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有人說,喜歡菊,喜歡梅,淩霜傲雪,氣度不凡,可是,那都是生活在溫暖裏的人。如果生活像是永遠看不見一絲綠意的蕭瑟深秋……他們,不會喜歡那些傲骨淩霜,寒氣逼人。

顧行和她,倒是極像……喜歡,在寂寥蕭條之中,看見這火紅的生命力……仿佛這樣,就能得到屬于他們的平安喜樂。

車子漸漸開過去,那片火紅的木芙蓉已經看不到了,而畢言唇邊的笑意,卻一直沒有消散,剛剛那種擔心和緊張似乎也散去了,這真是不錯的治愈。

“畢小姐,畢先生,畢夫人。”主樓正門口,別墅管家領着一衆仆人站在那裏,見他們下車,頓時恭敬地行禮。

畢言微微颔首,禮貌地一笑。

管家上前:“畢小姐,我領您到化妝室,畢先生,畢夫人,請您們在二樓休息廳暫坐。”

“好。”

畢父和繼母被女仆領到二樓,畢言則跟着管家到了一樓的化妝室。

“看到了嗎?那個就是畢小姐!?”端着酒杯站在會場中的某位貴婦,側頭小聲道。

“嗯,太遠,不是很看得清。”另一個藍色抹胸晚禮服的女人眯眯眼,看向那個方向,“不過這畢小姐很青春的樣子,看起來像是大學生。”

“是啊,很年輕的打扮。”先前那個貴婦舉着酒杯,笑着啜了一口。

這些已經為人婦,又深知這個圈子規則的女人們自然不輕不重地打着太極,不會刻意讨好,當然更不會與之交惡,對她們來說,只有畢小姐真正變成了顧夫人,才值得她們費盡心思去打好關系。

而那些未嫁的小姐們顯然就要激動許多,其中表現最明顯的,就是桑氏的大小姐桑棋,她的指甲都快要将鑲鑽的小包給掐破了,看向畢言的眼神,充滿了怨毒。

“棋棋。”桑夫人的聲音在邊上響起來,隐含着警告。

“媽媽!”桑棋懊惱的轉過頭,輕咬下唇,“憑什麽?畢家在港城算得上什麽!更何況她們家明明就快要破産了!就因為……就因為這女人勾搭上顧董,才得以起死回生!媽媽,我不服!我不服!”

“棋棋。”桑夫人握住桑棋的手,眼神頗有幾分威嚴,“別忘了這是什麽場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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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棋咬着唇,神色難看地環顧四周,她們站得位置不算偏僻,至少附近站着的幾個貴婦已經似有若無地看過來了。

她用力揪着衣角,這個場合,她失态就代表着桑氏失态,即便是寵愛她的爸爸也絕不會允許她丢桑氏的臉。桑棋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将那股子憤恨壓制下去。

桑夫人見女兒恢複過來,點了點頭,用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要沉得住氣,結了婚還能離婚呢,不過是個訂婚宴,不值得你拿自己的名譽去賭。記住,你是桑氏的大小姐,不要随便降低格調。”

“是,媽媽說的是。”桑棋臉上的表情已經徹底平靜下來了,她從□歲沒有父親的私生女到如今人人谄媚的桑氏大小姐,母親的手段她全部看在眼裏,她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好的。

桑夫人溫和地拍拍桑棋的手,挽着她走向另一邊。

西側,一個看似唯唯諾諾的年輕男子若有所感地看向這對母女離開的方向,眼底有利芒閃過,嗜殺之氣轉瞬即逝。

顧行一向不喜歡娛樂圈那吵吵嚷嚷的環境,所以,這一次進入王公館的媒體并不多,只有幾家影響力較大又與顧氏交好的媒體獲得了邀請。這些記者自然不同于八卦狗仔,雖然也急于見到畢言的真面目,但也沒有失态地追着人家跑。整個場中,只有一些賓客們交談的聲音,畢言的到來,并沒有引起什麽亂子。

當然,這只是表面上的。

漢娜是坐着吳總的車來的,幾天前,她和華天簽約了,之後又接到了顧行訂婚宴的請柬,恰好華天的吳總也要來參加上司的訂婚儀式,她便作為吳總的女伴出席。

好巧不巧,就在吳總那輛大奔和載着畢言的奧迪擦身而過的時候,漢娜看見畢言放下了車窗,遠望這那片木芙蓉花海。

見到世仇一樣女人,漢娜差點當場發飙,好在她還知道吳總坐在邊上,只得咬碎了銀牙,暗暗盯着畢言。直到看見畢言走進內廳,她也捧着酒杯,裝作不經意地繞到了公館後面,恰巧讓她發現了公館的後門。

漢娜捧着酒杯裝作随意地從後門進去,女仆恭敬地攔住她:“小姐,一樓目前不開放,小姐可以去會場那邊休息。”

漢娜氣結,有不敢當衆撒潑,兩人就僵持在那裏,一時無語。

“我來找你們少夫人!”漢娜雖然說着客氣的話,但是“少夫人”三個字還是有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小姐,實在對不起,您真的不能進去……”女仆的話還沒說完,就見畢言從化妝間邊上的側門走出來,低着頭,顯然沒有看到僵持着的兩人。

漢娜一見畢言,那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她厲聲喝道:“畢言!”

畢言瞬間僵立,驟然擡頭,手裏的東西“砰”地滾落在地上,她面色驟然蒼白,然後泛起熾怒的紅暈,盯着漢娜,聲音陰冷到了極點:“漢娜,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來這裏幹什麽?哈,你也有臉問!”漢娜忽然上前一步,一手指着畢言,神情帶着痛恨還有快意,“當年是誰擺出情深如許的樣子,當年是誰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呵呵,畢言,你怎麽不繼續為沈家謙守節啊,你怎麽不陪他去死啊!”

聽到“沈家謙”三個字,畢言的臉色頓時蒼白如雪,垂在兩邊的手也在微微顫抖,然而,她依舊還帶着最後一絲理智,看了看周圍面色尴尬的女仆,一聲不響地走回到化妝師。

漢娜怒火攻心,哪裏肯輕易放過畢言,頓時推開企圖拉開她的女仆,一個箭步也跟着進了化妝室。

“你們先出去吧。”畢言慘白着臉,垂眸對着化妝室裏的女仆和化妝師出聲道。

“少……少夫人。”一個女仆顯然不敢放任漢娜和畢言共居一室。

“出去。”畢言的聲音不大,卻透着刻骨的冷意,那是一種令人感到驚恐的窒息。

女仆們和化妝師們頓時魚貫而出,有幾個機靈的一個轉頭就跑去找管家、

漢娜看着畢言把人都趕走,初見到畢言的極致怒意已經平息了一些,她上前幾步走到畢言面前,嘲諷地開口:“怎麽了?怕你現在的金主聽到你以前那些龌龊事會甩了你?哈,看你以前那股子清高勁兒,我還以為你真的能一輩子為沈家謙守節呢!卻原來,不過是當了婊~子,還立牌坊的賤~人!”

畢言的手頓時握得死緊,擡頭,死死盯着漢娜,那雙眼睛如同深沉的黑洞,明明看不出任何情緒,卻讓人止不住得發毛,骨冷。

“看什麽看!”漢娜下意識地想要毀掉畢言臉上這種死人一樣陰冷的神情,她伸手,就對着畢言扇去!

“住手!”門外傳來男人暴怒的聲音。

“啪”的一巴掌。

漢娜不可置信地捂着左臉,伸手指向畢言:“你打我!你敢打我!”

顧行已經快步走到畢言身邊,見此狀況,微微松了口氣,正想對畢言說什麽,一低頭卻對上女人陰冷之下的瘋狂神情,一時竟無法開口。

畢言完全沒有感受到顧行的到來,她的眼裏只有漢娜,死死的,死死地盯着眼前這個恨之入骨的女人:“我為什麽不敢打你!!”

“你……”漢娜還沒說出什麽,畢言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揮手,又是狠狠一巴掌。

“畢言!”漢娜哪裏受得了這個,當場就要沖上去打畢言,被身後的幾個女仆死命架住。

畢言卻一直冷笑着看向她,神情要多陰沉有多陰沉,仿佛是性格裏,或者說人生裏那些陰暗面一次性爆發:“第一個巴掌,是為家謙打的。他對你怎麽樣,你摸着良心問問自己!是,我是喜歡他,可我不曾對他說過一句喜歡,不曾涉足你們之間半步!可是你呢!你根本配不上他!!”

“我們之間的事輪不到你管!”漢娜動不了,就開始叫嚣,兩人都陷入了那解不開的恩怨裏,無視了在場所有人。

“是,是輪不到我管!他喜歡你,我能有什麽辦法?”畢言語調低輕,像是自嘲,随即又擡頭,狠戾地看向漢娜,“可是,你竟然害死了他!你該死!!”

34嫉妒

“不是我!”漢娜下意識地尖叫,眼神虛亂,“他是死在你的手術臺上的,是你害的!”

“呵!”畢言冷笑,鄙夷而痛恨地看着漢娜,“我害死他?你真的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

漢娜怔怔地捂着臉,終于露出了一絲害怕,她知道這件事瞞不過畢言,她之所以這麽恨這個女人,也是因為她手裏,握着她的把柄,可能會讓她身敗名裂的把柄!

“第一個巴掌是為家謙打的,為他被你拖累的這一輩子!”畢言聲音轉冷,一字一句,“第二個巴掌是為我自己打的。你挑撥伯母,讓她以為是我害死了家謙……在家謙的靈堂上,他母親的這一巴掌我受了,我救不了他,無話可說。但是你!!呵,最好滾出我的視線!”

畢言凜冽地看着漢娜,一手指着門口。顧行微勾着唇角上前,對着女仆道:“送漢娜小姐出去。”

幾個女仆頓時半拖半拉地帶着漢娜出去,漢娜仿佛瞬間驚乍,一邊掙紮着一邊沖畢言高聲怒道:“畢言,你再冠冕堂皇又有什麽用!?你醫術高超有什麽用!?你永遠救不了你愛的人,永遠!!”

畢言背對着漢娜,陰戾的臉色瞬間蒼白,雙手驟然握緊,卻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

永遠救不了你愛的人……這就像一個詛咒,應驗了兩次的詛咒……

第一次,鞭長莫及,尚在德國的她收到了母親的死訊。第二次,無能為力,她眼睜睜看着家謙在手術臺上咽下最後一口氣……

她學了這麽多年,她讓自己成為心髒外科的一把金刀……可笑的是,她最愛的兩個人卻都死于心髒病……真是諷刺!

她忽然笑了,眼角有水光滑落,甚至全身都在顫抖,可是她還是笑了,笑得無比瘆人。

“出去。”顧行掃了周圍一眼,看着女仆和管家匆匆離開,方才走上前,攬過畢言的腰,抱住她:“不要笑,哭出來!”

畢言用力一推顧行的胸口,紋絲不動,她頓時擡頭,陰狠未退的眉眼直視顧行:“滾!”

顧行用更加冷硬的神情看着畢言,一字一句仿佛警鐘一樣響在她耳側:“畢言,你想用這副窩囊的樣子過一輩子嗎?!”

畢言神情微動,眉梢眼底全是煞氣。

顧行依舊緊緊抱着畢言,放在她腰側的手箍得死緊,好像刻意要讓她感到疼痛:“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想想清楚這是什麽場合,你現在是誰!”

良久,畢言才垂下眸子,嗓音低沉沙啞:“好了,你放開我吧。”

顧行聞言,眉頭一挑,神情越加冷沉,隐隐的還有怒火和不甘在其中翻滾,他一用力,将畢言整個按在懷裏,聲音透出絲絲危險氣息:“你似乎,還沒有搞清楚狀況!”

畢言剛從見到漢娜的沖擊和仇恨中回過神來,腦子空茫茫一片,完全不知道顧行抽的哪門子風,她擡頭,微詫地看着顧行:“你到底還想……唔”

顧行沒讓她的話說出來,男性荷爾蒙氣息充斥在畢言的周圍,從來一副清貴倨傲模樣的男人此刻撕去了僞裝,恢複了自己霸道的本性,肆意而又瘋狂地攻城略地。

畢言微怔之後立刻清醒過來,雙手用力去推顧行的胸口,修長的眉緊緊皺着,眼神不解卻又凜然地瞪視着顧行。

顧行深邃的眼裏幾乎可以看見燃動的火焰,他離開了畢言的唇,聲音低啞,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味道:“閉眼!”

畢言氣結,正想說什麽,卻再次被面前的男人奪去了聲音。顧行一手攬着畢言的腰,另一只手插入她細碎的頭發之中,不同于剛剛兇猛霸道仿佛侵略一樣的吻,他輕輕地舔舐着畢言的唇瓣,一下一下,緩慢而親昵。

畢言莫名地心慌,她開始掙紮,腦袋偏來偏去,想要躲開顧行的侵略。顧行唯一皺眉,放在她後腦的手禁锢住她的腦袋,腰間的手更是向上滑了一公分,将她更加用力地按進自己胸口。

他撬開畢言的貝齒,尋找着她微涼的舌,仿佛食髓知味一般,不停地允許,舔舐……銀絲不自覺地從畢言嘴角滑落,她羞惱至極,臉上染上氣憤和惱怒的潮紅。

良久,顧行才緩緩地放開她,兩人之間的牽拉着的銀絲勾勒出淫靡的意味,他眼底的暗光越加盛了,看向畢言的表情深沉地如同要将她吞食入腹一般。

“你……你!”畢言氣得直發抖,狠狠推開顧行,退後了兩步,一雙美目恨不能瞪穿他。

顧行仿若未覺,甚至心情很好地勾唇:“你該準備準備了,訂婚儀式馬上就要開始了。”

有意無意,這“訂婚”兩字咬得有幾分重,沒錯,顧行垂下眸子,無聲笑了笑,他就是在宣告所有權!即便已經想象到可能出現的狀況,但是當他親眼看到畢言那股子從來未曾顯露過的陰戾,看到她壓抑淡漠下的瘋狂,看到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甚至都沒有感受到他的存在……

他承認,那一刻,他在嫉妒那個死人,他的憤怒幾乎燒毀了理智。

顧行擡起頭,轉身出了化妝師,眸光陰沉如夜,總有一天,不管是那個死掉的男人,還是這群惱人的蒼蠅,他都要将他們完完全全趕出畢言的心裏!

畢言看着顧行大步離開,良久,才露出一絲苦笑。訂婚……是啊,今天是他們訂婚的日子,也許不久之後,他們就會結婚……

畢言閉上眼,心裏的聲音越來越響,你們馬上就要成為夫妻,這樣的行為根本算不了什麽,你不是早就明白了嗎?你到底還在期待什麽!!

35交易

顧行走後,化妝師、女仆和vera走進來,vera剛剛去整理婚紗了,所以并不知道化妝室裏發生的事情,此刻看着畢言失魂落魄的樣子,微訝道:“畢小姐,怎麽了?”

畢言回神,看了看氣質清華的vera,齊肩的黑色短發,年過不惑卻依舊美麗靜雅,更兼之妙齡少女不曾有的韻味和積澱。最重要的是,她成就自己的夢想,周游世界,潛心游學,見過萬千美麗之後,不斷設計出千萬女子在最美的那一天裏最憧憬的夢幻……

而她……顧行的話在她腦中狠狠震蕩着,畢言,你想用這副窩囊的樣子過一輩子嗎?!這副窩囊的樣子……她勾唇苦笑,是啊,顧行說的一點也沒錯,這三年,她過的到底是什麽樣的日子!

拿着手術刀,心裏卻充滿了恐懼疲憊,站在人群裏,卻看不清任何一張臉,車水馬龍,紛繁熱鬧,一下子變得很遠很遠……

她想起最初求學的那段日子,沒有母親逝去的悲傷,沒有父親背叛的黯然,手術刀像是她的另一顆心髒,每每握在手裏,就能感受到自己胸腔裏湧起的共鳴。那時候,她能在實驗室裏整日整夜地泡着,為了新出現的微小反應而激動不已,那時候,她從來不懼面前的血肉模糊,她的手術有着連教授都贊不絕口的準度和速度,即便是擁有二十多年經驗的護士長也沒法跟得上她。

可是,如今呢……是什麽磨掉了她激情,磨掉了她的夢想……甚至,磨掉了她的世界……

大抵是畢言眼眸中的情緒太過激烈,vera默默噤聲,上前一步,輕拍着畢言的肩膀:“畢小姐,我們先去換婚紗吧。”

畢言垂眸,心裏的悲涼越來越大,如今想起這些還有什麽用?她現在的選擇與她的夢想……根本就是南轅北轍……回不去了。

“好。”畢言壓下黯然,點頭。

大步離開的顧行其實并沒有走遠,拐角處,他遇見了一個人,一個同樣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顧董,您好。”來人微笑,多一分則谄媚,少一分則冷淡,而他卻恰恰把握的極好。

“桑少。”顧行同樣笑意微揚,看着眼前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脫去那層唯唯諾諾的外衣,這才是心思缜密,行事果決的桑晨的真面目。

“我以為,顧董也許會對一些東西感興趣。”桑晨也不拐彎子,看着顧行開門見山。

“哦?”顧行眉眼微挑,笑意清冷,“不知道桑少拿到了什麽有趣的東西。”

桑晨緩步上前,笑意更深:“自然是……這個。”

顧行接過桑晨手裏的芯片,挑眉看他:“桑少倒是讓我越來越糊塗了。”“顧董既願意伸手相助,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回報。”桑晨玩味一笑,“這裏面,有顧董一直想要的東西。譬如,遠在日本的某人,以及,某人手裏的東西。”

顧行驟然凝眸,看向桑晨的眼裏帶上了冷沉。

桑晨似乎一點也不驚訝,站直了身子,淺棕色的眸子直直對上顧行:“這東西本該是顧董的東西,卻似乎很不巧地出現在了桑董的手裏……我想,總歸是要物歸原主方才合适。”

顧行沉默地盯着桑晨,好,很好,這個桑晨,倒是比他想象的還要聰明。不過也好,既然是聰明人,他的計劃也可以提前進行。

“桑少果然是明白人。”顧行把玩着裝在精巧的透明盒子裏的小芯片,“顧氏從來不虧待朋友,桑少有什麽話,盡管說。”

桑晨那淺棕色的眸子終于染上了不一樣的色澤,顧行敏銳地察覺到對方身上瞬間洩露的殺氣,當然,這殺氣的對象自然不是他。

“我想,也許顧董需要割舍一些小小的利益。”桑晨忽然笑了,“當然,如果顧董願意将顧氏手下的情報借我用用,自然更好。”

顧行一瞬間就明白桑晨的意思,置之死地而後生,桑晨好大的膽氣!

“這點利益,我顧氏還不放在眼裏。只不過,”顧行若有所思地瞄了桑晨一眼,“桑少可要想好了,既得利益者未必願意按桑少的路子走,尤其桑氏那些七老八十的股東……兵行險招,如不大勝,便是粉身碎骨。”

桑晨毫不在意地一笑:“多謝顧董提醒。”

顧行見他主意已定,也不多說,唯一颔首,與桑晨插身而過。桑晨也不回頭,從另一邊走回到會場,面上的運籌帷幄,志在必得頓時轉化成慣有的怯懦委頓,這角色的轉化毫無違和感。

顧行看了看手裏的芯片,轉身進了自己的休息室,叫來了曹辰。

“顧董?”這大喜日子,曹辰看上去比顧行還歡樂,一身騷包的銀色西裝,笑得見牙不見眼。

“桑晨拿來的東西,分析分析吧。”顧行将手裏的東西甩給曹辰。

曹辰接過芯片,立刻收起了面上那副傻大郎的表情,眸中有利色閃過:“這芯片,貌似在哪裏見過……這種型號……我記得曾有一款可以侵入人體的監控設備就曾配有這種芯片。”

“侵入人體?!”顧行皺眉,他不覺得自己需要的東西會在人體內。

“嗯……我覺得有點奇怪,也許是別的地方使用的也說不定……我會立刻破解裏面的內容。”曹辰正色道。

顧行的這個二貨特助,還有這樣高端洋氣上檔次的IT才能,還真是讓人瞠目結舌,大嘆一句,幻滅啊幻滅。

“好。”顧行颔首,随即又加了一句,“今天就不用急了。”

“是。”曹辰又笑眯了眼,顧董訂婚就是好啊,他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保姆也有放假的一天……真希望顧董天天訂婚啊……嗷

“顧董。”外面傳來了敲門聲,是一位化妝師,“您該換裝了。”

顧行站起身來:“知道了。”

曹辰看着顧行出了休息室,頓時墊了墊手裏的東西,眼裏全是被挑戰的興奮。

*******

一個小時候,王公館闊大的草地會場上,終于迎來了今日的男女主角。

畢言穿着vera設計的婚紗,帶着祖母綠的項鏈,半長的黑發竟也被神奇的發型師挽了上去,松松的,古樸典雅。頭頂上帶着一頂小巧的,鑲滿了鑽石的皇冠,微微壓住她的額發。

而挽着她手臂的顧行,照例一身名貴的手工西裝,清俊倨傲一如平日,唯一不同的,大概是他唇邊那一抹一直未曾散去的真摯笑意,讓熟知顧行心性的商場衆人暗暗稱奇。

畢言挽着顧行的手臂,微不可察的僵硬,她深吸一口氣,逼着自己不去看身邊這個侵略性極強的男人,反而轉眸去看周圍觀禮的人。

她最先看到的,是坐在最近位置的父親和繼母,兩人臉上都揚着明顯的笑意,父親一臉的欣慰,連平日那深沉的擔憂仿佛也看不見了,繼母則更誇張,如果不是顧忌身份,看她的樣子,似乎很想站起來……

畢言嘴角微抽,面上雖然尴尬,心裏卻湧出來淺淺的暖意。繼母身後坐着東東,小家夥一身正式的小西裝,卻不自覺地挪動屁股,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他第一次出現在這樣正式的場合,訂婚的又是他的親姐姐,東東早就翹着腦袋等着兩人的入場,此時一見,更是直接想要蹦起來,還好繼母反應快,将他按下去,小聲斥責了一句什麽。

東東癟了癟嘴,看向畢言的眼睛卻依舊晶亮晶亮的。

這溫馨的一幕,讓畢言微濕了眼,雖然前二十年她幾乎家破人亡,但是如今……無論怎麽說,也算是值得感恩的慰藉了。

顧行不動聲色地看她,忽然擡手,輕輕抹掉了畢言眼角的淚,聲音異常溫柔和堅定:“以後,你會有兩個家。”

畢言怔愣,與顧行對視,男人向來深不可測的眸子裏只有滿滿的真誠、疼惜……和愛。

是錯覺嗎?愛?顧行?……畢言垂眸,沒有回應他的話,只是挽着顧行的手,認真地往前走。

顧行微微嘆息,卻也在意料之中。

畢父繼母的正對面坐着名存實亡的顧家家主顧城川,他面無表情,握住拐杖的手卻捏的很緊很緊,看向畢言的目光也極其不善,畢言不着痕跡地錯開對方的視線,自從那日見過顧家兩父子的生存模式……她幾乎可以預見自己這不受待見的現狀……

畢言低頭,剛好錯過了顧行看向顧城川的眼神,有鄙夷、輕蔑、怨恨,甚至幾不可見的得色……只是最後都歸于沉靜,這是一種成竹在胸,仿佛馬上塵埃落定一般,讓顧城川悄然變色。

看到對方微顫的眉,顧行勾唇,諷刺意味甚重。

在場的人精也不是沒有看見這對父子的互動,垂頭者有之,漠視者有之,算計者有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顧行六親不認的名聲将再一次被證實。

36暗流

桑棋恨恨地握緊了手裏的酒杯,桑夫人在邊上拍拍她的手:“棋棋,放輕松點。這個女人,不是你的對手。”

“我知道了。媽媽,你放心,我遲早會取代那個女人的!”桑棋深吸一口氣,看向畢言,眼神怨毒,“可是……媽媽,顧董為什麽要選這個女人,連爸爸都放下架子,肯暫退一步向他示好,他憑什麽……!”

桑夫人警告地看了女兒一眼,随即又環顧四周,索性他們站得位置空曠,桑棋的聲音也不大,沒有什麽人注意這邊……當然,只除了一個。

桑夫人偏頭看向一直唯唯諾諾站在邊上的桑晨,露出一絲假笑:“晨晨啊,你要多跟着你爸爸和這些商界名流交往交往,老是呆在這兒可不行。”

桑晨聽到桑夫人的話,更深地低下腦袋,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我……我呆在這裏就好。”

桑夫人聞言,臉上的笑意加深,聲音卻一如既往地溫和:“诶……晨晨,你這樣的性格,以後怎麽繼承你爸爸的家業啊。”

“我……我……”桑晨垂着頭,很喪氣的樣子,連耳根都因羞愧而暗紅。

桑棋看了看她這個哥哥,又看了看自己母親,頓時小聲又極度不耐煩地對着桑夫人說道:“媽,你管他做什麽,不過一個沒用的東西!”

桑夫人瞥了桑棋一眼,見他仍舊愧疚地低着頭,什麽反應都沒有,才拉着桑棋,對桑晨笑道:“晨晨,我和你妹妹到那邊去找張夫人聊聊,你要跟着我們過去嗎?”

“不……不。”桑晨連連搖頭,擡頭看了桑夫人一眼又立刻低下去,仿佛受了嚴重驚吓。

“走了啦,媽媽。”桑棋一向看不慣她哥哥這副窩囊的樣子,頓時不耐煩地拉着桑夫人走遠,“媽媽,你下次別理他了,連爸爸都已經對他不抱希望了。他不可能威脅到我們的。”

桑夫人依舊警覺地回頭望望桑晨,确信他真的沒有聽到兩人間小聲的談話,方才偏頭對一臉不屑地桑棋道:“棋棋,媽媽一日沒能生出能繼承桑氏的弟弟,你這個哥哥就永遠是我們的威脅。”

桑棋嘟着嘴,雖然有些不滿母親的重男輕女,但是在他們這樣的家庭這是根深蒂固無法改變的事情。她挽住桑夫人的手臂:“媽,醫生到底怎麽說的,你和爸爸也這麽多年了,沒道理還生不出弟弟……”

談到這個話題,桑夫人的臉色頓時就不好看了,不過問這話的是自己女兒,倒也不惱怒:“棋棋,醫生說,媽媽的身體已經調養地很好了,照理是沒有問題的。”

“是爸爸!”桑棋小聲驚呼,立刻接收到了桑夫人警告的眼神,立刻掩住嘴唇。

“棋棋,別讓我再聽到你談論這件事。”桑夫人嚴肅地看着桑棋。

“嗯,我不會說的。”桑棋連連點頭。

桑夫人還是外室的時候,她就出生了,見識了她母親太多的手段,自然對其非常敬佩,兼之桑家慈父嚴母,桑棋對母親是又愛又畏。

“在外人面前,不要對你哥露出那副不屑的樣子。”桑夫人繼續指點桑棋。

“我知道。”桑棋點頭。

“桑夫人,桑小姐。”對面的張夫人笑着對兩人打招呼,桑夫人頓時換上完美的笑容與之寒暄起來,桑棋也乖乖地站在邊上扮演着桑氏大小姐的角色。

她們不知道的是,在原地的怯懦垂着頭的桑晨忽然擡頭看了母女倆的背影一眼,這一眼,陰狠淩厲,殺意驚人!

然,不過一瞬,桑晨繼續低下頭去,扮演着沉默怯懦,被所有人忽視的邊緣人士。呵呵,他不急,十幾年都熬下來了,他還有什麽不能等的?馬上,馬上這對母女就要為她們做過的事,付出代價!

這訂婚宴中的風起雲湧,陰謀算計,畢言自是一概不知。她依舊緊張而僵硬地挽着顧行,面對着媒體閃亮的鎂光燈,也面對着那些商界名流的客氣吹捧。她很少笑,這種場合也讓她極不自在,即便努力牽動嘴角,她依舊覺得僵硬無比。

好在顧行體貼地為她解圍,将所有與之有關的話題都接了過去,一只手更是松松地攬在畢言腰間,時刻不離,即便是與人交談,也會時不時地側頭對畢言溫柔地微笑,盡量不讓她感覺到冷落和無措。

在場的哪個不是明白人,看着顧行這副架勢,明白了這個未來的顧氏夫人,雖然沒有任何交際能力,也沒有什麽烜赫的家世,但是在顧家的地位,卻是鐵板釘釘了。

未嫁的名門小姐們只是嫉恨得咬碎了銀牙,不明白這個要身材沒身材,要能力沒能力,要家世沒家世,甚至,連相貌也不算拔尖的女人,怎麽就入了港城第一金龜,顧氏掌門人顧行的眼了呢?

此刻,如果曹辰在場,只怕會大笑三聲,身材算什麽?能力算什麽?家世更是屁話!你們有人家那把冷光閃閃的手術刀嗎?你們有人家那面對血肉橫飛眼都不眨地淡定嗎?你們有嗎?有嗎!?

所以說,科技才是第一生産力,造嗎?!

當然,在場的小姐先生們是不會知道真相的,所以,在大家的眼裏,畢言就成了那個幸運的灰姑娘。

畢言不斷地被顧行帶着和那些重要的賓客交談、碰杯,她看了看遠處緊張望向這邊的父親和繼母,總算了解兩人當日關于當家主母的一番論調。

顧行的世界,真的與她完全不同啊……畢言側臉,看着帶着淺笑,正與對方交談着的顧行。清貴倨傲的男人即便是侃侃而談,也帶着疏離的氣質。

“怎麽了?”間隙間,顧行不解地問道,畢言一直呆愣愣地盯着他,他只能加快結束交談,“是不是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兒?”

“不……不是……”畢言下意識地否認,顧行親自帶着她與這些賓客交談,說明這些人都是極重要的,她怎麽能随便離開呢?

“紳士是不會讓淑女受累的。”顧行眨眨眼,難得開了個玩笑,“好了,現在讓騎士護送公主會城堡吧。”

“顧行……我……”畢言看着顧行堅持的樣子,再看看顧行剛剛交談的那個中年外國人一臉戲谑的笑意,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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