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時尴尬地将手放到顧行的掌心,任由他牽着她回到客廳之中。
“你先在這休息會兒,如果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管家。”顧行伸手摸摸畢言的頭,他最近很喜歡這個動作,“如果實在累了,去二樓小睡一下也可以,晚宴的時候我會叫醒你的。”
“這個……不用。”畢言難得臉紅,外面賓客那麽多,她卻在樓上睡大覺,即便是極度讨厭應酬的畢言也實在不好意思做出這種事。
“好吧,随你。”顧行又拍拍畢言的頭,笑了一下,“要是嫌婚紗麻煩,可以換成禮服,vera準備了很多。”
“嗯。”畢言再次乖巧的點頭。
“那我先出去了。”顧行轉身,繼續出門招呼賓客。
畢言微微放松身體,靠在椅子上,暗暗松了一口氣,她真算是嚴重的交際無能啊……
“言言……”一個原本清朗此刻卻略顯沙啞的聲音響起來。
畢言一怔,看向門邊的男人:“師兄?”
37得兼
“言言……”程之勳極其勉強地扯了扯唇角,臉色有些蒼白。
畢言靜默地看了看程之勳,努了努嘴唇,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似乎知道她訂婚那天開始,她和師兄的關系就陷入了一個看不見的怪圈……一種說不出來的疏離。
“言言,我下個禮拜一回德國。”程之勳苦笑了一下,黯淡的眸光落在畢言臉上,明明覺得失敗和絕望,卻似乎一直固執地期待着什麽。
“這麽快?”畢言驚詫擡眸,看見程之勳眸光似乎亮了一下,随即又沉暗下去。
“呵呵,港城這邊也沒有需要我的地方了……”程之勳垂眸,“我還是回去幫教授吧。”
“師兄……”畢言張張嘴,又無力地偏過頭,隐隐猜到了什麽,卻莫名地覺得難以面對,“……好,我去機場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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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勳的神情終于徹底地晦暗了,心底蔓延的苦澀讓他偏開眼。沒人知道,當他站在遠處看着畢言挽着顧行的手臂走出來,看着她穿着那一身典雅高貴的婚紗,美得讓人炫目,看着她安靜地呆在那個男人身邊,面對她一向厭惡的應酬交際……他的心裏怎樣的痛苦和酸澀。
七年前,他輸給沈家謙的一個笑容,七年後,他又輸給顧行的一紙婚書……命運總在他滿心歡喜,以為終于有轉機的時候給他以當頭棒喝……他似乎能聽到它們放肆又嘲諷的大笑,看,那個永遠慢半拍的笨蛋!
是誰說的,錯過不是過錯,卻永遠沒有機會修改……這一次,真的是永遠……
程之勳轉身,不讓畢言看到他眼中的神傷:“言言……該忘記的,都忘記吧……師兄只希望,你能快樂。”
畢言更深地垂下頭,用力吸了口氣:“師兄,你也要快樂。”
程之勳怔了怔,大力地一點頭,背對着畢言離開了客廳。
畢言緩緩地靠倒在沙發上,仰頭,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熱熱的觸感讓她鼻子微酸,卻被生生壓下。從來沒想過,師兄他……她從無意傷害任何人,也不願意被人傷害,可是兩樣,她卻都沒有做到……
畢言輕嘆,移開手掌,默默地盯着客廳的天花板,精美的浮雕如同歐式的教堂,可見此屋主人所費的心血,可是到而今,心血仍在,人亡天涯,這大抵是最不可抗拒的悲哀。
漢娜,沈家謙,師兄……往事漸漸在畢言的腦海中翻滾,她本決意借着今日訂婚斬斷所有過往,卻沒想到反而将三年未曾碰觸的傷口給狠狠挖開了,真是讓人可悲又可狠的巧合……
她就這麽睜眼倚靠在沙發上,邊上的女仆盡責地垂眸靜立,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失态。
不知過了多久,天色似乎暗了些許,客廳的燈光也點亮了,會場中的喧嘩之聲一下子大了不少。
畢言被燈光閃了一下,驟然回神,卻見顧行嘴角含笑走進來。
“怎麽還坐在這兒?”顧行見她倚靠在沙發上,依舊穿着訂婚宴上單薄的婚紗,頓時微皺眉,上前握住她的手,“這麽涼?!現在入秋了,晚上冷,怎麽還穿着這單薄的婚紗?”
畢言還未說話,顧行已經轉頭對女仆道:“去給少夫人拿件外套下來。”
“是。”女仆忙不疊地上樓,顧董明顯不滿的神情讓她受了不小的驚吓。
“我沒事。”畢言搖搖頭,站了起來,“晚宴是不是要開始了,我上樓去換禮服。”
顧行又捏了捏畢言的手,她身形單薄,體質本來就偏涼,此刻穿着抹胸的婚紗呆在這空曠的大廳裏,手簡直冷得像冰,顧行狠皺了一下眉頭,肅着臉看向她:“還說沒事,你又想進醫院了!”
畢言看了他一眼,聽到這和她父親極其相似的論調,她的神情有些古怪:“嗯……我是醫生。”
“醫生怎麽了?醫生會讓自己在這兒凍成感冒嗎?!”顧行一挑眉。
“我知道了……”畢言明智地閉上嘴,基本确定反駁顧行和反駁她父親一樣,毫無意義,并且,必死于武力鎮壓之下。
“你的忍耐力真是讓我羞愧……”顧行似嘲似笑地說到,順手接過女仆手裏的長外套,給畢言穿上。
“我……我自己來就行了。”畢言看着親自給她穿衣服的顧行,受寵若驚地躲了躲。
顧行拿着外套,抱胸看她,一副“你再犟着試試看”的樣子。
畢言嘆氣,默默地伸出右手,認命地讓顧行給她穿外套,為什麽她身邊的男人,都有做保姆的隐形癖好?
穿好外套,畢言緊了緊衣服,方才覺得确實有些冷:“我們現在要做什麽?”
顧行笑了笑,自然地伸手拉住她:“去看看你的房間吧。”
“我的房間?!”畢言詫異地擡眸,“你是說我今天要住在這裏?!”
“你這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是什麽意思?”顧行理所當然地開口,“今天晚宴之後還有煙花大會,結束肯定很遲了,你還打算回去?”
“可是……可是賓客們也會回去啊,遲一點……沒關系啊。”畢言微紅了臉,眼神躲閃。
“如果賓客們有意願,王公館同樣安排了他們的住宿。”顧行毫不在意地說。
“我……我也有意願啊!”畢言漲紅了臉,“我還是想回去。”
顧行先是臉色微變,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輕笑出聲:“畢言~你想到了什麽啊……執意不肯留在這裏?”
畢言頓時臉色爆紅,色厲內荏地瞪了顧行一眼,氣怒道:“你才想到什麽呢!”
“好了好了。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也會留在這裏的,乖~”顧行大笑着摸摸畢言的頭發,牽着她的手拉着她上樓。
畢言看了看顧行臉上毫不掩飾的笑意,又看了看兩人緊握的手,神情越加手足無措。
畢言這輩子唯一一場戀愛雖然刻骨銘心,卻只是一場從來沒有真正屬于過她的暗戀,所以畢小姐的戀愛觀還很純潔地停留在柏拉圖式精神戀愛上,現在遇到顧行這個沒臉沒皮、油嘴滑舌、以逗她炸毛為樂、時刻不忘吃豆腐的男人(咳咳,這完全是畢小姐的偏見,偏見!),她立刻就亂了手腳,毫無辦法。
顧行多精一人啊,畢言那點性子早就被他摸得透透的,游走在畢小姐炸毛的邊緣盡可能地增加自己的“福利”,簡直成了顧行近日來的課題!
顧行推開二樓最裏面左邊的房門,淺藍色的壁紙,淡黃的花紋,大而松軟的床,床頭甚至準備了一兩本書,畢言湊近一看,一本是她最近在看的醫學類書籍,一本是亦舒的《她比煙花寂寞》,也是她近日翻看的一本書。
畢言沉默地看着兩本嶄新的書,不論是專業書籍還是這本女性向小說,她都不認為顧行會看這些,顯而易見,這是專門為她準備的。
大抵是她盯着書久了,顧行走過去,拿起亦舒的那本書,轉頭對她道:“聽伯母說,你睡前喜歡看書,怕你睡不着,所以只好把書也準備好了。”
畢言轉而望向顧行,對她來說,這樣細微而精心的照顧,确實很難不讓她動容。
“不過,你的性子已經夠冷僻,夠理智了,不适合再看這些書了。”顧行晃了晃手裏的書,挑眉,“你該看看感情豐富的文章。”
畢言走過去,從顧行手裏接過書,默默笑了笑:“你看,不論是姚晶還是傑奎琳·杜普雷,她們的人生都足夠輝煌,也足夠……悲哀,這大概是命運定的難題,二者不可得兼啊……”
“你可以。”顧行随手拿起另一本書,聲音看似随和,卻帶着他固有的霸道。
畢言偏頭微笑,顯然并不相信。
“只要我在,你就可以。”顧行放下書,認真地盯着身邊女子的眸子。
38寵溺(上)
夜,沉涼似水。畢言躺在淺藍色的大床上,輾轉無眠。
流銀般的月色從高高的窗戶裏穿進來,落到地面上,蒙上一層白霜。她側着身子,睜目看向高窗之外的寒夜,晚宴時候的場景如同無聲的劇目在她腦海裏一點點印刻,觥籌交錯,賓主盡歡,她本是極不适應的,但是……就如同白日一樣,即便是與貴客寒暄,顧行也沒有一刻忘記她的存在,甚至,為了不讓她感到尴尬,将很多事托付給了曹辰去做。
她雖然不習慣這樣的場合,不代表她不知道其中重要性,而她和顧行的婚姻,明明只是為了遮掩他不能為外人所知的病症……他并不需要做這些。
她能感覺到有什麽已經脫出了控制,這種仿佛脫軌一樣的感覺讓她很惶恐,而這惶恐之後卻隐隐又生出幾分并不能言說的期待……他說,只要有他在,她就可以兼得……多麽誘人的願景。
畢言垂下眸子,嘆了口氣,她到底還是貪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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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下,睡不着的,不僅僅是畢言一人。夜半時分,顧行同樣寤寐不眠,心上的女子在今日成為他的未婚妻,而此刻,她與他,更是只隔了兩道門……他似乎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清甜淡冷的香氣,不斷撩撥着他的神經……
男人坐起身來,打開昏黃的床頭燈,側頭看了看緊閉着的門,嘆了氣,認命地起身去了浴室,早該知道,把她留在這裏,就是折磨自己啊!
男人不知道女人的敏感,女人也不知道男人的念想,所以世界才如此複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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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熹微的晨光從窗戶裏透射進來,畢言揉了揉鼻梁,睜開眼,有些木愣愣地坐起來。
腦袋很疼,她下意識地敲了敲,昨晚好像一直沒能進入深度睡眠,總是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自己腦子裏飛來飛去,讓她極度疲累,她記得,這種狀态似乎似乎稱之為思維崩溢,只有極度興奮或者極度緊張的時候會出現……她昨天是很緊張,抑或興奮?!
天,畢言頓時吓得一個激靈,完全清醒過來,掃除自己腦中亂七八糟的東西,轉身進了洗手間,一擡頭,對上鏡子裏的熊貓眼,頓時又是一陣驚吓。
等到懊惱的畢小姐整狀完畢,頂着淺青色的眼圈打開房門,顧行也恰好從對面走出來,兩人打了個照面,俱是一愣。
“你這……是怎麽回事?”顧行指了指畢言眼下的淡淡的青色,蹙眉問道。
“沒……沒睡好。”畢言伸手按了按,她都塗了那什麽遮瑕膏了,還很明顯嗎?
“看來真不該給你準備那些亂七八糟的書。”顧行忽然走上前,笑着掐了掐她的臉,大手下滑,非常順手地握住她的左手,“我們下去吧。”
畢言看看兩人交握的手,又看看走在前面的男人那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第一次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大驚小怪了?
“少爺,畢小姐。”管家微微躬身,站在樓梯口,“早餐準備好了。”
顧行颔首,自然地牽着畢言往前走,畢言下意識地來回看了看:“其他人呢?”
“昨夜歇在公館的客人可都還沒起呢。”顧行好笑地指了指大廳內古樸的鐘,指針剛剛劃到六點半。
畢言還有些疑惑,不過看到面前擺着的早餐,忽然就明白了,難得調皮地笑笑,指着桌上清淡的小米粥道:“原來顧董是給自己先開小竈啊。”
見她露出俏皮的笑意,顧行難得多看了幾眼,很紳士地幫她拉開椅子,俯首到她耳邊:“這是為你開得小竈。”
溫熱的呼吸噴在畢言臉上,成功讓某女縮回殼子裏:“你……你別拿我當擋箭牌。”
顧行笑了笑,也不和她争辯,女仆給兩人都盛了一碗小米粥,清淡的小菜也搭配的色澤精致,倒
讓昨天喝多了酒,腹中腫脹的畢言胃口大開。
顧行慵懶地倚靠在椅子上,看着畢言認真吃飯的樣子,唇邊的笑意更深了,雖然昨天畢言的酒大多被他不動聲色地擋下來了,但是不用想也知道,這女人生平碰酒的次數絕對不超過十次……昨天那些量應該已經讓她很不好受了,加上席間的都是海鮮、牛排、鮑魚這樣的葷腥,他這個喜食素的未婚妻只怕連筷子都沒動……
畢言吃了一小碗粥,滿足地眯着眼,萌萌的,像是曬太陽的貓,看得顧行心情大好,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畢言這才注意到某人灼灼的視線,一轉眼,就對上顧行戲谑而溫柔的視線,一時之間,氣氛凝滞:“你……你怎麽不吃啊。”
顧行碗裏的粥,只吃了幾口。
“好好,吃粥。”顧行繼續笑,不過倒是乖乖低頭喝粥。
畢言忽然有些氣悶,這種被吃的死死的感覺是錯覺嗎?一定是錯覺吧!!
吃完早飯後,顧行還要招呼未離開的賓客,就讓老張先送畢言去醫院上班,畢言踟蹰了一會兒,覺得自己還是留下來比較合适。
熟料,顧行又是大笑着捏了捏她的臉,說了一句:“我娶你可不是為了應酬的。”就硬是将她塞進車子,老張亦聽話地飛快開出王公館。
一路上,老張見畢言一副猶豫的樣子,也不自覺地笑了:“畢小姐,昨天是您作為大少爺的未婚妻第一次在公衆面前露面,加之媒體在場,才委屈您一直陪在會場上,今天哪,您就全權交給大少爺。”
此言一出,畢言臉上露出了明顯的驚訝,這和她繼母說的出入可有點大了,這“委屈”一詞,實在讓她很汗顏。
老張從後視鏡裏看到畢言越加迷糊的神情,很不厚道地沒再解釋,心裏卻隐隐樂了,這少夫人還真是單純的人,難怪大少爺那麽喜歡逗着她。
老張将畢言送到醫院門口,畢言如同往常一樣從正門走進去,這一進去,她就明顯感覺到一陣陣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連平時總是笑呵呵和她打招呼的保安李大叔也一臉尴尬的笑意,甚至在她的視線掃過去的時候,還手足無措地撓了撓頭。
畢言心下微驚,面上卻不顯,依舊如同往日一樣走到電梯門口,她前面本來零零落落站着幾個人,見她過來,竟一致回頭看她,好似很奇怪的樣子。
畢言心裏的不舒服更加重了,但她一向習慣忍耐,面上絲毫沒有變化。
“你看她剛才的樣子,真是眼高于頂!”看着電梯門關上,挂號處的一個四十上下的中年女人立刻大聲說道。
邊上走過的其他醫生護士頓時轉頭驚訝地看着她,反倒是挂號科的同事見怪不怪了,這人是挂號課出了名的長舌,一天不說人壞話就渾身不舒服,不過,這一次竟然敢嚼畢醫生的舌根,還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幹嘛都看我啊,我又沒說錯。”中年女人不樂意了,轉頭對坐在身邊的小姑娘道,“莉莉,你說,畢醫生剛剛是不是一臉不把我們放在眼裏的表情,哼,別說我們了,我看啊,她連院長都不放在眼裏了。”
莉莉熟知這位大姐的禀性,根本不說話,只是笑了笑,有低頭去做自己的事了。
“我看你們啊,就是怕了她了。”中年大姐見沒人附和她,頓時不高興了,頓時開啓地圖炮模式,“是不是她現在成了顧夫人,你們就都趕着上去巴結了,連真話都沒人敢說了!我倒看看,她是不是敢因為這個炒了我!”
這腦補程度有點大了,一個路過的心髒科醫生微皺了皺眉:“畢醫生一直這樣,沉默少言,我沒覺得她今天有什麽不對勁兒的。”
“是啊,章姐,你就少說兩句吧。”同為挂號科的另一個年輕女人拉了拉章姐的袖子。
“哼,都是一群膽小鬼,誰不知道仁心背後是顧氏,現在這女人成了大老板夫人了,咱這醫院可都是人家的了!”這話說到後來,酸味已經很明顯了。
不過知情識趣的衆人早已經鳥獸散了,自然也沒人去挑刺。
話說這人人都知道仁心是顧氏的,可唯獨這所謂的“大老板夫人”完全不知情,她正為這成為衆人眼光靶子的事情感到十分懊惱!
畢言這個人說的文藝點叫做安于寂寞,說的直白點就是又宅又怕生,加上又有心結,這呆了三年的醫院,不僅沒交到什麽朋友,愣是連自己老板是誰都沒搞清楚……
走進心髒科的辦公室,這種詭異感覺越加讓她難受了,憋了一整天,某個“忍者神龜”終于忍不住了。
洗手間,只有護士長和畢言兩人,看着一向溫和親切,又與她相熟的護士長,畢言支支吾吾地開口了:“那個,護士長。我就想問問……你們……我……”
畢言還沒說完,臉就紅的可以了,還在護士長情商高,一下子就戳中了某人的中心:“畢醫生啊,你不會還不知道,這家醫院是顧氏投資的嗎?”
“啊?!”畢言愣了,随即恍然,難怪顏院長對顧行這麽關注,難怪醫院裏甚至有顧行的專用病房,甚至那些昂貴的儀器都是一應俱全的……那時候,無知的她還真以為,這是院長和顧家是世交的緣故呢……
失魂落魄的某人再一次後知後覺地明白,她的世界,已經在某個她不了解的時候,徹底改變了。
39寵溺(下)
“畢小姐。”
醫院門口,圍着淺灰色圍巾走出來的畢言,一眼就看到了前面落下車窗正對她笑着的老張。
“張叔?”畢言走過去,疑惑地挑挑眉,“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您不用特意來接我。”
“小姐,今天……今天可能要麻煩您去一下公司。”老張似乎有些踟蹰。
“怎麽了?”畢言怔了怔,公司?
“是這樣的,曹先生說,您叮囑他要注意顧董的飲食和休息,但是,曹先生讓我來接您,說是顧董這幾天又開始不吃晚飯了,他實在是管不了了……”老張有些尴尬地笑笑,“這個,小姐,顧董他實在是很不注意身體,曹先生會擔心也是有道理的,所以……能麻煩小姐跑一趟嗎?”
老張不知道顧行的身體狀況,畢言卻是一清二楚的,作為一個醫生,她最是無法忍受病人不停醫囑,罔顧病情,尤其還是顧行這種狀況。
她頓時皺起了眉,嚴肅地點點頭,坐上了車後座。
老張頓時松了口氣,想起曹辰千叮咛萬囑咐的模樣,自己總算是不負所托啊。
顧氏集團門口,畢言擡頭看了看這二十餘層的高樓,恍然覺得,這麽長時間來,這還是她第一次踏進顧氏的地盤。
“畢小姐,你終于來了。”曹辰“蹬蹬”地跑下來,讓畢言有種看見巨大毛絨尾巴在後面搖擺的錯覺……
“顧行不按時吃飯幾天了?還有,我住院那段時間,院長給他做的檢查報告也還沒有拿來給我看過,另外,明天讓他準時來醫院檢查……”一看到曹辰,畢言立馬皺着眉,以機關槍似的語速開始“偵查”起來。
聽得畢言這般正經的語氣,曹辰立馬收起臉上燦爛的笑意,一臉沉痛:“是是,我馬上把上次的報告給你。但是,畢小姐……顧董的脾氣你是不知道,一旦誰在他工作的時候打攪……畢小姐,多來這麽幾次,你就只能給我獻花圈了……”
聞言,畢言頓時蹙起了眉頭,神情隐隐帶着不滿:“生病的人是他!他還敢擺架子!”
诶?怎麽是這反映!曹辰傻眼了……
“他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是很正常沒錯,但是這就是埋在深處的炸彈啊!他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賺錢能有命重要嗎?”畢言越說越嚴肅,就差沒立刻奔上樓,把顧行拎出來訓一頓了。
“其實……其實顧董比起以前來已經好很多了,真的!”曹辰立馬給自家董事長洗白,開玩笑,他是想做個媒人來着,這要是做了個點火器……估計從明天起,他就需要花圈了。
“那他以前的習慣是有多差……”畢言低聲喃喃,跟着曹辰往前走。
“嘿……嘿。”曹某人用力扶額,完全不知道怎麽接話。
電梯上到頂樓,曹辰領着畢言往前走,還沒等走到辦公室門口,盧秘書走過來,對着曹辰道:“顧董剛剛出去了,他讓你在辦公室等會兒。”
“嗯?這個時間怎麽會突然出去!”曹辰驚訝道,随即又轉頭看了畢言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我也不清楚,是直接打到顧董辦公室的電話。”盧秘書也跟着看向站在曹辰身邊毫不起眼的畢言,一看之下,頓時微驚,“少……畢小姐,您這麽來了?”
“我……我找顧董有點事。”畢言看了看眼前挽着頭發,妝容一絲不茍,穿着一身銀灰色套裝的幹練女子,再看看自己這一身毛絨絨的臃腫打扮,頓時有種亂入了的感覺。
“那您坐在這邊的休息室等一會兒吧,顧董應該很快就會回來。”盧秘書微笑着将她領到秘書室邊上的休息室。
秘書室和休息室只隔了一層玻璃,雖然有一兩顆大型盆栽擋着,但基本上還是一覽無餘的,畢言一側首,秘書室裏一幫人頓時瞬間低頭,整東西的整東西,看電腦的看電腦,一個個忙得不得了的樣子……
盧秘書頓時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們一眼,裝樣子也裝的像一點,說你呢,你!屏幕上就一只金毛,你還盯着看了十分鐘!!還有你,還有你,扭頭要不要這麽用力啊,都快一百八十度了!
“這個……是不是不方便啊。”畢言也不是傻的,她在醫院已經接受過這種洗禮了,在顧氏的大本營,她可沒想過能幸免。
“不會!不會!您盡管坐,您要咖啡還是茶?”盧秘書笑眯眯地看着她。
“不用麻煩了,我坐一會兒就行。”畢言堅持道。
“這……”盧秘書犯難了。
“盧秘書,你給畢小姐上茶吧。畢小姐是醫生,應該比較養生的,對吧。”曹辰接口道。
“嘿……嘿。”連續被兩個人批評過生活習性的畢小姐尴尬地摸摸鼻子。
盧秘書端上茶,就轉身出去了,秘書室裏一衆人繼續時有時無地偷窺,也幸得畢言背對着她們,沒感覺到什麽異常。
“畢小姐是什麽星座的?”曹某人拿出泡妹子的經驗,笑嘻嘻地問了一個時下最流行的話題。
好在畢言還沒有古董到那個地步,略一思索之後,回答:“應該是摩羯座吧,我是一月份生的。”
“摩羯啊!摩羯好啊!”曹某人先贊三聲,随即又開始賣弄,“說起來我們顧董是天蠍诶,你們是絕配啊……你看過星盤的書沒有?啊,畢醫生那麽忙肯定沒時間看,畢醫生的星盤吶,一看就和我們顧董超級合,下次有機會我一定給你們算算夫妻宮的配合度,說不定就是100%啊……”
曹辰在哪兒“吧啦吧啦……”地向畢言灌輸着他的星座學,門外幾個年輕的小秘書裝作不經意地長時間“路過”會客廳的門口,有幾個耳朵尖的,聽見了曹辰這個泡妞專用必殺技,都是一副見了鬼了表情,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對着未來夫人也敢用這招?!
畢言一臉專注地看着面前這個臉色紅潤、唾沫橫飛的男人,眼底有些迷茫不解。
曹辰見到畢言偏側着頭,認真地看向他,以為畢言被他說動了,頓時大喜,一個勁兒地拍胸脯:“畢小姐,你要是有什麽問題盡管問我!我雖然不是專業的占星師,不過,也差不離了!”
畢言欲言又止地看着曹辰,很為難的樣子。
曹辰頓時自信心大爆發,一個勁兒地催促她:“畢小姐,你有什麽盡管問我,我會全權保密的,絕不會讓第三方知道!”
畢言見他一雙星星眼直直盯着自己,無奈只得小聲遲疑道:“那個……我記得地心說是五百多年前推翻的……額,我沒記錯吧?”
“啊?!”曹辰傻眼。
“噗!咳咳……咳。”門外一偷聽的妹子明顯被茶水嗆到,頓時捂着嘴遁逃。
“咳!啊呀,原來地心說是星座論的基礎啊,我現在才知道耶!”另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音調不高,将将能讓兩人聽到。
“是啊是啊,這麽說……星座就是個謬論啊!”另一個妹子一唱一和,只是最後一點戲谑沒藏住。
“啊呀呀……太不科學了,以後再也不相信了!”被嗆水的妹子也插了一句。
畢言偷眼看向曹辰,某人的臉,一陣青一陣紅,大抵快要冒煙了……
她頓時羞愧地低下頭……
“怎麽回事?!”
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妹子們頓時全部噤聲。
“董事長……”盧秘書趕緊小跑着跟上,“畢小姐她……”
還沒等她說完,顧行已經推開了會客廳的門,穿着毛絨絨的銀色線外套,戴着同色圍巾的女人頓時擡頭。
“你怎麽來了?”顧行眸光微亮,顯然很驚喜。
“額……”畢言還記得顧行的病情是個秘密,頓時不知道該怎麽說。
“顧董,少夫人是來找您吃晚飯的!”曹辰一向知道怎麽說能讨自家老板歡心,頓時立馬接話,剛剛的窒悶一掃而空。
“是嗎?!”顧行的好心情是個人都能看出來,秘書室裏八卦之心不死的妹子們再一次偷偷擡頭瞄着自家老板明顯春心蕩漾的表情……啧啧,夫人威武!!
“額,嗯。”也可以這麽說啦,畢言點了點頭。
“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了。”顧行溫和地沖她笑笑,随即又立馬肅顏轉向曹辰,“你跟我進來一下。”
顧行帶着曹辰走出門,頓時又不放心地回頭叮囑:“你先坐會兒,想想到哪兒吃,我馬上就好。”
“哦。”畢言對某人的唠叨已經見怪不怪了。
盧秘書等人卻驚奇地看了顧行一眼,随即更加崇拜地看向畢言,只看得某女生生往後縮了縮,才算消停。
她們看到了什麽!看到了什麽!冷面兇殘眼神殺人的頭狼董事長變身微笑天使薩摩耶還牛叉地外帶保姆功能!!這絕逼是真愛啊有木有!!再喊一次,夫人威武!!
40真相!
“芯片裏的內容破譯了嗎?”顧行點了點桌面,語氣很好。
曹辰在心裏為自己的機智點了個贊,面上還是一副嚴肅的樣子:“已經破譯的差不多了,我可以肯定,這真的是裝在人體內的醫用超微型攝像機的芯片。”
“呵,顧城穎這是想做什麽?”顧行冷笑一聲,先前的好心情蕩然無存,“就目前破譯的內容來看,有沒有什麽異常?”
“沒有,只是一些人體內部狀況。”曹辰會然皺了皺眉,“這種微型攝像機研究出來的年數并不長,最早是英國采用了膠囊式的包裝,讓人吞入體內,只能維持六七個小時。就算現在有所發展,也不可能長時間留在人體內。”
顧行挑眉,看向曹辰,示意他繼續說。
“這種攝像機一般很有針對性,用以觀測某個可能病變的部位,但是……恕我無能,實在看不出是什麽部位。”曹辰推了推眼鏡。
“你分析出來的圖像能夠傳過來嗎?”顧行沉吟了一會兒,看向曹辰。
“可以。”
“那你把它傳送到我的電腦上,另外,讓畢言進來看一下。”顧行吩咐道。
“是啦!”曹辰一擊掌,恍然大悟,“我怎麽老是忘了少夫人是醫生!”
曹辰“蹬蹬”地跑出去,顧行若有所思地垂着眸子,這些事他本無意讓畢言牽扯其間,不過……他有預感,這件事絕對不适合讓更多人知道了。
“怎麽了?”畢言推門進來,後面跟着曹辰。
“過來。”顧行向她招招手,打開了曹辰剛剛傳送過來的影像,“看看這個,是什麽部位。”
畢言走過去,只瞥了一眼,立即道:“心髒!”
“這麽肯定?”顧行調笑着看了她一眼。
“從這種微型攝像機出世以來,這種圖像,我看了不下一千遍了。”畢言語調平淡,不以為然。
“厲害!”曹辰立馬豎拇指,一臉崇拜的表情。
顧行實在受不了曹辰那副明晃晃的谄媚神情,瞪了他一眼,繼續看着畢言:“我現在将它完整地放一遍,你看看這個心髒有什麽問題,成不?”
“好。”畢言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認真地坐下,看向屏幕。
複雜又有些模糊的影像慢慢地放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