣了。”顧玄啓笑道。
宋蝶給太子斟了茶,知道他和蕭太尉有正事要談,便先行告退了。
宋蝶回到房間等了一會兒,實在發困便躺到床上準備先眯一下。
不知過了多久,宋蝶迷迷糊糊感覺到太子上了床從背後擁住她,便回過身問:“太尉大人走了?”
顧玄啓點點頭,疲憊地将下巴埋在她的頸窩。
宋蝶覺着太子有些不大對勁,便問:“殿下怎麽了?”
“有一件事,孤若是做了,可能會後悔一輩子。你說孤是做,還是不做?”顧玄啓低聲道。
宋蝶還是頭一次見太子為一件事如此猶豫,可見這必是一件大事。
雖不知這是什麽大事,宋蝶還是給出自己的建議:“那就盡量做的不讓自己後悔?”
盡量做的不讓自己後悔?顧玄啓眉眼瞬間一松,他吻了下她的臉頰,感激道:“你說的對,孤的确可以換一種方式去做。”
接下來一段時間,宋蝶沒再見到太子,卻先後聽到幾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先是秦王騎馬時意外從馬背上摔下來,後腦恰巧磕在尖石上,昏迷數日後不治身亡。
緊接着,聞家突然闖入一夥強盜,盜走大量金銀珠寶不說,還‘誤殺’了聞家數人,包括當朝尚書令聞大人,還有聞大人的幾個兒子。
同是一夥強盜,還擄走了秦王府幾名門客,這幾名門客隔日便被發現曝屍在荒野之中。
這樣一夥強盜,在長安城四處作亂,官府卻怎麽也抓不到他們。
消息傳進宮中,聞貴妃當即去甘露殿找聖上哭訴,求聖上嚴懲幕後主使。至于幕後主使是誰,明眼人都知道。
寧慶帝亦是大怒,他沒想到被圈禁在五臺寺的太子竟還能有如此能力!當即命人将太子從五臺寺押回來審問。
“父皇急着召兒臣回來,可是有什麽要緊事?”顧玄啓行完禮問。
寧慶帝見他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禁怒道:“你先是弑弟,又弄來一夥流寇誅殺朝廷官員,如此目無法紀,還有臉問朕召你回來是為何事?接下來你打算做什麽?是不是想把朕從龍椅上拉下來你自己坐上去?”
“兒臣不敢。”顧玄啓說完放肆地笑了笑,“也不屑于這個位置。”
寧慶帝氣得一拍桌子:“混賬!”這至高無上的皇位,是他說不屑就不屑的嗎?
“父皇若無其它事,兒臣就先告退了。”顧玄啓說完便無視父皇的滿面怒火,轉身走了出去。
回到東宮後,衆嫔妃得到消息紛紛前來求見,顧玄啓一個都沒見,他被圈禁之時,這諸位嫔妃沒有一個願意去五臺寺侍奉他的,生怕與他多一分牽扯。
如今秦王和聞尚書令一死,秦王一系分崩瓦解,她們便以為他可以重回東宮,穩坐太子之位。可惜,要讓她們失望了。
過了一會兒,太子妃求見,顧玄啓想了想,還是召了她進來。
葉從霜行完禮便開始請罪:“臣妾無能,先前祝奉儀下毒一案,臣妾只查到是祝奉儀身邊一名宮婢所為,卻沒能查出是何人指使。”
“那名宮婢現在何處?”顧玄啓問。
“回殿下,那名宮婢在臣妾查到之前就已經咬舌自盡了。”葉從霜答。
顧玄啓沉吟了下,道:“查不出來也無礙,明日之後,除了陶良媛和蔡良媛,孤會将其餘幾位嫔妃都送出東宮,你看着安排一下。”
葉從霜心頭一凜,若無大事,殿下不會貿然将承過寵的嫔妃送出宮去,聖上也不會輕易同意,這些嫔妃的家族更會不滿。
葉從霜沒問明天會發生什麽大事,只告退道:“臣妾這就回去安排。”
太子妃走後沒多久,顧玄啓看到殿門口有個小人兒探頭探腦的,便擡手召了她進來。
顧韻寧噠噠噠地跑了進來,爬到父王膝上坐好,好奇地問:“父皇為何要将齊娘娘她們都送出東宮?”
大人的事顧玄啓不好同小孩子解釋,便道:“不光是她們,我們也要搬出東宮了。”
“搬到何處?”顧韻寧疑惑。
“你想搬去何處?”顧玄啓問她。
顧韻寧想了想說:“女兒想去西南邊境,看看曾外祖,看看母妃長大的軍營,女兒也想進軍營當女将軍。”
“好,那父王就帶你去西南看看。”顧玄啓摸摸她的頭道。
顧韻寧激動得一下子從他膝上跳了下來,興奮道:“女兒這就回去告訴母妃,母妃知道了一定很高興。”
宜春宮,葉從霜從女兒口中得知此事後,便大概猜到了明日會發生何事。她心裏一時感慨萬千,沒想到太子竟有如此魄力。
前些日子太子在長安城的種種動作,讓她誤以為太子會走到那一步,沒想到太子竟然非但沒走那一步,還準備走完全相反的一條路。
能做出這樣的抉擇,太子必然是下了極大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