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是他家經紀人最常用的包。

對面兩張床各躺了個人,即使看不清臉也不影響舒慕判斷那兩人就是簡桐桐和康俊,确認大家都安然無恙,舒慕由衷地笑了。兩次和惡鬼打交道兩次都能全身而退,看來遠澤道人說的“時運低”也不那麽絕對嘛,至少他還活着,他身邊的人也都好好活着。

“康俊手術前醒過兩次,你別看那小子腼腆得跟大姑娘似的,受了那麽重的傷愣是連哼都沒哼,醫生都說他太流弊了,後來是手術注射了麻藥才睡過去的。桐桐那丫頭不知道怎麽回事,醫生只說她體力消耗的厲害,得慢慢養,等她元氣恢複了就會醒。”

看着兩張病床上昏睡的人,穆寬幽幽地嘆了口氣,早知拍個戲會遭遇這麽多意外,他寧願當初沒争取過這部電影。票房和人氣固然重要,但都比不得藝人的安全,也幸虧舒慕福大命大逃過一劫,不然他自裁謝罪的心都有了。

舒慕點點頭,他只是被最後那聲厲吼震暈了就昏睡了一整天,簡桐桐可是實打實被惡鬼顫了小半宿,身體吃不消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他只祈禱那哥們走之前把簡桐桐身上的髒東西都趕走了,千萬別再留下個附體惡鬼什麽的。

“對了!”感嘆中的穆寬一拍腦門,噌地蹿到空床邊翻他的行李包,舒慕看過去,就見他家經紀人從包裏拿出個……存錢罐?!

“劇組暫停拍攝,我就想着去化妝間把你的東西先拿回賓館,這玩意就放在化妝間的床頭上,外面還蓋着你的外套。”忙不疊地把存錢罐放到舒慕被子上,穆寬趕忙抓過手巾擦手。這兩天他都聽了十多個鬧鬼的版本,有說惡鬼抱着簡桐桐在天上亂飛的,有說簡桐桐被惡鬼附體的,還有說那晚看到好幾個鬼影在周圍亂晃的……舒慕就納悶了,這幫哥們不是一起見的鬼嗎,怎麽每個人看到的場面都不一樣?還是說當時場面太恐怖,以至于絕大多數的人都出現幻覺了?

甭管怎麽說,面對這種事精神向來脆弱的穆寬決定暫時遠離是非,連帶着初次見面就把他吓得滾出汽車的存錢罐也被不幸拉入黑名單。

把吃了一半的馄饨往床頭櫃上一扔,迸的到處是湯,舒慕在經紀人陡然暴躁的訓斥中興高采烈地抱住存錢罐,蹭了兩下覺得不過瘾,索性在前面的骷髅頭印記上狠狠親了一口:“寶貝兒,我還以為你被壞人拐走了呢!”

穆寬嘴角抽筋,醫生貌似只檢查了身體,沒檢查腦袋,他家舒大少不會受刺激過度,精神錯亂了吧?

“你有沒有……”舒慕正想跟經紀人要兩枚硬幣投喂小骷髅,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殺氣騰騰地走進來,他身後跟着兩個戰戰兢兢的護士,看得出她們是想阻攔這個男人,怎奈對方氣場太強大,她們連話都不敢大聲說,更別說不讓他進病房了。

“唐先生?”看清來者何人,穆寬騰地站起來,邊張羅着讓男人坐邊給不知所措的年輕護士使眼色。兩個妹子如蒙大赦,争先恐後離開病房,平時在醫院沒少見強硬的病患和家屬,但像那位長得帥氣卻跟殺神降世般的,她們還是頭次見,如果非要打個比方,大概和老鼠見了貓的感覺差不多吧。

兩位護士心有餘悸,敢情不是所有長得帥的男人都養眼,至少病房裏那位就屬于多看一眼都少活倆月的類型,為了身心健康,還是有多遠躲多遠吧。

抱着存錢罐,舒慕把闖進來的人上下打量個遍,越看越覺得眼熟,回憶半晌才想起來,這位就是那天牛導請客吃飯時,突然出現在他們桌邊那個很像古代穿越過來的男人。

唐先生……唐劍文?

“你就是舒慕?”唐劍文沖穆寬點頭致意,不過他氣質過于冷硬,總給人一種居高臨下俯視衆生目空一切的感覺,“我是飄雲影視城的老板唐劍文,今天冒昧來打擾,是想詢問下那天拍攝現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飄雲影視城鬧鬼的傳聞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也曾無數次親臨現場,卻連個鬼影子都沒瞧到過。以前他可以把那些傳說歸類于以訛傳訛,可如今有三個人住進了醫院,還有幾十號人聲稱自己見了鬼,他就是再不信也必須親自出馬調查。

輿論壓制不住,不僅飄雲影視城的訂單會受到影響,連周邊的産業也會崩潰,唐劍文不允許這種崩盤的事發生在他的地盤上。

“呃,”舒慕看看經紀人,無辜地撓頭,“其實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大概,是鬧鬼吧。”

兩次撞到鬼都沒看到其真身,也不曉得是他還不夠衰還是已經衰到了家。舒慕抱着存錢罐縮在病床上,化身成一朵幽怨的蘑菇。

☆、010

唐劍文平整的眉頭皺起,看向舒慕的目光也多了幾分審視的味道。穆寬抹了把腦門上的汗,同情地看向自家藝人,看來唐老板也懷疑舒大少腦子壞掉了。

唐劍文臉色幾經變化,終究還是修養好沒有當場發飙,拉把椅子坐到舒慕床邊,認真地看向他:“麻煩你把當時現場的情況詳細和我說一遍,不要有遺漏。”腦子壞掉不要緊,只要能知道那天具體的情況,也總好過他現在這種瞎子摸象的狀态。

“那天,”回憶着那晚的經歷,舒慕略顯不争氣地咽口水,尾音也禁不住抖了抖,說實在的,每每想起兩次遇鬼經歷,他依然會毛骨悚然,即便他什麽都沒看到,“我們本來是拍攝一場桐桐飾演的女鬼正面出場的戲……”

舒慕盡可能把當時的場面說的平淡,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平息暫時被他遺忘的恐懼,但緊攥的拳頭和時不時聳動的喉頭暴露了他的內心。穆寬也是第一次聽舒大少講述那晚的具體情況,和其他人以訛傳訛的不靠譜胡說相比,他顯然更相信自家藝人的說法,因而舒慕才講到一半,經紀人的臉色就白的跟衛生紙有一拼,沒一會兒,額頭不斷冒出的汗珠就打濕了他剛翻出來,原本為舒慕買的新毛巾。

“你是說簡小姐在沒有威壓和其他道具支撐下,憑空吊在了半空?”唐劍文挑起眉梢,這種說法倒是和牛佳說的一樣,不過牛導當時受到驚吓,第一反應是逃離現場,并沒有過多關注後面的事,更不曉得簡桐桐為何會飛在半空,而她又是怎麽落到地上的。

“是啊,”拿過水杯喝口水,舒慕單手抱緊存錢罐,就好像抓住了最後的救命稻草,“我當時想把桐桐救下來,但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後來有個神秘人出手,桐桐就從天上掉下來了,我過去接,然後我就暈過去了。”

想了又想,舒慕決定隐去男人混進化妝室偷東西的事,也沒有對男人詭異的打扮做詳細的描述。這種世外高人大多不喜歡被人注意,那男人在衆人趕回去之前離開就是不想被發現行蹤,舒慕可不想因為說得太多而得罪對方,不指望下次再遇到點什麽那人還能出手相助,他只是單純的不想得罪人,尤其是對他有恩的人。

“完了?”看舒慕點頭,唐劍文忍不住伸手指了指對床的康俊:“你好像從始至終也沒提到那個人,那他又是怎麽受傷的?”

“呃……”舒慕被噎的一愣,康俊怎麽受傷的他也很好奇,問題是他當時并不在現場,“我,我當時沒在,所以,我,我也不知道康俊是怎麽受傷的?”

唐劍文臉上的疑惑更重,當時近百號人落荒而逃,多個舒慕也沒什麽奇怪,可這人并沒有跟着大流回賓館,而且從剛才的敘述上分析,他應該是離開後沒多久就返回去了,那麽他中間離開的這幾分鐘,幹嘛去了?

“進娛樂圈以前,我媽給我求過一個據說特靈驗的護身符,那天牛導請客吃飯,有人說起影視城鬧鬼,我又正好拍了個恐怖片,就想着把護身符随身攜帶避避邪。出事那天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護身符,就想是不是忘在化妝間了,所以就返回去找。你也知道,在鬼怪手裏救人不能赤手空拳,有個護身符傍身多少能安心些。等我找到護身符回到現場,康俊已經暈過去了,我看桐桐還在天上,就嘗試着把她弄下來,至于後來真正救人的神秘人我沒看清,我當時的注意力全在桐桐身上。”舒慕眼睛都沒眨就編出一套完整的說辭,這話半真半假,愣是把擅長察言觀色的唐劍文給糊弄過去了。

唯有穆寬一臉糾結地望着舒慕,他怎麽記着舒家太後是典型的無神論者呢?求靈符?還不如舒太後的照片辟邪呢。那老太太發起飙來,啧啧,神鬼都要脫層皮啊!

“難道當真是鬼怪作祟?”确認舒慕所說并不是驚吓過度産生的幻覺,唐劍文摸着下巴滿臉茫然,他也算是無神論者,至少他絕不相信自己打造的影視城會鬧鬼,可若不是靈異力量,百十斤的大活人又怎麽可能飄在半空?

“那個,唐老板要是覺得鬧鬼這種說法不科學,也可以當成哪個科學狂人研制出能飛行的隐形衣,桐桐比較倒黴,正好撞到人家實驗人員身上了。”舒慕的嬉皮笑臉不但沒有讓在場衆人松口氣,反而氣氛更詭異了——科學狂人,隐形衣,科幻片看多了吧您!

懶得繼續聽舒慕天馬行空的胡扯,唐劍文看看還在昏睡的康俊和簡桐桐,決定暫時告辭,現在看來,康俊和簡桐桐可能才是真正知道真相的人,在他們蘇醒之前,他還是把時間用在現場調查上更靠譜。

“不想被我趕出去就什麽都別問,我現在很累!”看出穆寬滿腦子問號,舒慕立馬擡手制止對方發問,在床上躺了二三十個鐘頭,他骨頭都要生鏽了,有滿足好奇寶寶的好奇心那點時間,他寧願出去走走活動一下。可惜唐劍文剛走,天就陰沉下來,眼看要下雨了,無奈之下,舒慕只好在走廊裏溜兩圈,權當餐後運動。

被遺棄的穆寬看看對面兩個沒了呼吸就和死人沒兩樣的人,再回想舒慕剛才講得見鬼實錄,吓得雞皮疙瘩起一身,于是也顧不得收拾床頭櫃衛生,把行李包往床底下一塞,翻身跳到空床上,拿被子蓋住腦袋,抖成了一只體重超标的鹌鹑。

明天還是換助理來陪床吧,他這個經紀人可是很忙的!

在走廊裏晃悠了大半個鐘頭,舒慕回到病房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了,窗外黑如潑墨,只有路燈頑強地挺立着,為往來的人提供可憐的光亮。将落未落的雨伴着黑雲壓得天都矮了三分,風吹在窗戶上發出“呼哧呼哧”的響聲,好像有什麽看不見的東西要從黑暗裏跳出來,把所有目睹它真容的凡人撕成碎片。

被這種無厘頭的想法驚得直哆嗦,舒慕決定早點上床休息,他的身體沒有大礙,明早去做個詳細檢查就可以出院了。而出院之後是和劇組解約還是怎麽着,那就是經紀人決定的了。

夜裏,舒慕被窗外響亮的雷聲驚醒,壓抑了一晚的雨終于降下來,嘩啦啦的,聽着就讓人從頭涼到腳。

舒慕翻個身,又翻過來,不知是睡前水喝多了還是受雨聲的影響,肚子脹得厲害,不去上個廁所恐怕是睡不着了。

頂着亂糟糟的頭發,舒慕眯縫着眼睛挪到病房內的衛生間門口,用了推拉幾下卻沒能打開門。納悶地向房內看一眼,穆寬的床空着,看來這位經紀人也被雨聲吵醒,正在裏面大肆解決着。

怕自己挺不到經紀人出來,舒慕随手拿起床頭櫃上的紙抽往外走,他記得離病房十幾米就有個公共廁所,大半夜的,總能找到個把蹲位。都走到衛生間門口了,舒大少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手裏拎着的紙抽,他是來放水的,帶紙抽幹嘛?

一定是睡迷糊了。舒慕無奈地抓抓草窩頭,溜達着走進衛生間。

這層都是有獨立衛浴的高級病房,公共廁所使用率很低,為了美觀也為了方便個別重病病人排洩,男廁所也統一配備坐便,舒慕徑直走進敞着門的第一格,痛快地把多餘水分排出去。

“哥們,有紙嗎?”舒慕正忙着提褲子,隔壁突然冒出個沙啞的聲音,吓得舒大少腳下一劃,幸好是坐便,要是蹲坑他非一腳踩進去不可。

“啊,有,有。”安撫着胸口的狂跳,舒慕看看被自己莫名帶出來的紙抽,無力地笑笑,難不成他剛才是第六感爆發,預料到有人需要手紙才把它帶出來的?

隔斷下伸過來一只顏色過于白皙的手,顫巍巍的,舒慕好笑,看樣這哥們在廁所坐了很長時間,也多虧他今晚來了,否則這哥們不得坐到地老天荒啊。

“謝謝啊!”還是那個沙啞的聲音,舒慕卻注意到聲源似乎在自己頭頂上,沒等他想明白,頭上的燈光被遮住了。舒慕擡頭一看,一顆碩大慘白的頭顱從隔壁間探過來,正呲着滿嘴大黃牙笑嘻嘻地看自己。浮腫的臉看上去比正常人大了兩圈,一雙眼睛只剩眼白,配着少許紅血絲,舒慕保證,史上最流弊的化妝室也化不出這麽逼真的死人妝。

兩腿軟到邁不動步子,舒慕僵硬地回避着頭上灼灼的目光,一低頭,就看到接住紙抽的手正慢慢往回縮……這隔斷牆少說也有兩米五,頭從上面探過來,手從下面伸過來……這是讓人五馬分屍了嗎!

過度的驚吓讓他瞬間找回對雙腿的控制力,連門鎖都來不及打開,舒大少擡腿就踹,一溜煙往自己的病房狂奔。他怎麽就忘了呢,醫院可是鬼故事的高産地,他一個時運低到兩次撞鬼的人怎麽就那麽想不開,康複了還要在這過夜!

将房門鎖死,舒慕背靠大門正準備喘口氣,忽然發現自己的床上坐了個人,房間內沒開燈,但通過室外路燈的映襯也看得出,那人的身形決不可能是穆寬。

喉嚨發緊,叫喊憋在胸腔久久喊不出來,舒慕驚恐地看着那“人”專心致志盯着床頭櫃,不曉得在做什麽。精神緊繃到即将崩潰,舒慕忽然放松了,因為他認出那個披散着長發,穿着類似燕尾服衣服的男人,正是那天救下簡桐桐的高人。

“大師,救命啊!”舒慕扯着嗓子撲過去,也顧不得是不是會打擾到其他人,保命要緊,萬一那個借紙抽的哥們殺進來,他們這幾個重傷號可就都完了。

“嗯,好吃。”舒慕離得近了終于看清男人在吃東西,順着對方的目光看過去,舒慕整個人都不好了——那不是他晚上沒吃完、穆寬又忘記收拾的半碗馄饨嗎!

大師,你這……

偷東西的檔次越來越low了!

☆、011

馄饨是穆寬在附近小吃街夜市買的,送的塑料小勺可能是和賣冰淇淋的在同一家進的貨,只比拇指長一點不說,整個勺體還是平的,用這麽個直板的小東西在巴掌大的方便碗裏撈馄饨,難度可想而知。

男人笨拙地拿着小勺在碗裏劃拉着,半晌才成功撈起個馄饨,沒等送到嘴邊,馄饨又掉了回去。別看他始終都是板着一張沒有表情的臉,跟別人欠了他多少錢似的,但舒慕還是看得出撈起馄饨時,男人眼裏一閃而過的喜悅,而當馄饨沒能吃到嘴裏時,男人又露出明顯失望的表情。

跟一次次求帶回家卻屢遭嫌棄的流浪動物似的,相當可憐。

舒慕握了握拳頭,現在門外還有個要命的玩意,不宜和這位唯一的救命稻草動粗,否則他一定要和對方好好談談人生。這年代不說家家奔小康,可也不至于撿剩飯都撿到醫院病房來吧?這可是醫院,您就不怕吃這碗馄饨的有什麽傳染類疾病?

雖然這麽說總有點詛咒自己的嫌疑,舒大少無比怨念。

窗外雨聲更大,“咔嚓”一聲,雷和厲閃幾乎同時落下,沒拉窗簾的病房瞬間亮起又驟然變黑,舒慕的心一哆嗦,顧不得繼續腹诽,一把拽住男人的胳膊,想把對方投注在馄饨上的注意力拉回現實:“大師,外面,外面有那個,你快出去看看吧。”

男人微皺眉頭,擡眼看看他,低頭繼續吃,這回他終于把一顆馄饨遞進嘴裏,腮幫子一鼓一鼓的,讓那張看上去帥氣又成熟的臉多了幾分幼稚可愛。

舒慕扶額,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吃貨?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可他怎麽覺得這兩句話都能套用在這位高人身上?傳說高人不都是淡泊名利,遠離凡塵嗎,怎麽他遇到這幾位都這麽不靠譜?遠澤道人就更不說了,幾罐汽水美得北都找不着的貨,舒慕總覺得,要是把遠澤和眼前這位湊一桌,沒準分分鐘就能幹掉一整套滿漢全席。

還得配兩箱二鍋頭。

男人似乎從兩次成功案例中摸索到使用直板小勺的正确方法,很快又撈出一個塞到嘴裏,他吃東西很慢,每一口都極盡享受,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吃的是什麽稀世美味,末了還不忘舔舔唇邊的湯汁,再繼續去撈馄饨。

“我說哥們,咱商量商量,您這會兒先停停行麽,等你把外面那個打發走了,我請你吃熱乎的。”被男人磨得完全沒了脾氣,舒慕坐到空床上,肩膀都垮了,可緊繃着的神經讓他沒辦法完全放松,時不時回頭去看房門,生怕那個腦袋和手能分開兩米半的家夥撞開房門殺進來。

貌似鬼類都會穿牆吧?如此一想,舒慕後頸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這時他才發現,撞鬼什麽的還是看不見比較幸福,雖說看不到會刺激人類潛意識對未知的恐懼,但總比視覺直接受到沖擊要好,因為沒見過鬼的,任憑想象力再豐富也想不到真正的鬼有多麽吓人。

比如門外那位脖子或者胳膊能伸好幾米的哥們,當然,也可能是他渾身的零部件都能拆解。

“熱乎的,好吃嗎?”男人眼前一亮,灼灼的目光刷地落到舒慕身上,沒等嘴裏這顆馄饨嚼碎就硬咽了下去,看的舒慕嗓子一痛,生怕這位沒等出手抓鬼就把自己噎暈過去。別看這裏是醫院,有值班的醫護人員,可目前門口有個靈異版門神,他也得敢出去找大夫啊。

“熱乎的當然比涼的好吃,你想想,現熬的雞湯,現煮的鮮肉馄饨,餡裏的湯汁還沒凝固,一口咬下去,香噴噴的味道瞬間溢滿口腔,那滋味,哪是這種涼冰冰的玩意能比的。”不知是看男人吃馄饨的時間過長,還是他本身就沒吃飽,這麽一說,舒慕自己也饞得不行,恨不能立馬出去吃兩碗。

不過在危機解除之前,他也就是想想。只要一想到那張浮腫的死人臉說不上什麽時候冒出來,他的食欲就會瞬間消散,不吐就算他抵抗力超強了。

“那,我要吃熱乎的。”男人糾結地看看還剩一顆的冷馄饨,咽了下口水,戀戀不舍放下小勺,慢慢站起身。

舒慕長出口氣,總算搬動這位大神了。起身想帶着男人去收拾那個大半夜出來吓唬人的壞鬼,手卻忽然被男人抓住,舒慕疑惑地回頭,不曉得大師要幹什麽。

男人眨眨眼,好半天才悶悶地憋出一句:“是你付錢嗎?”

舒慕腳下一劃,差點沒被腳邊的床腿絆個跟頭,使足力氣甩開對方的手,舒大少咬牙切齒:“我付錢,你吃多少都是我買單,可以了嗎!”丫的就認吃,小爺幾億身價,都特麽換成馄饨,撐不死你個慫貨!

看男人綻放個燦若繁星的笑臉,舒慕有些晃神,單從五官上說,男人是那種很帥并且很耐看的類型,不似唐劍文那般冷硬,卻也有那麽丁點高人出塵脫俗的味道。這會兒笑起來,整個人就如畫裏的谪仙走了出來,讓人想要親近的同時又有些自慚形穢,總覺得和這樣的人站在一起,自己會卑賤成一顆跌落凡塵的塵埃。

壓下心頭詭異的想法,舒慕轉身繼續往門邊走,卻再次被男人拉住。舒慕滿臉黑線,火氣噌噌往上冒,他發誓,若對方還敢提馄饨的事,他就把人從窗戶扔出去!

“這裏,”男人空閑的手指指病房內置衛生間,“抓這個行嗎?”

舒慕看着依舊緊閉的廁所門,下意識轉頭去找穆寬,經紀人依舊不在,難道……全身戰栗的同時,舒慕的眼珠也有些發紅,被困在衛生間裏這麽久,穆寬恐怕兇多吉少了,想到那個有時脾氣不好,但更多時候體貼善良又膽小的老好人被鬼害死,舒慕惡向膽邊生:“就抓這個!”

得到确認,男人拽着舒慕的手臂稍稍用力,将堵在門口的人拉到牆邊,确定對方所在位置還算安全,這才轉身重新回到衛生間門口,擡起右腿照着廁所門就是一腳。

剛剛做過同一件事的舒慕表示:男人這腳比他踢的稍稍帥氣一丢丢。

廁所門被踢開的瞬間,一股陰風打着旋飛轉出來,即便離得老遠,舒慕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他記得衛生間沒有窗戶,這風是哪來的不言而喻。

男人對這刺骨的陰風仿佛全無知覺,迎着就沖了進去,裏面的燈亮着,舒慕清楚地看到正對門的坐便旁邊歪着個男人,正是失蹤的穆寬。搶步上前去救人的同時,舒慕被一抹耀眼的光華刺痛了雙眼,依稀的,他好像看到男人拿出一個亮閃閃的東西,照着穆寬頭頂三十公分處擊去。

衛生間的燈猛地閃了下,舒慕的視力被接連的光影變化晃得急速下降,可就算眼前只剩灰蒙蒙一片,他還是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從穆寬身邊急速跳開,奔着馬桶撲去,一轉眼就鑽進下水道不見了蹤影。

跌跌撞撞竄進衛生間,左手顫抖着去試穆寬的呼吸,萬幸,人還活着,舒慕發皺的心松快下來,正想接點涼水拍在經紀人臉上,就見一臉寒霜的男人正打算徒手掏馬桶。

“你幹嘛!”舒慕吓了一跳,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也虧得他動作夠快,再晚一秒,男人的手就塞進馬桶下水道了。

“你不是說抓到他才請我吃熱乎的?”男人有些委屈,他沒想到對手動作如此迅速,知道遇上無法戰勝的強大對手,居然不戰而逃。

舒慕嘴角抽抽,進而發展到整個人都抽了,他忽然覺得,今晚之後,他短時間內都不想見到馄饨這種食物了,尤其是熱乎的。

看男人還執着地想伸手去掏馬桶,舒慕忍無可忍地低吼:“抓不到我照樣請你吃,你要是敢把手塞進去,我就把你整個人都塞進去!”

男人聞言立馬直起腰,甚至快速後退兩步,示意只要請吃熱乎馄饨,他絕對指哪兒打哪兒。

不想繼續理會這位腦筋不能用常理評估的低能大師,舒慕架着死豬一樣的穆寬出了衛生間,把人平放到空床上,又用毛巾沾了涼水給他擦臉,折騰老半天也不見人醒過來。

“他這是怎麽了?”舒慕焦慮地望了男人一眼,男人搖頭,指指對面的簡桐桐:“和她一樣,得睡幾天。”

舒慕正想天亮後要不要找人給經紀人也做個詳細檢查,就見男人箭一般射出去,直撲簡桐桐的床鋪。

與此同時,昏迷兩天都沒動過一下的簡桐桐猛地坐起,兩只漂亮的大眼霍然睜開,卻只見眼白,嘴角扯着陰測測的笑,愣是将一張美麗的臉龐扭曲的異常驚悚。

舒慕驚恐地瞪大雙眼,不知為何,簡桐桐這副模樣讓他聯想起之前在公共衛生間借紙抽那哥們。

他不會趁着他們在衛生間抓鬼的工夫混進來,附在簡桐桐身上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無責任小劇場:

男人:為什麽滿漢全席要配二鍋頭?至少也該配茅臺吧?

舒慕:誰讓你那麽low!就二鍋頭,兩塊五一瓶那種,愛喝不喝!

男人:我真的很low?

舒慕挑眉:你說呢,除了你這件山寨燕尾服,全身上下就沒有不low的地方!

男人摸着下巴想了想,默默脫掉了燕尾服。

舒慕:……

☆、012

附在簡桐桐身上的東西似是知道男人的厲害,沒等男人湊到跟前就閃了出去,動作很快,黑燈瞎火的,舒慕只覺眼前一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就發現“簡桐桐”正蹲在穆寬的床邊,雙手支着浮腫的下巴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雖然不是和這哥們第一次見面,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還是讓舒慕一陣腿軟,下意識想往後退,又想起眼前的穆寬正處于昏迷,他若是退開,那經紀人可就落在分不清是男鬼還是女鬼的手裏了。

舒慕猶豫的工夫,男人已經飛一般沖過來,擡起腳照着這位臉上就踹。舒慕只感覺一道厲風從臉頰刮過,生疼的,這一腳要是踢在簡桐桐那張雖然浮腫但仍舊細皮嫩肉的臉上,估計這妹子以後就可以徹底告別娛樂圈了。

前一刻還笑嘻嘻的東西瞬間收斂神色,向床位處移開半米的距離,男人一腳踢空。舒慕吞吞口水,暗暗祈禱男人的功夫到家,一旦腿腳不是那麽利索,腿一時半會兒收不回來再落在床上,那他家經紀人的小命就堪憂了。

男人不曉得舒慕那顆被吓到有些發麻的腦子在想些什麽,看對手躲開了,撐在地上的腿猛地用力,身體借着飛出去那只腳的力道,居然從床上飛跨過去了。

舒慕瞠目結舌,下巴差點砸到地面上——這招還能這麽用嗎?怎麽看着不太科學!

跨越床這個障礙,男人和“簡桐桐”幾乎來了個面對面,這點距離已經用不上他那雙大長腿了,男人也覺得近距離出腿有點浪費,直接揮拳照着對方的鼻子擊去。

“簡桐桐”似乎也沒想到男人會以這樣的方式突破床鋪障礙來到自己身邊,再想往後退就有些來不及了,情急之下只好一蹲身,就地一滾,從床底下又滾回到舒慕所在這邊,站起身,那張大臉離舒慕只有不到十公分的距離。

近乎零距離的接觸讓舒慕無語望天,要不他到床上去躺一會兒?總覺得在地上戳着有點礙事……

不過在他想來,“簡桐桐”的臉被附身的仁兄弄得這麽慘不忍睹,怎麽說都會有些刺鼻的味道,可意外地,對方身上不但沒有想象中的惡臭,反而還有股淡淡的清香。

也不知道這妹子用的什麽香水,過了這麽久又換了病號服竟然還能聞得到。

男人也沒想到對手如此狡猾,想換腿繼續踢又怕誤傷舒慕,從床邊繞過去又耽誤工夫,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得了喘氣的工夫,“簡桐桐”沖着頭皮發麻腳下發軟的舒慕燦爛一笑,開口發出的聲音卻沙啞得厲害:“兄弟,謝謝你的紙,你是個好人。”

他在廁所蹲了許多年,偶爾見到個人想借紙,結果沒等他話說完就會被刺耳的尖叫聲打斷,看着那些人連褲子都不提就往外跑,他表示壓力很大——不就是借個紙至于嗎!要不是不想果奔,也不想弄髒自己的褲子,他早就效仿這群人離開廁所的方式了。

“不,不用客氣,”舒慕扯了扯嘴角,沒想到這哥們還是個講究鬼,“謝完了,你可以走了。”

“不行!”“簡桐桐”咯咯笑着,舒慕全身的汗毛倒豎,他就知道講究什麽的不能用在鬼身上。

“還你,”“簡桐桐”說着,變戲法似的拿出半包紙抽遞到舒慕眼前,笑得更開懷了,“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這些我暫時用不上,還給你,要是下次我又忘了帶紙再來找你要。”

舒慕眼前發黑,怎麽着,這鬼哥們是賴上他了?這要是隔三差五忘了帶,他豈不是要天天在醫院留守了。不過紙抽都遞到鼻子底下了,不接着也不合适,舒慕顫抖着手把紙抽拿過來,想擠個笑臉,其實比哭還難看。

“謝謝啊!”“簡桐桐”話音剛落,身子突然向前傾倒,舒慕摸不準他又要玩什麽把戲,迅速向後退了兩步,後腰正撞在床頭櫃上,疼得他直呲牙。

被眼前一幕搞得不知所措的男人也反應過來,立時出腳将向舒慕撲去的“簡桐桐”踢出去,可憐的妹子身子軟的想面條,仰面朝天向旁邊倒,幸好邊上就是舒慕的床位,才沒落得個臉着地的下場。

“等一下!”看男人繞過病床單手握拳還要攻擊,舒慕趕緊叫停,從他這個角度看,簡桐桐是真的暈過去了,難不成那鬼哥們真是來還紙抽,還完了就走了?

男人也感受到簡桐桐身上散發的那股讓他不舒服的氣息不見了,身上的戰意漸漸消失,又變回人畜無害的模樣。

……

“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把簡桐桐搬回她的病床,舒慕擦擦額頭說不上是驚吓還是累着而冒出來的汗,嗓子幹的快冒煙了。這一晚上遇到的都叫什麽事啊,敢情就是一不小心見了鬼,順便被鬼借了個紙抽又還了個紙抽?

怎麽感覺又被附身又挨踢的簡桐桐這麽倒黴呢!

“她接觸過鬼物,身子虛。”男人老實巴交地站在旁邊,和沒幹什麽卻一身汗的舒慕比,他淡定的有點不像話了。

“你是說她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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