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告別信
“王爺, 你到底怎麽了?”宋蝶親眼看到顧玄啓吐血,怎麽也不肯相信他是被她氣得吐血,懷疑他是受了什麽傷瞞着她。
在宋蝶的堅持下, 張海去請了城中最好的大夫過來,診斷之後,說是怒急攻心加上一些舊傷所致, 短期內不可再受刺激。
宋蝶只好暫時留下來照顧顧玄啓,先不提下南洋的事。
在客棧照顧了幾天,見顧玄啓不再吐血一切正常,才讓人暗中去采買物資準備出海。
宋蝶讓人暗中采買物資的事自然瞞不過顧玄啓, 當晚,在宋蝶給他喂藥時,他故意運氣逼出一口血來。
宋蝶當即吓得花容失色:“王爺,你、你怎麽又吐血了?你是不是知道我讓人采買物資的事兒了?”
顧玄啓咳出一抹血絲, 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本王無礙, 我知道出海下南洋是你的心願, 你盡管去,你放心, 本王不會阻攔你。”
“可你這副樣子,讓我怎麽放心去?”宋蝶擔憂道。
“本王死不了!讓你去你就去!”顧玄啓發了句脾氣, 又低聲悵惘道:“我不想你因為我而放棄你自己的心願,更不想有朝一日, 你回想起來百般後悔。你不需要顧慮別的, 你只需要知道,無論你做什麽,無論你想去哪裏,我都會支持你。”
顧玄啓越是這麽說, 宋蝶的心裏就越是動搖,他都吐血吐成這樣了,卻還是沒有挽留她,甚至支持她去做她想做的事,去她想去的地方。
“你先把病養好,出海的事,我再好好考慮一下。”宋蝶喂完藥回到房間,可考慮了許久也無法下決定,只好問問兩個孩子的看法。
“棠棠,藤兒,娘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倆是想随王爺回王府,還是想下南洋看看異國風情?”
“自然是下南洋了,在王府裏天天關着有什麽意思?”藤兒毫不猶豫道。
棠棠想了想卻道:“娘,我想去南洋玩。可我舍不得父王,能不能讓父王陪我們一起出海啊?”
宋蝶搖了搖頭,堂堂王爺,怎麽可能抛下一切跟她下南洋?那不真成私奔了嗎?顧玄啓也不可能抛家棄國抛妻棄子随她私奔。
一夜難眠,第二日見到顧玄啓,卻見他躺在床上,臉色灰敗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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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蝶忙問張海:“王爺這是怎麽了?”
“夫人您不知道,您昨晚剛走,王爺就又吐了好幾口血,到現在還昏迷着呢!”張海答。
“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宋蝶氣急。
“王爺吩咐了,不許因他身體之事打擾您。”張海苦着臉道。
“那請大夫了嗎?”宋蝶着急道。
“請是請了,可都說這漚血之症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他們頂多只能開些補血的方子,可這止不了血,光補血有什麽用啊?”張海說着突然朝宋蝶撲通一聲跪下,哀求道:“宋夫人,算老奴求您了,您就可憐可憐王爺,別走了吧……”
“張海!”床上顧玄啓醒來,第一時間喝止張海,大發脾氣道:“你好大的膽子!是把本王的話當耳旁風了麽?”
宋蝶見他虛弱得想撐着身子坐起來都撐不住,一時也發了脾氣:“顧玄啓,你給我老老實實躺着。在你病養好前,我哪兒也不去,你也不用再讓張公公瞞着我了。”
顧玄啓愣了愣,到底沒再說什麽,聽話地躺下了。
宋蝶照顧了顧玄啓一天,見他沒再吐血,晚上便還是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第二天一早,宋蝶照例去顧玄啓房間照顧他,誰知一推門進去,卻沒看到他人,也沒看到張海他們,房間都是空的。
宋蝶下樓找掌櫃的一問,才知道昨天晚上,顧玄啓一行連夜離開了。
顧玄啓這身體狀況,連夜離開是要去哪兒?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嗎?為何走之前都不告訴她一聲?
宋蝶讓人去查,卻得知顧玄啓是乘船回了黔州。
宋蝶一咬牙,既然他一聲不吭地走了,那她也不必惦記他,只讓人繼續準備出海事宜。
過了一日,宋蝶卻收到一封信,信上是顧玄啓的字跡。
“蝶兒,見信如晤,請原諒我不辭而別。此次追來羅州,只為與你道別,卻意外患上漚血之症,耽誤了你許多時日,實在抱歉。本該早早離去,但每每念及昔日美好時光,便總是不舍,才借病留下,貪戀與你相處的每一刻時光。還記得,當年在湖上初見,在茶樓遠觀,又在假山偶遇……昔日種種,念念難忘。你走後,有回憶與我相伴,我已知足。往後的路,我無法護你伴你,望你萬事小心,一帆風順,祝安好!”
看完信,宋蝶的眼裏早已飽含熱淚,這封信,帶她回憶了和他的往日種種,也讓她知道了,他不是故意不辭而別,而是不想讓她為難,更不想拖累她。
她可以一走了之不管他的死活,可正如他所說,她不想有朝一日回想起來,百般後悔。
回黔州的商船上,張海看着臉色已經恢複正常的王爺,有些不明白王爺這又是什麽路數。王爺為了挽留宋夫人又是吐血又是裝病的,好不容易騙得宋夫人心軟了要暫時留下,王爺怎麽突然又連夜不告而別?就不怕那宋夫人真的一走了之下南洋了?
直到兩日後,後面一條船追了上來,而船上坐着的,正是那宋夫人,張海看見王爺瞬間又變得虛弱起來,不由嘆為觀止,高啊,還是王爺這招高啊!去的時候是王爺累死了幾匹馬追過去的,回來的時候卻能讓那宋夫人乘船主動追回來。
更讓張海驚嘆的是,王爺明明知道後面那條船是宋夫人雇的,卻非但不下令讓商船減速,反倒下令讓商船加速,似是為了避免被後面那條船追上。
如此一來,宋蝶又追了半日才追上前面那艘商船。見到顧玄啓後,她第一反應是想打他一巴掌,但看他虛弱不堪的樣子,又實在下不了手,只狠狠瞪了他一眼。
“快入冬了,海上風大,出海不安全,我先随你回黔州,等來年開春再走。”宋蝶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眼下确實不安全,那就等來年吧。”顧玄啓點點頭,接受了這個解釋。
一路随顧玄啓回黔州,見他不再吐血,臉色也漸漸好轉直到恢複正常,宋蝶心下稍安,可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等回到王府的當晚,某人重振雄風,宋蝶才恍然意識過來,顧玄啓所謂的支持她做她想做的事去她想去的地方,根本就是虛言。不然他直接不辭而別就行了,為什麽還要留下一封信,不就是打定主意她會心軟追回去嗎?這麽看來,他吐血生病這事兒,很有可能也是假的。
想明白這一切,宋蝶後悔不已。可她就算現在再趕回羅州,就真的入冬了沒法出海了,還就只能等明年開春再去了。
宋蝶一時恨得牙癢,一腳将身旁睡得正香的男人踹下床去。
顧玄啓被踹醒,摸摸鼻子又爬上床,抱着她繼續睡覺。
事已至此,宋蝶也懶得與他計較,只暗下決心,以後萬萬不可再被他用計蒙騙。該心狠時就得心狠,決不能再輕易心軟了。
東院,葉從霜得知宋蝶被王爺追了回來,她暗松一口氣。畢竟宋蝶是她放出府的,若真的一去不回,她也不好向王爺交待。
至于王爺再怎麽寵愛宋蝶,也與她無關了。
若是之前,她或許對王爺還有那麽一絲念想,畢竟大半年的并肩作戰,王爺還為了救她中過箭,她很難不對王爺生出異樣之情。
可自從那日,她特意妝扮一番去赴畫舫之約,卻只得到王爺一句‘怎麽是你’時,她便明白,她和王爺再無可能,王爺心裏,沒有半分她的位置。她有再多的心思,也只能打消了去。
從今往後,她依舊只做他的王妃,幫他打理好王府就夠了,不做它想。
北院,裝病許久的雲芝此時卻氣得摔了好幾個茶杯。
“她要走就幹幹脆脆地走啊,為什麽還要回來?”
進府這麽長時間,雲芝早就看清楚了,在這王府裏,西院那位獨得王爺寵愛,連王妃也分不走半分寵,更別提她這麽個新進府的舞姬了。
所以進府以來,除了最初那一個來月為了演戲表明自己得寵,後面她一直龜縮在北院,不敢有任何妄動。
甚至于大戰結束後,她立時裝病直到現在。因為她知道,西院那位容不下府裏有任何新人,王爺也會聽西院那位的把她送走。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西院那位自己主動離開,雲芝本以為自己的機會終于來了,可沒想到,西院那位居然又回來了。這讓她如何不生氣?
她知道,自己裝病已經夠久了,再裝下去,遲早會露餡被送出府去。
她當初鬥膽來王府告密,為的是謀一段前程,而不是拿些錢財就被趕出府去。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斃,她得主動出擊。贏了,有大好的前程在等着她。輸了,便是萬劫不複。
這是場豪賭,但她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