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3

“搖頭丸,K粉,還有冰毒,加上教唆未成年人吸毒,這些東西幾乎夠你判無期了!”展灏宸将剛剛從揚殊墨身上搜出的東西摔在茶幾上,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揚殊墨懶懶地靠在沙發上,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沒有去看面前的男人,他害怕透過那個人看見某些熟悉的片段,但卻依然不可思議地聞見某些熟悉的味道,陽光,球場,或是某些記憶的味道……他艱難地揮散那些錯覺,擠出一個冷漠的微笑:“既然你在這個地方當差,就應該知道有些場子是從來不會被查出問題的。”

“不好意思我剛剛調回來!我只記得曾有個家夥對我說過,既然做警察就不應該姑息罪惡,然而現在,同樣是那個家夥,竟心平氣和地在和我談論警界的潛規則!”展灏宸直盯着昔日好友的眼睛勵聲說道。

揚殊墨心中一陣苦澀,面上卻依舊冷笑道:“那麽你呢展警官?為什麽要姑息我這個毒販?此刻你應該将我帶去警局,而不是帶到你家。”他終于擡起頭,用嘲諷的目光看着面前的男人。

“你!”展灏宸語塞,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張口結舌地怒視着對方。

“我知道,畢竟我們同學一場,不過好警察可是不該因為顧念舊情就尋私枉法的。”

揚殊墨把雙手疊在腦後懶懶地靠在沙發上,他慢慢平複了初見展灏宸時的緊張心虛,既然今日的種種都是他自己的選擇,那便沒什麽可悔恨的了。

那些舊日裏簡單純粹的生活軌跡,早在六年前就被徹底粉碎了,一同粉碎的還有他的軀殼,在之後的很久一段時間裏,他才一點點将碎裂的血肉拼湊起來,卻因為在泥沼中腐爛太久而面目全非,甚至連靈魂都被腐蝕殆盡了。

有人告訴他,若是不想成為罪惡下的犧牲者,那便去成為罪惡中的一份子。

于是他與蛇鼠蟲豸為伍,食腐偷生茍延殘喘,他不再向往陽光下的生活甚至遺忘了陽光的味道,他享受在泥沼中的陷落,習慣這個千瘡百孔的皮囊,因為除了接受,他別無選擇……

然而,在他飽受煎熬的靈魂終于麻木于這肮髒的一切時,這個男人卻出現了,帶着他遺忘多年的舊日記憶,帶着溫暖的陽光的味道……

這真是天大的諷刺,他是手術刀下的膿瘡,陽光下的黴菌,那些回憶跟陽光如今俨然成為切割他舊傷疤的利刃和灼傷他的毒藥,只會讓他越發地生不如死……

他必須斬斷這連接他和過去的最後一絲羁絆!

兩個人久久地對視着,展灏宸眼中的怒意漸漸轉變成凄然之色,他緩緩開口道:“你不知道,我曾經也不明白,你對我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麽……”

人其實是一種相當愚蠢而慢熱的生物,一些過于熟悉和習慣的存在,若非有天失去,他們永遠沒機會明白它的重要與不可替代。

展灏宸眼中越沉越深的憂傷不停地敲擊着揚殊墨強自鎮定的神經,他望着面前這個悲傷的男人,對方的雙眸中滲透出某種難以形容的情緒,越來越清晰,讓揚殊墨有些期待卻又不得不深深恐懼。

房間裏靜谧到極致,甚至可以聽見彼此各有所思的心跳,終于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了凝滞的空氣,展灏宸愣了一下迅速接聽了電話。

他真的慶幸這個電話及時地打斷了自己剛剛的情緒,他對于自己長久以來盤繞心頭的某些情愫茫然不解,甚至有時會另他惶恐不安,而就在剛剛,那些讓他深感不安的情緒又再次爆發出來,似乎某些不該吐露的話語也即将不受控制地脫口而出,即便那也許就是困擾他多年的答案……無論如何,他感謝這個電話。

“局裏有事我必須馬上過去,”展灏宸挂了電話走到揚殊墨面前,“你在這等我回來,關于你失蹤這幾年的原因,你必須要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展灏宸居高臨下地望着沙發裏的揚殊墨,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道。

沒等揚殊墨做出反應,他的左手便咔嚓一聲被一只手铐鎖在了沙發扶手上。

“What the fuck?!”揚殊墨瞪大雙眼看向已經打開房門的高大男人。

“老實給我呆着!”展灏宸丢下這句話便嘭的一聲關門離去了。

“Fuck you !展灏宸!!”

展灏宸當年以非常危險的分數考上了刑警學院,早已過了登校日他卻依然徘徊在城市街頭,不分晝夜地尋找那個失蹤的好友,最終在父母的壓力和朋友的勸說下他不得不放棄瘋狂不計後果的尋找。臨行前他捏着那張曾被他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的錄取通知書,在空無一人的揚家坐了一天一夜。那畢竟是揚殊墨幫他拿到的東西,他們付出了三個月的時間才好不容易拿到的東西,就算那所學校如今因為少了一個人而完全變得索然無味,就算當初玩笑中的警界最佳搭檔以後只剩他一人……

不得不說展灏宸的确适合做警察,在刑警學院時,他因為資質過人而被當時正在讀二學位的警官沈飛看中,還未畢業便已跟着沈飛辦案無數,畢業後直接進入了沈飛所在的L市警局緝毒隊。

沒有讓沈飛失望,憑借過人的體魄跟日漸缜密的思維,還有那麽一股不計生死的狠戾勁兒,展灏宸即便在藏龍卧虎的警隊中仍顯得出類拔萃,在沈飛的調教和歷練下屢立奇功,接連破獲了邊境數起毒品走私要案,直到沈飛被派去做卧底,他們兩個一直是L市警局最強有力的一組搭檔。

兩個月前沈飛慘死,屍體被懸挂在S市一座高架橋上,生前留下的唯一線索就只有紅蜥這個名字。為了繼續調查L市制毒案,也為了尋找沈飛的死因,展灏宸和隊長袁晟一同調往S市,由當地警方協助繼續工作。

S市是展灏宸的家鄉,是個非常繁華的口岸城市,而毒品貿易卻一直是深植于這座都市的毒瘤。從緬甸等鄰國進入內地的毒品,經由這個城市出境,輸送至海外,也有境外的毒品從這個口岸流入內地,S市俨然成為了一個巨大的毒品集散中心。

在這種環境下便滋生了各種各樣或大或小的犯罪組織,它們各占城市一隅,經營着自己見不得光的營生。但能吃得下L市制毒廠那樣規模的犯罪集團卻實為罕見。

警方想不通有着如此實力的組織竟和他的首領紅蜥一樣,多年來隐藏極深,若非因為沈飛的情報,他們甚至根本沒有察覺到它的存在。

更令人洩氣的是時至今日除了紅蜥這個名字,警方再沒有絲毫的進展,他們不知道紅蜥是誰,年齡長相真實姓名,他們全都一無所知。

“有個不錯的消息,”S市刑偵局副局兼緝毒處處長秦戰放下手中的茶杯,“我們都知道S市市面上常見的冰毒純度一般都在90%左右,最近卻出現了罕見的高純度97%的冰毒,根據剛剛毒品檢驗中心發來的報告,我們判斷這些貨應該是出自沈飛之手。”

會議室裏一陣騷動,展灏宸更是雙眼發亮,“就是說這些冰毒是沈飛到達S市後所制的那一批?!”

“沒錯,只要能順藤摸瓜追溯到上線,案子很快便會有進展了。”秦副局長掃視衆人,從專案組成立以來便被陰影籠罩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秦局長長期奮戰于緝毒第一線,在他從警的三十年中所破獲的大案要案不計其數,幾乎把大半生都奉獻給了緝毒事業,就連妻兒也在十幾年前慘死于毒販手中,這個有着剛毅冷峻面容的男人,是警界少有的能得到全體下屬發自內心敬重的人物。

“袁大隊那邊情況怎麽樣?”局長轉向袁晟道。

“我們排查了臨近省市的易制毒化學品市場,發現近半年內并無異常波動,想必紅蜥手中握有其他外省進貨通道,我們還在加緊排查。”袁晟彙報。

……

“灏宸,等下要不要一起吃宵夜?”

展灏宸剛走出會議室便看見了等在外面的冷悅秋,天生麗質的她此時被黑色警服一襯顯得格外豔麗動人。

她與展灏宸曾是警校同學,分屬不同專業的他們因學長沈飛而結識,此後這個追求者無數的警校校花便深深地愛上了展灏宸。

無奈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展灏宸不單對她,甚至對身邊所有的女生都毫無興趣,整日只是埋頭于學業和繁重的訓練,以至于很多人都猜測他是不是根本就是個同性戀,但事實上這個各方面條件都極為優秀的男人對所有的人都不感興趣。在學校時将全部精力放在學習中,工作了又将所有的熱情投入在工作裏,他絲毫不給自己留下一點多餘的時間。漸漸地大家都開始認為他就是這麽一個無趣的人,白長了一張萬人迷的帥臉,然而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并不無趣,他天生開朗熱情,只因多年前某個摯友的離去。

畢業後他們分隔兩地,冷悅秋的癡心卻多年未變,即便這麽多年追求者絡繹不絕,她卻依然保持着單身,她時常與展灏宸通電話,噓寒問暖讓展灏宸也不由得內疚于自己對她的刻意疏遠。

而冷悅秋現在很開心,她沒有想到自己的苦戀因為學長的慘死而被扭轉,那夜兩個痛失摯友的年輕人都喝得酩酊大醉,也許是學長的死,也許是多年求而不得的委屈,總之這個平日裏高傲冷漠的女子那天哭得不可收拾,如同市井潑婦般細數這些年來展灏宸對她的冷漠和無視,而同樣被酒精和悲痛迷失心智的展灏宸也終于在女子癡情的哭泣中淪陷,兩個人激烈地擁吻在一起,之後便陷入了失控的瘋狂性愛。

最終他們确立了戀愛關系,即便在那之後展灏宸依然對她不冷不熱,沒有熱吻也很少歡愛,僅僅像個普通朋友一樣偶爾一起吃個飯,但即便如此冷悅秋也感到甜蜜異常了,因為她等待了多年的那個人,此刻終于屬于她了。

“不了,我等下還有事情要處理,我先送你回家。”展灏宸淡淡地說,他迫不及待要回家去見那個家夥,他有一肚子問題要問。

冷悅秋雖然有些失落但也早已習慣男人的冷漠,沒有詢問什麽。

“操!”

展灏宸一腳踢飛了地面上拆得七零八落的沙發零件。将冷悅秋送回家便風風火火趕回住處,可留給他的只剩滿室狼藉。

揚殊墨就這麽消失了,像六年前一樣,之後一連幾天,展灏宸在附近的夜店裏都再也尋不到他的影子,

“回見嘞,諸位警官!我可得回去補個好覺了!”跛腳的男子邊向屋中衆人揮手邊吊兒郎當地走向門外。昨天警方在他的場子裏抓到正在散貨的毒販,審了一夜卻找不到他與那名毒販勾結的證據,最終只能無奈放人,這會兒哈欠連天的他正準備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覺,卻被剛剛進門的一個高大身影撞得差點跌在地上。

“哎唷!這位警官,您走路也不看着點,我腿腳不利索,您這一撞可不要緊,差點沒把我一把老骨頭撞散架了。”男子一邊痞聲痞氣地抱怨一邊往門邊兒晃,卻沒成想被剛剛進屋的那個高大男人一把拽了回去。

“黃毛?!”展灏宸眼睛一亮,看着面前表情驚詫的男子。

“楊韋楠,27歲,真他媽是個好名字!”展灏宸看着桌上的案宗不由得笑出聲來。

“我說警官,您還是叫我黃毛吧,爹媽給取的名字沒辦法,可咱可正經是個健康精壯的漢子,咱那兒可是一點問題都沒有,不信給您老看看!”黃毛說着就去解腰帶。

“我去你媽的!問你點事,給我老實交代!”展灏宸踹了一腳面前站沒站樣的黃毛。

“你問你問,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少他媽廢話,你看看我,認不認識?”

黃毛眯起眼看了展灏宸一會,“看着還真是面生,這局子裏的長官們我都認識,可真就沒見過您,是新調來的吧?以後還請您多多照顧啊。”黃毛點頭哈腰一副谄媚樣。

“哼,不記得我沒關系,”展灏宸冷哼了一聲繼續問道:“你這些年混得可以啊,都自己撐場子了,那我問你個人,揚殊墨認識嗎?”

“揚殊墨?耳生得很啊,應該不認識。”

“別他媽給我裝蒜!”展灏宸一把扭住黃毛的胳膊将他按在桌子上,“雖然暫時還沒抓到你的尾巴,不過提前收拾你一頓也不是不可以的,跟你說我的手段可多着呢,你這腿是怎麽了,幹脆我把你胳膊也卸了,和你這條殘腿配個套怎麽樣?!”

“哎唷哎唷哎唷長官您輕點!我真是不知道啊!哎唷唷唷唷!要斷了!胳膊要斷了!!”黃毛鬼哭狼嚎的慘叫在房間中響起。

“我再問你一遍,如果你還想要你這只胳膊的話!你,認不認識一個黑發藍眼的混血,那家夥最近出入在城南那片的場子,幹你以前的營生!”展灏宸加大了力氣,身下黃毛的手臂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我說我說我說!!那是Simon!你說的是Simon!我的手快斷了啊啊啊!!”

“帶我去見他!”

“好好好!沒有問題!我這就帶你去!”終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展灏宸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放開了黃毛。

“哎呦喂,警官您這手勁兒哎,”黃毛哆哆嗦嗦地活動着差點脫臼的手臂突然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不過我想你還是別去看他為好,會失望的,他已經不是你以前那位小朋友了。”

展灏宸目光一凜,“你認出我了?”

“既然你都提到Simon了,我也就不用裝了。不過真沒想到啊,你居然當了警察,也是,誰想得到呢,那小子還成了毒販了呢。”黃毛搖搖頭,自說自話地撇了撇嘴。

“少他媽廢話!”

黃毛沒有食言,入夜時分的确帶展灏宸去了城南的某個夜店,地方不大,但卻透着一絲異樣的氣氛,濃妝豔抹性別莫變的男女們妖魔鬼怪般在舞池中瘋狂地扭動,身邊還不時有眼神怪異的男人向展灏宸投來暧昧的目光。

“看吧,就在那兒呢。”黃毛抱着肩膀用下巴指了下舞池邊緣的位置。

在那裏穿着黑色緊身T恤,脖子手腕都挂滿金屬配飾的揚殊墨正和一個油頭粉面像是個富二代的家夥說着什麽,黑色的眼影讓那雙幽藍的眸子顯得格外魅惑迷離。那男人嬉皮笑臉地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二人便轉身向遠處轉角走去。

“我勸你還是不要現在過……”沒等黃毛說完,展灏宸便冷着臉一把将其推開,大步跟了上去。

轉角後面是洗手間,裏面空無一人,只有最裏面一個隔間的門緊閉着,裏面傳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展灏宸一腳将門狠狠地踹開,吓得裏面兩人一個機靈。

那個富二代正坐在馬桶上,剪裁得當的西裝褲子褪下來堆在小腿上,被舔得濕淋淋的性器正挺得老高,破門的巨響吓得他頓時洩了身,一股濁液噴薄而出,正跪在男人雙腿之間的揚殊墨猝不及防被精液射了一臉。

“我操!!”以為會撞見一幕毒品交易畫面的展灏宸顯然被這淫靡的場景驚呆了,他怒不可遏地将跪在地上的揚殊墨揪了起來。

“幹什麽!他媽的口交也犯法嗎?!”看到展灏宸的一瞬間揚殊墨有點慌,随即憤怒便占據了他的身體。

為什麽,為什麽每次自己醜态畢露的時候都會被這家夥撞見!

“你真是讓我不敢相信!我不在這裏跟你廢話,你他媽的跟我走!!”展灏宸不由分說将揚殊墨拽起來就走。

“喂喂!我可是付了錢的!”男人提着褲子追了出來,一把拽住揚殊墨的手臂。

“射了就不退了。”揚殊墨面無表情地丢了一句。

“什麽?!”

那富二代剛想發作,臉上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平日裏養尊處優的他哪受得了,一頭栽進隔間撞碎了馬桶。

展灏宸怒不可遏地收回拳頭:“再他媽廢話我就讓你去吃屎!!”

事實上那個家夥此時已經在吃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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