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說起來,這燒蛋這項活動,流傳的時間不可考,反正自打姜溪橋記事開始,就見大莊村的孩子們這麽做了。
有幾次舉行活動的時候他碰巧在村裏,也被村裏的孩子拉着一起參加過,當時覺得還挺有意思的,這次正好趕上了,就想帶着殷亭晚和趙景華一起感受一下。
去蘆葦蕩的路上正好路過彬娃子的家,彬娃子一見姜溪橋三人拎着裝稻谷的袋子,立馬就明白他們打算去蘆葦蕩了。
他扭過頭沖正坐院子裏繡鞋墊的女人喊道:“媽,我去蘆葦蕩啦!”
忙着手裏活計的女人也沒在意,擡頭跟他笑眯眯的叮囑了句‘早去早回’,又把注意力轉回到鞋墊子上。
有了彬娃子這麽老道的人帶路,姜溪橋他們幾乎只是進蘆葦蕩轉了幾圈,就已經把明天要用的蛋找齊了,閑得無聊的四個人幹脆又去了後山的水庫看人家撈魚。
冬天的津門總是黑得早,下午四五點太陽就已經落山了,瘋了一天的孩子也陸陸續續被家裏的大人喊回家,姜溪橋跟彬娃子道了別,便帶着剩下的兩個人回了二大爺家。
二大爺早就起了,這會兒正搬了個木盆蹲在院門口收拾幾條一斤多的草魚和滿盆二指寬的鲫魚,大莊村的水庫出産的魚向來都是全村人平分的,二大爺不耐煩為了兩條魚跟人扯皮,每年就只要幾條嘗嘗鮮,有時候甚至壓根兒就不要。
不過今年不同了,姜溪橋好不容易來一趟,他小時候特別愛吃二大爺做的水煮魚和炸小魚幹, 在得知下午撈魚的時候二大爺就惦記上了,專門守在水庫邊兒上要了些小魚回來炸魚幹。
草魚倒還好說,可那些二指寬的小鲫魚就難收拾了,得一只一只的料理幹淨了才行,他蹲門口忙活了半下午,總算趕在姜溪橋他們回來之前收拾妥當了。
“二爺爺,晚上做什麽好吃的啊?”還沒到門口,姜溪橋就笑嘻嘻的靠了上去,順手接過二大爺手裏的木盆,驚呼道:“這麽多魚?”
“嗯,晚上給你炸魚幹!”二大爺也沒阻攔他,背着手又看着殷亭晚從姜溪橋手裏接過木盆,領着三個大小夥兒進了院子。
二大爺家的院子是一進式,進門左邊是廚房,廚房到堂屋之間就是自家留的菜地。右邊是廁所和豬圈,正對門的是堂屋,堂屋左右就是卧室,後邊兒還有一間倉儲室。
“來個會燒火的或者是會做菜的幫忙,晚上菜多,我一個人忙不過來。”二大爺拿了頭蒜出來,遞到姜溪橋手裏,當着外人的面正大光明的偏袒自家侄孫:“小河就幫我剝蒜。”
只能‘幸福二選一’的殷亭晚和趙景華對視了一眼,只能認命的雙雙進了廚房。
雖然二大爺人是挺古怪,可那做菜的手藝是真好,甚至比姜奶奶還好上幾分。
這頓飯吃得三個小夥子那叫一個瓜滾肚圓,桌上的菜都被一掃而空,趙景華和殷亭晚甚至連炖魚剩下的湯都拿來拌了飯吃。
因為決定留下來參加明天的燒蛋活動,所以當天晚上三個人就只得留宿二大爺家。
“小河啊!”洗漱完畢之後,二大爺叫住了正準備出門上廁所的姜溪橋,見他看向自己了,才接着說道:“今天晚上你就跟殷小子一起睡吧!至于景華小子,就跟我睡!”
二大爺一錘定音,讓原本還想阻攔殷亭晚的趙景華只能捏着鼻子認了。
殷亭晚倒是對二大爺的決定挺滿意的,已經郁悶了一天的他這會兒倒覺得這老頭子雖然為人古怪,但眼光還是很不錯的了。
“我警告你啊!這可是在我二大爺家,你要是敢做什麽,我就讓……”
剛一上床,姜溪橋就指着殷亭晚警告道,平常在家裏就算了,這要是在外面這人還敢亂來,姜溪橋絕對會讓他知道什麽叫‘花兒為什麽這樣紅’!
不過對于此事,姜溪橋倒是多慮了,這天晚上,殷亭晚規矩得不得了,老實得姜溪橋都以為他鬼上身了。
第二天一大早,吃過早餐之後,二大爺就領着姜溪橋他們去了祠堂旁邊的空地,他們到的時候,空地上已經三三兩兩的聚集了不少人了,有老有小,也有閑來無事過來湊熱鬧的中年人。
等了沒一會兒,就有性子急的小孩兒嚷嚷了起來:“陳太婆,怎麽還不開始啊?”
被叫做陳太婆的人,就是今天燒蛋的主持人,既然叫燒蛋,那麽自然就需要有人來燒火,不過,這燒火的人也不是誰都可以的,得村裏幫人看風水操持紅白喜事的先生或者是太婆才可以。
大莊村如今替人操持這些的,是一位年過花甲的太婆,村裏人都叫她陳太婆。她也主持過好幾年的燒蛋了,這會兒也算熟手上路。
陳太婆聽見旁邊兒小孩的催促,耐心的解釋道:“再等一會兒,時間還沒到呢!”
問話的小孩兒不情不願的嘀咕着,被他父母拎回去訓斥了一頓:“個臭小子,幾分鐘都等不了了是吧?給我站這兒!”一邊又跟陳太婆道歉:“太婆,沒事兒,您照您的來就行。”
陳太婆笑眯眯的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
等選好的時間到了之後,陳太婆便拄着拐杖站起了身,拿好燒蛋需要的工具之後,熟練的開始了準備工作。
這燒蛋要先在泥地上面厚厚的鋪上一層草木灰,然後把鴨蛋寫了名字的那一面朝下在草木灰上放好,再蓋上一層草木灰,等看不見鴨蛋的時候,再在灰上架上柴火,慢慢的燒。
點完火之後,周圍的人都沒走,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聊起了天,也有認識姜溪橋的還過來打了招呼,不過姜溪橋本來跟人也不熟,閑聊了兩句就走了。
半個小時之後火熄滅了,陳太婆拿火鉗将未燃盡的木頭移開,小心翼翼的扒開上層的灰燼,開始慢慢的清點灰底下的鴨蛋。
這個時候也是所有參與的人最緊張的時候,太婆拿上蛋後,開始逐一叫起了名字,被叫到名字的人半是緊張半是興奮的跑上前去接過鴨蛋,聽太婆對他新一年運氣的預示。
姜溪橋三人也湊了上去看熱鬧,扒開的灰堆裏頭,或黑或白的冒出半截鴨蛋的模樣,這些鴨蛋裏有一部分燒得只剩下點蛋殼,也有一部分僅僅只是燒得裂開細縫,裂開的紋路不一,有的多有的少。
特別神奇的是,那些鴨蛋并沒有像殷亭晚他們想的那樣,邊上的完好而中間的損壞,裏面壞掉的鴨蛋和裂縫的鴨蛋摻雜不齊,明明是相鄰的鴨蛋,偏偏就能出現一個燒得只剩下底殼,另一個卻僅僅只是裂了條口子。
然而在這一堆的蛋裏,居然有一個完好無損的鴨蛋,周圍的人都笑了起來,按照大莊村人的說法,他們村裏已經連着好幾年沒一遇上過完整蛋的情況了。
一般來說,這鴨蛋的完整度越高,蛋主人來年的運氣就會越好。畢竟往年甚至出現過被燒得連蛋殼都不剩的情況,也不怪這些小孩兒這麽重視了。
轉眼就剩下六七個人沒被叫到名字了,沒有拿到鴨蛋的人都緊張了起來,大家都期盼着那個完好無損的蛋是自己的。
姜溪橋三個人被這種氣氛感染,也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等着陳太婆撿鴨蛋。
眼看着又排除掉一個人,剩下的人愈發的緊張起來,因為灰燼裏的鴨蛋只剩下五個,而沒拿到鴨蛋的人卻還有六個,這就意味着,今年除了一個完整蛋以外,還有一個連蛋殼都拿不上。
陳太婆拿起了一個捎帶裂紋的鴨蛋,拿濕帕子抹了抹蛋殼底部,随即喊出了一個名字:“姜輝!”
被叫到名字的人瞬間有些失望,然而很快又歡歡喜喜的上前去接自己的鴨蛋了。
到只剩下四個雞蛋的時候,姜溪橋三人總是從陳太婆嘴裏聽見了趙景華的名字,他也高高興興的上前去接過來鴨蛋。
那枚鴨蛋被燒得裂了好幾道口子,然而趙景華并不在意,他參加燒蛋本來就是圖個樂子,辛辛苦苦找來的鴨蛋能留個全屍他已經很滿足了。
“姜溪橋!”打太婆嘴裏喊出他的名字,姜溪橋立馬笑彎了眼,急急忙忙的沖上前去,準備伸手拿自己的鴨蛋。
陳太婆卻沒直接将鴨蛋遞給他,反而端詳起了那枚鴨蛋,良久之後,才狀似不經意的掃了眼殷亭晚,随後将鴨蛋遞給了姜溪橋,看着他叮囑道:“雖然鴨蛋只燒出一條縫,但是卻裂在了你的月柱印星和偏官星之上,今年你的家庭和愛情恐怕都會有變動,要當心啊!”
姜溪橋接過了鴨蛋,對于陳太婆那段神神叨叨的叮囑卻沒往心裏去,樂呵呵的找趙景華去炫耀他的一條縫鴨蛋了。
陳太婆看着他不以為意的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算了,命由天定,運由己生,自己現在給提醒,也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