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一間,沒有就想辦法幫我騰一間。”面對經紀人不解的目光,舒慕并沒有解釋太多,只說有時候休息太短,來回還要耽誤時間,不如就直接住在飄雲影視城,等時間充裕再回家。至于昨晚的恐怖經歷,他打算爛到肚子裏,就算偶爾吹牛的時候拿出來說說,也絕對不能當着穆寬的面,就他家經紀人那比老鼠大不了多少的膽子,非吓到尿褲子不可。

“切,我就說吧,”穆寬揚揚下巴,先前他勸過舒慕好幾次,讓他跟着劇組集體行動,住在家裏離得遠不說,有什麽重要消息也很難第一時間通知到他,可舒大少就是不聽,“放心吧,我給你留了空房間,早猜到你堅持不了幾天就不再堅持回家睡了。”

他這個經紀人如此體貼,穆寬快被自己感動哭了。

“幫我回家把行李搬來吧,前天帶回去的還沒拆,就放在客廳落地窗旁邊。”把車鑰匙遞給穆寬,舒慕感激地點點頭,早上他光顧着找銅錢,忘了把行李一并帶來,否則也不用經紀人跑這一趟了。

“行,那房卡我晚點再給你,一會直接把行李搬你房間去。”對于跑腿這事,穆寬倒是習以為常,別看他手底下沒有頂尖的大牌藝人,但有少爺小姐脾氣的卻不在少數,上兩個月剛簽約的小新人使喚他跟使喚孫子似的,忍無可忍的經紀人半個月前不顧公司阻攔,直接把小新人賣給了以刻薄嚴厲出名的魔鬼經紀人魏年。惡人還需惡人磨,他就不信小新人在魏年手下還敢那麽嚣張,不扒掉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層皮都算魏年善心大發。

相比起來,舒慕這種家世好但性格溫和又不欺負人的,在整個圈裏都十分難得,也難怪穆寬對他照顧有加,但凡有好資源第一個想到的總是嘴上不待見,其實心裏很欣賞很看好的舒大少。

再次微笑表示感謝,舒慕抱着被外套蓋住的存錢罐閉目養神,任由化妝師在他臉上寫寫畫畫。作為這部戲的男一號,也是整個劇組除了導演外最有名氣的明星,舒慕得以享受專屬單人化妝間的高級待遇,八平米的小房間不大,卻比其他三四個人共用的化妝間安靜許多。牆角還擺着張單人床,可以在拍戲間隙來躺一會,甚至小睡片刻。

把存錢罐和衣服擺在床頭不顯眼的位置,舒慕一步三回頭地跟着劇組工作人員出去走位對臺詞,青天白日的,自然不會拍攝驚悚詭異的鏡頭,這讓神經緊繃的舒慕完全放松下來,很快和那群時刻都在洋溢着快樂情緒的年輕演員們打成一片,拍攝進度比導演預想的要快了不少。

這群新人沒經驗,但天分都不錯,入戲很快,臺詞記得也準,很多有難度的鏡頭也能一條通過,這讓與之對戲的舒慕佩服不已。想當初他第一次進組拍戲,連機位都找不準,把好脾氣著稱的導演氣得七竅生煙,要不是穆寬再三保證他是個可造之材,他可能老早就被踢出劇組了。

後生可畏啊,舒慕感嘆着。看來他以後要更加努力工作才行,不然很快就要被這群後起之秀取而代之了。

牛佳似乎也沒想到這群孩子能把頗有挑戰的戲份演繹的如此完美,一周的拍攝之後,牛導宣布全組休息一天,明晚開始要進入長達一個月的夜戲階段,這期間所有人都要晝伏夜出,戲裏全體撞鬼,戲外集體當夜貓子。

“明天就要開始拍撞鬼的場景了……”康俊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小臉也白了些,許是一周的相處讓彼此愈加熟悉,康俊已經不會連說句話都臉紅了,不過如果有人起他的哄,還是能把這個腼腆的年輕人鬧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兒放。

“是啊,我終于要閃亮登場了。”一周只拍了兩場戲的簡桐桐仰天大笑,她是戲裏的鬼一號,一旦進入夜戲拍攝,她就是十足的主角,看看通告欄上密密麻麻的安排就知道,未來的一個月,這妹子會忙成一個陀螺。對此,小丫頭卻萬分期待,她就是個閑不住的人,這周幾乎沒她什麽事,她還是會每天到劇組報到,然後默默地蹲在牆角看別人怎麽演戲,晚上回到賓館再拿着劇本自己練習。

“我勸你們還是趕緊找寺廟去求個平安符,別忘了那句話,‘夜路走多了總會撞到鬼’,何況咱這飄雲影視城本來也不是什麽安生的地方。”賈元江晃悠着大腦袋湊過來,繼續他陰森森的格調。平心而論,這小子也就是體重超标,使得整個人看上去甚是喜慶,若是能瘦個三四十斤,絕對是恐怖電影裏男鬼的不二人選,真鬼見了他都會退避三舍。

那氣勢,比鬼還像鬼。

“護身符呢,我看就算了吧,我演的就是個鬼,真帶上護身符還不知道是克鬼還是克我自己呢。”簡桐桐說着大刺刺來到孟琴身邊,一把攬住小姑娘的肩膀,“不過說真的,我覺得小琴有必要去求個護身符,不為別的,好歹能讓自己安心,省的鬼還沒出來吓唬咱們,咱就想把自己吓得神經衰弱了。”

可能是被先前的鬧鬼傳說吓着了,孟琴即使拍攝白天的戲份也經常會走神,誰要是不打招呼在背後拍她一下,立馬能引得她驚聲尖叫。簡桐桐很擔心,當自己穿着一身白色女鬼标配裝站在孟琴身後要殺她的時候,會不會真把小姑娘給吓死了。

“我,我已經求了很多了。”孟琴不好意思地笑笑,從領口拽出一大把護身靈符,僧道俗各式各樣的都有,也不曉得她是怎麽在這麽短時間內收集到這麽多護身符的。可就算有這麽多“寶貝”傍身,她還是害怕得厲害。有的人就是這樣,對恐怖元素零免疫,敢去挑戰一般人看了就膽寒的極限運動,但就是不敢看任何恐怖電影和小說,嚴重的連偶爾聽到個恐怖話題都會吓得好幾天睡不着覺。不幸的,孟琴就是這麽個妹子。

旁觀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論,舒慕腦子裏全是那枚被他無心之下扔進存錢罐的銅錢。如果說前幾天他還對那枚銅錢有辟邪驅鬼的作用感到懷疑的話,那麽在看了孟琴一脖子的護身符後,他已經完全相信了遠澤道人送他的是個寶貝。他不是行家,卻也感受得出自己那枚銅錢透着股威嚴祥和的氣息,能讓他煩亂的心鎮定下來。反觀那些不古不今的紙符和奇形怪狀的吊墜,品質好壞就不評價了,單就是花花綠綠亂七八糟的造型,看了就讓人心煩。

不過人家的護身符再怎麽不靠譜,畢竟還是随身攜帶的,而他的銅錢卻被小骷髅給霸占了。存錢罐的體積不算小,分量也很足,他總不能要求助理幫他拿衣服拿水搬凳子的同時,還讓人家幫忙抱着個骨灰盒造型,外面還印着陰森骷髅頭的存錢罐吧?夜戲氛圍已經陰風陣陣了,再來個這麽應景的道具,估計全劇組的人投來的眼刀子就夠把他淩遲了。

因而每次拍戲前,舒慕都會跑回化妝間,抱着他的存錢罐“溫存”片刻,只有沾着銅錢的氣息,他才能努力說服自己不要在拍戲的時候回憶起那晚的經歷。

“咔!”牛佳皺着眉頭緊急叫停,“小孟啊,你這個表情太誇張了,稍稍放松點,不然一會桐桐出現,你的情緒就沒有提升的空間了。”

孟琴深吸口氣,使勁兒點頭,她已經在努力克制心頭的恐懼了,怎奈身穿白衣,頭發披散的簡桐桐已經被吊到了半空,小風一吹飄飄搖搖的,實在太挑戰她的承受底限了。

“各就各位,開始!”随着牛導的指令,劇組內爆發出一聲響亮的尖叫:“啊!”

孟琴抱着腦袋癱在地上,兩眼驚恐地盯着半空,她身後的四個演員也紛紛做出害怕的樣子,眼睜睜看着女鬼飄到他們跟前。

“啊啊啊!”一連串的叫喊此起彼伏,震得所有人腦仁都疼,牛佳“騰”地站起來,正想喊停,轉向場內的目光驟然一緊,因為他突然發現原本該吊在簡桐桐背後的威亞不見了,而此時,簡桐桐還處于雙腳懸空的狀态。

“鬼啊!”不知是誰扯着脖子喊出這麽一句,在場所有人如夢初醒,顧不得沒搞清楚狀況、還飄在半空的簡桐桐,紛紛做鳥獸散。

被人群撞得險些摔倒,康俊那張臉像是剛刷了層白漆,明明害怕的腿都哆嗦了,卻踉跄着往明顯意識到出事的簡桐桐身邊靠。

看看被不知力量吊起來的簡桐桐,再看看不自量力妄圖空手救人的康俊,舒慕咬了咬牙,轉身往自己的化妝間跑。有銅錢鎮場,救人的可能才會大一些。

撞開化妝間的門,舒慕的腳步猛地頓住,因為本該空無一人的化妝間裏,居然站着個人。屋內空間有限,即使第一時間剎住閘,他還是和那人撞個滿懷,兩人離得太近,舒慕看不清對方的長相,只依稀地看到對方的眉心處,有一抹刺痛了他雙眼的紅色。

☆、008

一陣眩暈,舒慕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拉開彼此的距離,等頭暈目眩的感覺過去再打量對方,白淨帥氣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深邃如海的眸子閃着點點星光,眉間白皙平坦,想來剛才是他慌了神才會誤以為對方腦門上還有個紅點。比自己高出半頭,一頭飄逸的長發,穿着件黑色的燕尾服。打扮是怪了點,不過這裏是影視城,他們這又是正在拍戲的劇組,奇葩造型随處可見,不足為奇。只是這男人為什麽會憑空出現在自己的化妝室裏?而且他還隐約地覺得對方這造型略顯眼熟?

這個問題并沒有困擾舒慕太久,劇組向來人多眼雜,時常會有手腳不幹淨的人混進演職員的休息室偷東西,大多演員都不會把貴重的東西放在休息室或化妝間,除非像他家存錢罐那種實在不方便随身攜帶又不得不帶在身邊的。

說起存錢罐,舒慕惡狠狠瞪了男人一眼,徑直撲向床邊,這才發現原本被衣服蓋着放在床頭的存錢罐不知何時摔到了地上。這是……小偷把他化妝間翻了一圈,沒找到值錢東西又看不上他那個怎麽晃都聽不到錢聲的存錢罐,所以惱羞成怒摔在地上了?

舒慕轉頭怒瞪男人,好手好腳,相貌堂堂卻不思進取,盡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要不是情況緊急,他說什麽都要把這小子丢進警局,好好接受下思想教育,讓對方意識到不勞而獲,偷拿別人東西,偷不到還損壞別人財物是多麽無恥多麽需要反思忏悔的行為。

“去哪兒?”看舒慕抱着存錢罐往外沖,一直沒出聲的男人忽然擡手攔住了去路,明明只是擡起一只手,連腳步都不曾移動,舒慕卻感受到莫大的壓力,那感覺仿佛是古裝戲裏最常見的高手将內裏外放,壓制得不會武的人連氣都喘不上來。

“我愛去哪就去哪,跟你有什麽關系,小子我告訴你,有種給我老實在這呆着,看我忙完了怎麽收拾你!”心跳如擂鼓,舒慕嘴上卻不肯服軟,兇巴巴地揮舞着手臂,拍開男人礙事的手,虎着臉氣勢洶洶走出大門。本來嘛,這間化妝室是他的,存錢罐也是他的,他想帶着存錢罐去哪是他的自由,任何人都管不着,尤其對方還是個企圖偷竊的小賊。

男人遲鈍地低頭看向自己被打的手臂,而後又慢悠悠擡起頭去尋找舒慕的身影,可那人老早就離開化妝間,他什麽都沒能看到。濃黑的眉毛緩緩皺起,男人邁着機械的步子走出化妝間,在漆黑的夜色裏繼續找尋不見的人。

舒慕回化妝間取存錢罐再殺出來,前後最多用時五分鐘,可此時的拍攝場地已經滿地狼藉,拍攝器材和道具扔的到處都是,這些被劇組戲稱為比命都貴的東西在人們真正遭遇生命威脅的時候,瞬間變成敝履,沒人在乎它們是否完好,那臺價值百萬的攝像機就不知道被人摔在了地上,看樣子還被人踩了幾腳,眼見着是報廢了。

劇組成員是一個都找不到了,只有簡桐桐仍舊懸在半空,和剛才的慌亂恐懼不同,現在的簡桐桐目光呆滞,表情木讷,不曉得是驚吓過度傻了還是被什麽奇怪的東西控制了思維。若不是肢體偶爾還會本能地動一下,舒慕幾乎以為這姑娘香消玉殒了。

調整角度避開簡桐桐沒有內容卻莫名讓人心寒的目光,舒慕抽空掃了眼周圍,他記得離開時康俊那個傻小子正顫巍巍要去救人,也不知後來的簡桐桐或她身後看不到的東西做過什麽,到底是把康俊吓跑了還是直接把他秒殺了?

想到那個大聲說話都會臉紅的腼腆大男孩,舒慕頭疼的同時又禁不住欽佩對方的勇氣,他們這群人裏,除了孟琴可能就數康俊膽子最小,如今當真見了鬼,所有人都落荒而逃,只有康俊還想着去救人。即使他沒能成功,即使他可能最終也逃走了,舒慕都佩服他的膽識,以及那顆赤誠的男兒心。

目光掃過東北角,舒慕瞳孔猛地一縮,那裏原本是個簡易的小帳篷,裏面放了些道具組的零碎物件,而現在,帳篷不知被什麽東西壓垮了,東西飛得到處都是。更令人心驚的是,借着茍延殘喘的燈光,舒慕分明看到一角帳篷布在動,不是被風吹的那種飄忽,而是有什麽東西在下面掙紮。距離太遠,舒慕凝神細看也難以辨認那具體是什麽,不過從形态上看,應該是個人。

不會是康俊吧?看看飛在天上的簡桐桐,再比劃下東北角那個帳篷,舒慕的心都涼了,看來康俊沒有識時務者為俊傑,而是在救人的過程中被秒了,幸虧那小子命大,還留了口氣。舒慕抱緊懷裏的存錢罐,他必須用最短的時間擊退空中那個看不見的對手,然後在簡桐桐下墜的時候接住小妮子,免得摔在地上再摔出個好歹,最後還要奔到東北角帶着即使沒昏迷也肯定動不了的康俊一起逃……舒慕越想越覺得這是一連串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偏偏他眼下只能這麽做。

遠澤啊遠澤,你好歹也是時速一百八,掉下山崖還能毫發無損爬上來的神仙樣人物,送人的護身符秒殺個把惡鬼應該不在話下吧?

抹了把臉上的冷汗,舒慕抱着存錢罐就往外沖,可胳膊卻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住,舒大少毫無準備,被這股勁道拉得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和石板地面親密接觸,面前突然多出一道肉牆。

“你幹嘛?”皺眉凝視着懷裏的人,男人深邃到看不出情緒的眼裏閃過些許急躁,本能告訴他這裏很危險,要不是偶然看到抱着存錢罐的舒慕躲在這邊,他可能會直接繞過去。

“我幹嘛?”臉頰撞得生疼,舒慕沒好氣地甩開男人的鉗制,不過礙于背後還飄着個未知物種,舒大少倒也沒有化身咆哮帝,只能壓低聲音訓斥對方:“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跑到我化妝間偷東西還摔了我的寶貝我都不跟你計較了,你還有膽子跟到這來!要不是……”

舒慕說着回頭瞄了簡桐桐一眼,看那妹子還呆愣愣地吊在半空中,既沒過分掙紮,也沒有注意到他這邊的動靜,緊張到快要跳出來的心才稍稍平靜些,語氣依舊不好,但說話聲音卻又降了兩分:“要不是情況緊急,我非把你扭送去派出所,讓你嚣張!”

男人的目光順着舒慕的視線向上方轉,落在簡桐桐的身上不動了,那樣子就好像他剛發現半空中還有個人,而且這人身上連跟牽引的線都沒有,完全違反了重力作用在半空中飄來蕩去。

“吓傻了吧!”舒慕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還以為敢作賊的人膽子有多大呢,也就是欺負欺負老實人,真見了鬼,還比不上老實巴交的康俊,“我告訴你,不想死就快給我滾蛋,別在這礙手礙腳,本少爺已經夠焦頭爛額了,沒工夫再顧及你。”

作為修養一流的富家少爺,舒慕能說出這種話,可見是真被對方氣急了。可惜對方似乎沒領會到舒大少壓抑不住的怒氣,兩只眼還直勾勾地盯着半空中的人,跟失了魂似的。舒慕擡手在他眼前晃了半天也不見人有所反應,氣得狠狠踩了對方腳面一下,然後手上用力将人推到隐蔽的角落。争分奪秒的時候,他沒時間和這種油鹽不進的小賊費口舌,當務之急是先救情況最危急的簡桐桐,再把生死不明的康俊也弄走,至于這小子……

舒慕最後看了他一眼,見對方還是呆愣愣的模樣,頓時嘆了口氣。所謂生死有命,說句不好聽的,他現在是自身難保,該說的他都說了,這人吓得邁不動步子他也沒辦法,一救二就是極大的挑戰了,一救三……那他們四個可以一起去閻王殿打麻将了。

不再理會這個木頭樁子般的男人,舒慕一鼓作氣沖到場地中央,再往前大概兩米就是簡桐桐懸空的位置,掂量着手裏沉甸甸的存錢罐,舒大少一咬牙,把存錢罐給甩了出去。漆黑的存錢罐如大號鉛球在夜幕的光影下劃過閃爍着黑色光芒的弧線,重重地砸在簡桐桐的肚子上。

其實舒慕原本的目标是簡桐桐的腦袋,可又怕控制不好力道再把人砸壞了,在摸不清對手實力和所在的情況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能不能秒殺對手不重要,重要的是先把人救出來,就算一擊無法制敵,好歹先讓疼痛刺激刺激簡桐桐,幫她恢複神智。

簡桐桐被存錢罐砸了個正着,原本還算平衡的身體立馬變成了風中敗葉,搖搖欲墜的樣子好像随時都會從空中掉下來,那感覺就如她背後的威壓還沒斷,正扯着她東搖西蕩。

舒慕顧不得心疼高高摔下來的存錢罐,此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簡桐桐身上,就等她掉下來好上去接住。可他的想法太天真,簡桐桐晃了半分鐘,身體慢慢停止了擺動,和先前沒什麽兩樣。

“你也想要她?”低沉的男聲在身側響起,舒慕頭皮發炸,吓得差點跳起來。也虧得他手裏沒了其他物件,不然非得條件反射扔過去不可,管你是人是鬼,大半夜在鬧鬼的地方出來吓唬人就是你的不對!

不知何時回神,更不知何時走到場地中央的男人蹙眉看着眼前臉色大變的舒慕,不理解對方剛才還是一副兇巴巴的樣子,怎麽一轉眼就變成了驚弓之鳥。

被對方深沉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舒慕恍惚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正拿着小石子打果樹上的果子,卻不小心被爺爺抓到……

被莫名其妙的代入感刺激的猛搖頭,眼角卻霍地瞥見剛被自己當磚頭扔出去的存錢罐正好好地托在男人的左手上。舒慕當即竄上去,顧不得再對男人惡語相向,搶過存錢罐再度向天上的簡桐桐砸了過去。

男人的目光随着存錢罐飛出去,當存錢罐下落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過去接住。

舒慕額頭的冷汗更多了,不僅是因為天上的簡桐桐怎麽晃就是不下來,還因為眼前這男人的動作太快,快得讓他忍不住想起眨眼就消失無蹤的遠澤道人。

“用這個砸沒用。”男人搖頭,眉頭比先前皺得更緊,看向舒慕的眼神裏也多了幾分難以解讀的情緒。

“那,那什麽有用?”不敢繼續造次,卻也沒有放下防備,舒慕一時間摸不清對方的意圖。你要說他是來救人的吧,可這麽半天也沒見他動一下,先前更是對着半空的人發呆良久,害得舒大少以為這人被異象吓傻了。你要說他就是個嚣張的小偷吧,似乎也不大合理,就沖人家剛才那速度,混進有錢人聚居的小區怎麽都比在他化妝間裏偷到的玩意值錢。

“你也想要她?”還是同樣的問話,男人問的一本正經,正經到舒慕吐槽的心情都沒了,只得不情不願地點頭。至于對方為什麽兩次都用了“也”,舒大少表示他不想深究,免得他那顆其實并不強大的小心髒承受不了。

男人點點頭,單手托着存錢罐,右手伸進燕尾服的口袋裏,這時舒慕才注意到男人穿的衣服只是形似燕尾服,但長度更接近中長款風衣,兩邊各有個大大的衣兜。夜風卷過後面兩片長長的燕尾,黑色翻起,內裏卻是刺目的紅。

修長幹淨的手再拿出來時,食指和中指間多了枚一元硬幣,男人似是不舍地用拇指摩挲片刻,終是猛地将硬幣甩了出去。和舒慕專注擊打簡桐桐肚子一百年不動搖的死腦筋不同,男人的硬幣直接擊向簡桐桐的後心。

舒慕緊張的手心全是汗水,他看得出男人手上力道十足,硬幣又是豎着飛出去的,真要是打在小姑娘的身上,還不直接在後心上開個口子!

意外地,硬幣并沒有碰到簡桐桐的身體,離着她大概還有三十公分時突然停了下來,緊跟着就如撞到石頭般反向彈射出去,男人戀戀不舍地望着自己的硬幣被崩的不見蹤影,沒有表情的臉上滿是肉痛。

瞟見男人的神情,舒慕滿臉黑線,一塊錢而已,要不要這麽小氣?看來這人就是做賊的,平時習慣了只進不出,如今扔出去個硬幣都能心疼成這樣。可沒等他開口,就發現簡桐桐的身體劇烈抖動起來,跟摸了電門似的。随着抖動的不斷加劇,簡桐桐的身體開始下降,舒慕再顧不得吐槽男人,趕緊沖到下面,張開雙臂接住墜落的女孩。

“桐桐,你怎麽樣,能不能聽見我說話?”舒慕邊搖晃着懷裏的人邊使勁拍着簡桐桐的臉,直到她眼珠在眼皮下急速轉動才長出口氣,正想抱着她去東北角查看康俊的情況,卻見簡桐桐的雙眼睜開了。

不等舒慕問什麽,簡桐桐化了重彩的雙唇緩緩張開,一聲非人的尖嘯沖破喉嚨,沖上九天。

舒慕只覺兩耳劇痛,眼前陣陣發黑,暈過去前,他看到男人不慌不忙走過來,将一枚一角硬幣貼在簡桐桐的額頭,世界安靜了。

“一塊一,真貴。”看着那枚硬幣化為點點星光,男人喃喃自語着。

☆、009

舒慕是被吵醒的,眼睛還沒睜開,耳邊的嗡嗡聲卻愈加響亮,分不清是真的有人在身邊說話還是被簡桐桐的尖叫震得出現了幻聽,總之在剛剛恢複知覺的那刻,舒慕有種快被吵死的危機感。

掙紮着睜開眼,四周黑漆漆的,只有點點難以獨撐的光亮勉強驅趕着讓人心悸的黑暗,舒慕眯起眼睛,好半天才認出周圍這一幫是先前不知逃到哪裏去的劇組成員。

“哎哎,醒了。”不知是誰喊了一嗓子,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舒慕身上,那感覺就跟餓狼見到鮮肉差不多,驚得搞不清楚的舒慕出了一身冷汗。

“哎呦,我的祖宗,我的少爺,我的寶貝疙瘩,你總算是醒了,你可吓死我了。”聽說舒慕醒了,穆寬吊着嗓子邊嚷嚷邊玩了命地擠進人群,蹲在地上抓着舒大少的肩膀一頓搖晃,晃得本來就暈的人都快吐了。

“你再晃我就告你謀殺!”沒好氣地瞪了經紀人一眼,舒慕卻沒多餘的力氣去擺脫對方的手。回憶起來,他似乎并沒受外傷,暈倒前也沒做什麽透支體力的活,可這會兒連站起來的勁兒都沒有,渾身就想是下了鍋的挂面,軟的拿雙筷子就能把他挑起來。

“好好好,我不晃了,”看出舒慕臉色确實不好,穆寬立馬放開手,順便從旁邊人手裏接過礦泉水,親自擰開遞到舒慕面前,“先喝點水,然後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什麽會暈在這裏?”

“……”一口水含在嘴裏,舒慕眨眨眼,頓時想起暈倒前的場面,當下也沒心情補充水分了,把礦泉水往旁邊一扔,抓着穆寬的肩膀一頓搖晃:“其他人呢,康俊呢?桐桐呢?還有,還有……”舒慕“還有”了半天也沒個下文,他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呼那個形跡可疑但确有真本事的長發男子。

人家也算變相救了他一命,再稱呼其為小偷總是不好,說到底,人家也沒能從他這裏偷到什麽,反而賠了一塊一。

“你別着急,他們都沒事,我剛叫了救護車,應該很快就到了。”被舒慕搖了個七葷八素,穆寬用盡力氣才從對方手底下逃出來,他就想不明白了,這人剛才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怎麽一轉眼就滿血複活了,這不科學!

“哎,到底發生什麽事了?”見舒慕松口氣,整個人又陷入萎靡狀,穆寬這才心有戚戚焉地湊過來,貼在舒慕耳邊小聲詢問:“我聽牛導說你們遇見鬼了?真的假的?”穆寬說着狠狠地打個寒顫,即使周圍都是人,還有勉強能照片的燈光和手電,他還是怕得厲害。每當遇到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況,他總要感謝爹媽把他生成個男人,天生陽氣重,要是女兒身,他的膽子可能還比不上孟琴。

“嗯。”有氣無力地點頭,舒慕半靠着穆寬邊在人群裏尋找男人的蹤影,可找了半天也沒看到個長頭發的,不僅男人不見了,連他的寶貝存錢罐也不見了。不會是那家夥賠了一塊一就懷恨在心,順手拐了他的存錢罐吧?雖說存錢罐裏的錢倒不出來,但裏面裝着百十塊的硬幣可是不争的事實。

何況裏面還有遠澤道人送他的“吉祥如意”,即便通過實驗,那玩意根本驅不了鬼,好歹也是個定心安神的物件。

“你們怎麽過來的?來的時候看到其他人了嗎?看見我的存錢罐了嗎?”深吸口氣,舒慕感覺頭沒那麽暈了,身上卻還是沒力氣。有人搬過來把折疊椅,舒慕在經紀人和幾個工作人員的攙扶下,好不容易坐在上面,可坐了沒一會兒就開始往下出溜,嘗試了幾次都坐不住,舒大少來了脾氣,索性重新坐在地上,如今天熱,坐在地上也不會着涼。

“存錢罐?什麽存錢罐?”穆寬沒反應過來最後一個問題和前面有什麽聯系,盯着舒慕看了半天才在對方鄙視的小眼神中反應過來,“你說的不會是你家太後送你那個吧?”此情此景,配上那個造型詭異的存錢罐,穆寬再度沒出息地打寒顫:“那玩意不是在你家嗎?你不會把它帶到劇組來了吧?”

穆寬實際陪在劇組拍攝的時間并不多,他只注意到最近舒慕總會帶一件長袖外套去化妝室,卻沒想到衣服下面還蓋着個存錢罐。

“……”看經紀人滿臉問號的樣子,舒慕就知道答案了,本來他還抱有一絲幻想:劇組哪位同仁随手撿了他的存錢罐,只要肯還給他,他不介意出大價錢。現在看來,他們趕到現場的時候存錢罐就不見了,也就是說,存錢罐真的被那個神秘兮兮的男人拿走了。

“回答我另兩個問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結,舒慕強迫自己暫時忘掉存錢罐,忘掉每天巴巴等投喂的小骷髅,他現在連椅子都坐不住,更別說找男人讨回存錢罐,解救被壞人綁架的小骷髅了。

“我今天剛回賓館就看到牛導他們一窩蜂地沖進來,聽他們說了半天才知道你們拍戲的時候見了鬼,清點人數的時候發現你,康俊和簡桐桐都不在,牛導就猜你們是不是出了意外,所以立刻組織人手回來找你們。我進來的時候就看到你們仨都倒在地上,你和小丫頭是昏迷,康俊那小子比較慘,右腿骨折了,胸口也青了一塊,不過他現在還暈着,也搞不清楚他是怎麽受傷的,我們怕他身上還有未知的骨折傷,就沒敢挪動他。”穆寬說着指指東北角被壓塌的帳篷,康俊還在上面躺着,旁邊有幾個工作人員手足無措地守着。

聽完這話,舒慕轉頭看向臉色不太好的牛佳導演,感激地點頭。起先他還有點埋怨大夥一窩蜂逃走,不過仔細想想,見鬼轉身就逃也算人的本能反應,當時場面又亂,也怪不得他們。而且發現有人不見了還能回來找,說明這群人心地都很善良。

“歇會吧,救護車馬上就到。”隐約聽到救護車的鳴笛,舒慕神經徹底放松,眼皮再度沉得擡不起來,靠着穆寬的肩膀暈了過去。

……

連暈帶睡了一天一夜,舒慕再次醒來,無力感已完全消失,若不是穿着病號服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舒慕都要以為之前發生的一切只是他窮極無聊的噩夢。

“餓壞了吧,先吃點東西。”買了晚飯回來的穆寬一進門就看到舒慕正起身倒水喝,立馬樂颠颠地跑過來。醫生給三人做了詳細檢查,正如他們預料的那樣,舒慕和簡桐桐只是體力透支暫時暈厥,康俊卻不止斷了條腿,肋骨也裂了兩根,幸好當時沒人搬動他,否則把裂開的肋骨弄斷,再插着心肺,可就回天乏術了。

“他們還沒醒啊?”接過熱氣騰騰的雞湯馄饨,舒慕看了眼自己的病房,這是間四人病房,環境素雅,還有獨立的衛浴室,想來是個高級病房。自己這側靠門邊的床鋪空着,上面放着個打開的行李包,舒慕一眼就認出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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