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抉擇
☆、抉擇
周圍的空氣似乎一瞬間凝結了起來，所有人都靜默地看着那個六支金翼的少年。
墨染楓皺眉，身體突然劇烈顫抖，右臂上的血刃印記開始燃燒，灼眼的火焰混合着鮮血從手臂流下。長劍無聲落地，墨染楓緊緊按住手臂上的印記，低垂着眸。
這個高傲的劍客頭一次看去這麽狼狽，就連當時被扔進密室牢獄的時候，也沒有這種看去黯然的表情。他緊緊咬着下唇，額發半遮了眼眸，一言不發。
有一處的怒氣值瞬間燃燒起來，全身燃燒着火焰的焰隕上前湘江墨染楓帶走，卻被墨騁搶先一步。那柄閃着寒光的長劍一揮，筆直地抵在墨染楓頸邊。
焰隕不由得後退一步，然後再沒有人輕舉妄動。
“放開他。”楚天翔緩緩開口，聲線帶着一成不變的沉穩，然而卻一字一頓。
“天翔。”墨騁笑的很冷，帶着一絲不屑和戲谑地叫出那個人的名字。“你這是在求我麽。”
楚天翔沒有說話，握着長槍的指節泛白，他的六翼壓抑地微微扇動着，似乎在按捺什麽。
“不管麽？這可是你的劍聖。”墨騁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他垂眸瞟向地上跪着的，緊緊按着自己右臂的墨染楓，神色出離了一絲複雜，又極快地恢複戲谑楓姿态。
劍聖？所有人一愣，包括焰隕。
“原來是你。”天翔接上墨騁的話，此時他們的對話也就只有他們三人聽得懂。
“沒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如此強大的焰楓只為你所用，你死後他立刻銷聲匿跡。”
“……”楚天翔看着墨染楓沒有說話。
“不過你寧肯為焰楓死，也是我沒有想到的事呵——”墨騁的唇邊勾起一絲弧度，有些自嘲。
千年之前，天翔為了焰楓而舍棄生命，将元神凝聚疊加注入焰楓身體裏，給了他重生。
當時的戰場還在一片混亂之中，戰皇的突然逝去令人類潰不成軍。
焰楓的再次出現給人類帶去了無限的能量，只記得當時的劍聖全身燃燒着火焰，怒焰沖天而出變為六支帶着巨大能量的火焰之翼。他身旁跟着化為人形的雪狐，雪銘臉上帶着隐忍的悲戚，全身散發着淺淡的藍光，将其映襯得更加空靈。
火焰之翼輕松地将劍聖帶起，騰飛在半空，他身後是重振士氣的人類軍隊，他前方是天界大軍。只記得他舉起長劍，那只帶着無法遏制的怒火的閃着紫色光芒的長劍瞬間變為無數把利刃，筆直地刺向面前的敵人。雪銘一揮手，藍色的光芒緩緩從身上散發而出，變為一道藍色，仿佛流動的水波一般的防護屏障，身後的人類身上頓時出現增益狀态。
焰楓在那數把利刃之後，口中默念着咒語。焰楓的魔法是天翔強制他學習的，焰楓從未戰場上用過魔法，也沒有人知道他的魔法程度究竟如何。
一連串晦澀的紅色符咒從劍聖口中傳出，天地之間的顏色忽然變得明滅不定。劍聖身後的火焰之翼與符咒相碰撞，發出更為強烈的火光，火焰之翼從劍聖身後脫離，變為六道沖天的流火，互相交纏。
火光的顏色越來越亮，最終變為泯滅視線的白光——也就是那一瞬間，劍聖前方的天将天兵盡數化為灰燼，然後視野之中一片平坦，再無阻攔。
敵方全滅。
昏暗落雨的天空瞬間晴空萬裏，太陽光線刺目而又灼熱。失去了火焰之翼的劍聖從空中墜落，劍聖手中的長劍舞動，劃出平穩的劍氣，劍聖在空中緩緩滑翔而下，平穩落地。
那是天虞的所有人見到過焰楓和雪銘的最後一面，自那之後，焰楓與雪銘再無音訊。
天虞還留在戰場上的士兵記得，劍聖穩穩落地之後，背向注視着他的軍隊，以一種緩慢的，堅定的步調，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之中。
沒有人上去追他，包括雪銘也沒有。雪銘面無表情地看着焰楓消失，然後轉身化為一只銀狐飛上天際，消失在雲間。
……
墨騁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顯得有些突兀。
“你今生的小刺客，和你曾經的劍聖，哪一個比較重要？”
“放開他。”楚天翔終于開口，身後的六翼與空氣撞出一道道強烈的氣流。
墨騁擡眸，目光定在楚天翔身上，神色一時無法辨清是什麽樣的情感。然而手中用力，墨染楓脖頸上的血紅愈發鮮明，血珠連成一線順着脖頸滑下，墨染楓右臂上的血刃印記燃燒地更加可怕，發出刺目驚心的紅光。
墨染楓在地上無力地跪着，緊緊咬住下唇将出口的呻吟揉碎在喉間，發出類似于嗚咽的模糊聲響，他的下颌低着，額發遮去眼眸中的神情。墨騁的目光再次落在墨染楓身上，手中的力道不由得放輕。
人的壽命是有限的，焰楓帶着對天翔的記憶最終死去，而雪銘則保留着記憶一直尋找自己主人的轉世。就在千年之後，他遇到了墨騁，雪銘一開始并沒有認出這個人是誰，直到後來他在瀕死的時候，墨騁停在他身邊，用那種悲憫的，不屑的嗓音對他說。
“被自己主人背叛的感覺，疼嗎。”他頓了頓，眸光有那麽一絲仇恨的光芒。“雪銘”
雪銘呆愣地看着他，驚訝于他說的話。
然而，即使雪銘的汗濕了額發，在地上痛苦地糾纏成一團，他蒼白的唇線依然勾起一絲清淺的弧度，而那雙狹長的狐貍眸中，分明帶着對他剛才說的話的不屑和嘲笑。
“其實這一切只是你求之不得吧，末城。”
此時的空氣依然是安靜的，碩大的戰場之上混亂之聲似乎一瞬間靜止了，只剩下對話的兩人。
“聽條件吧，天翔。”墨騁笑的有些癫狂，但那些字分明是咬牙切齒。“想讓你的劍聖活着就去殺了寒影。”
墨染楓右臂上燃燒的火焰瞬間熄滅，棕發少年緩緩擡眸，與楚天翔四目相對。
楚天翔迅速轉身，沒有人看到那一瞬間他唇邊微微勾起的弧度。手中的長槍帶着千鈞的力量筆直地刺向陸承影，那速度快到所有人來不及反應。
陸承影閉上眼，沒有絲毫想躲閃的意思。
“黑暗之爪！”黑暗的利爪伴随着巨大能量刺向楚天翔，魔法的發起者羽罹很明顯想攔住戰士的去路，然而能量巨大的黑暗魔法卻只是與楚天翔的羽翼微微擦了個邊。
！長槍與陸承影擦肩而過。
墨染楓似乎是與楚天翔唇邊同時揚起一個弧度，如此默契。
自墨染楓右臂落下的血液頓時飄揚而上，迅速形成一道屏障，整個人瞬間彈開，避開墨騁的劍氣。“血刃瞬移。”
脫險的劍客伏在一旁的地上吐出鮮血。
楚天翔無暇顧及墨染楓，他腳下加速光環迅速出現，幾乎是瞬間就站在了墨騁面前，手心向上發出一道紅光，終之石化。終之石化并不能終身石化，但在這時間裏去扶起一個人總是夠了的。
楚天翔的步伐不疾不徐，最終在墨染楓面前站定。他友好地向墨染楓伸出手，劍客擡眸，一邊的唇角微微翹起，将手搭在楚天翔手中，有力起身。
“以氣斷劍。”劍客默默咒語，手邊赫然一道紫光，氣流凝聚，形如劍。
楚天翔揚手，發出一道銀色的光芒，銀光漸漸模糊到辨認不清，卻将除墨騁外的所有人阻隔在外。楚天翔看了一眼結界之外，所有人臉上的神色迥異，好在他也不在意這些細節。他的目光在陸承影身上頓了頓，陸承影目光中的神色很複雜，也是理應當中的複雜。楚天翔對着陸承影緩緩開口，卻無聲。
影，這是我們三個人之間的恩怨。
墨染楓身後的火焰瞬間燃燒，變為火焰之翼，他與楚天翔在空中并肩，神聖到不可侵犯。墨染楓手邊的光劍與楚天翔手中緊握的方天畫戟相交，發出相輔相成的強烈流光。
黃沙漫天，光芒普照。空氣似乎被強烈的氣流撕碎一般，結界裏的磁場被扭曲為黑色，石化的墨騁被卷入鋒利的氣流之中，瞬間撕裂。
“結束。”楚天翔輕盈地開口，就像剛才只是吃了一頓飯一般輕松。
“是。”
墨染楓突然覺察出異樣。原本屬于墨騁的黑色殘骸迅速凝聚起來，形成一道鋒利的劍刃筆直地刺向楚天翔。墨染楓還來不及反應，視野中的血就像雨一般落下，拍打在自己的臉上。楚天翔就像遭受重擊一般，雙眸瞪得極大，他看着那柄黑劍刺穿自己的身體，然後一雙琥珀一般的棕眸瞬間沒了焦距。像一只遭受重傷的天鵝，筆直地落下。
墨染楓伸手将楚天翔接住，擡眸，睫毛上有血珠滾落，楚天翔的六片金翼已經消失不見。
墨染楓的手握成拳，掌心有血流出，他在懊惱自己為什麽沒有早一點察覺到一切。
亡靈技能，聖翼斬。
這是幻狐特有的技能，在死亡之後，自身的碎片會對敵方造成重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