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主人真的不懂嗎?

裴千越如今是靈耗盡才變回原形,體型不再像先前失控發狂時那樣巨大,反而更接近先前風辭在臨仙臺見的靈識模樣。

但量也不算輕。

成年的黑蛇身體有數米長,完全盤起來盡數壓在風辭胸,壓得他有些呼吸困難。

風辭伸手推了推他的腦袋:“起來。”

蛇腦袋沒有動,反倒是尾巴纏了上來,親昵地勾住了風辭的手腕。

風辭:“……”

混賬東真的很懂要怎麽讓風辭心軟。

不除此之外,也不再有其他動作。

黑蛇好像當真累得不輕,沒一會就把呼吸放得均勻平穩,腦袋枕在風辭胸前,唯有身體随呼吸微微起伏。

似乎是睡了。

“活該。”風辭嘆了氣,也不再折騰,掌心在黑蛇腦袋上狠狠揉了一把,“誰讓你作。”

也不知道種靠折騰己引他心軟的臭脾氣是跟誰學的。

黑蛇睡得很沉,風辭伸手在他光滑冰冷的蛇鱗上輕輕撫摸去,手掌溢出一點靈光芒,沒入黑蛇體內。

溫的靈沿靈脈游走,一點點修複內傷。

風辭一邊撫摸蛇身,腦中忽然又回想起方才那個夢境。

夢裏的那個地點,他此前從未去。

Advertisement

可無論是山林間微涼的夜風,悠悠回蕩的鐘聲,是夢中那在他心頭萦繞不去的悲傷,都真實得可怕。

就好像……他真的去了那個地方,做了那些事。

但不太可能。

裴千越一整晚都守在他,如果他神識離開,裴千越至少會有察覺。

不除此之外,倒是有個更接近的可能。

——天道給的預示。

就如同當時天道給予他世間即将遭劫的預示一樣,那名為寒山寺的古剎,恐怕就是那幕後真兇的下一個目标。

不論如何,等此間事了,他有必要親去一趟那寒山寺。

至于現在……

風辭低頭看那盤在己身上、把他纏得動彈不得的黑蛇,又嘆了氣。

是把他家蛇的傷治好再說吧。

唯一的好事是,把裴千越接回來之後,風辭原本躁動不安的心緒也終于漸漸平靜下來。夜裏的打坐入定并未讓他得到休息,此刻放松下來,身體才覺得有些困倦。

外頭雪越下越大,風辭擡手一揮,房動合上,将一切風雪都擋在外頭。

随後,他打了個哈欠,也沒切斷靈輸送,就麽抱懷裏柔軟的蛇身睡了去。

***

風辭一覺睡了很長時間,醒來時外頭的雪已經停了。

身上的黑蛇已經不見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床暖的被子,及……躺在他身旁的男人。

風辭剛睡醒,腦子沒有那麽清醒。他揉了揉眼睛,茫然擡起頭,盯裴千越那張俊美的臉看了好一陣,才意識到他們現在的姿勢有些不對勁。

間屋裏只有一扇窗戶,如今緊閉,透不進多少光亮。

裴千越臉上那被血染了的綢布已經摘去了,一雙眼眸輕輕合,眼尾微挑,睫羽纖長清晰。他身上血跡斑斑的外袍也已經換下,只穿了件玄色裏衣。

裴千越睡在風辭身側,一條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另一條手臂伸在枕頭上讓風辭枕,看上去就像是把他完全摟進懷裏。

風辭:“……”

風辭是不習慣與人靠麽近,蛇形抱一抱都沒事,人形再樣怎麽看都覺得奇怪。

黏人也不是種黏法。

裴千越似乎沒睡醒,呼吸平穩綿長。風辭想了想,心翼翼擡起手,想把對方手臂推開。可他剛一用,後者手臂忽然收緊,瞬間将他摟得更緊。

風辭一下撞入裴千越胸膛。

裴千越的身體依舊很涼,隔一層薄薄的衣物,能清晰感覺在到那衣物下,屬于成年男子的肌理輪廓。

瘦削勻稱,卻不單薄。

風辭額頭抵裴千越的胸膛,聽對方平穩而有的心跳,有點酸。

他養的蛇身材都比他現在的好。

羨慕了。

風辭只稍稍走神了片刻,想繼續把裴千越推開,可那只手臂忽然用上很大道,緊緊鉗制在風辭腰間,風辭推了幾下竟沒推得動。

“……”風辭面無表情地擡頭,“你要是沒鬧夠就出去繼續跪。”

話音落下,摟在風辭腰間的手臂松了勁,沒一會就收了回去。

風辭翻身坐起來。

他裝睡,真為他次次都會上當?

裴千越沒有絲毫被人戳穿的窘迫,反倒依舊堂而皇之地躺在風辭的床上,低聲問:“主人睡得好嗎?”

風辭睡得行。

應該是最近段時間來,他睡得最安穩的一次。

但他莫名不想順混賬東的話往下答。大概是些時日裴千越相處的經驗之談——別讓他掌握主導,否則你永遠不知道家夥什麽時候會在你前面挖個坑。

風辭沒理他,伸手扣住裴千越的脈搏探了探。

元神的傷勢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

不愧是修煉了三千年的大妖,麽的傷,風辭只稍微傳輸了點靈給他,又變回原形睡了一覺,竟已恢複至此。

更顯得仙盟那群人真是大至極。

為召集幾個修真界精銳就想拿捏住裴千越,說是狂妄也不為。

想到裏,風辭忽然想起今早聽蕭卻提起的事。

風辭問:“你怎麽把被捕的仙盟弟子扔地牢就不管了?”

裴千越回答:“故意的。”

裴千越眼眸仍然合,為了方便風辭幫他診脈微微起身,靠在床頭,模樣瞧竟有幾乖巧。

可說出的話卻冰冷無情:“懲罰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就是如此?尤其是那些道貌岸然、貪生怕死的修士,讓他們困在那不見天日的地方,整日戰戰兢兢,己吓唬己,不比直接殺了他們來得痛快?”

對那些人來說,對未知的恐懼,遠比裴千越直接給他們一個了斷,更加可怕。

風辭已經見識裴千越拿捏人心的本事,何況那些人都曾想要裴千越的命,裴千越要如何處置他們,他都沒有意見。

說到了裏,裴千越索性将那日對各仙的處理都告訴了風辭。

風辭倒是聽到了己感興趣的東:“蕭卻制造的毒蠱?”

巫醫谷醫毒不家,派內弟子除了醫術高超外,同樣各個都是制蠱能手。可他此前卻從未聽說,有一種蠱毒能控制他人思維。

裴千越:“此蠱名為血契蠱。”

将血契詛咒注入毒蠱之中,經咒術煉化,服下毒蠱便如同立下血契,此生不可違背。

風辭有了猜測:“是你的想法?”

血契詛咒是種極其陰邪的法術,風辭當年并未傳給弟子,而是成秘籍放進了靈霧山,想來裴千越應該是從他的秘籍中讀到了。

裴千越微微低下頭,語氣也放輕了些:“三千年,總要做點什麽來打發時間。”

聽上去竟然有點委屈。

風辭輕咳一聲,別開視線,轉移話題:“你樣處理也好,若是全部處死,反倒容易讓人覺得你太冷漠無情,而且,對仙盟也是個損失。”

不處理方式,只剩下一個顧忌。

淩霄。

淩霄此番承朝長率領部弟子前來,而淩霄主并未出面。如今承朝已死,被擒的弟子在派內地位算不上高,哪怕他們保證後不再背叛,也不代表淩霄日後就會安。

風辭問:“淩霄那邊,你打算如何處置?”

“淩霄素來對我不滿。”裴千越道,“淩霄在數百年前曾是天下第一大派,可近些年來為種種原,逐漸沒落。他們是六中,最迫切要找回失傳秘籍的宗派。”

也就意味,他們一日沒有得償所願,便一日不會安。

裴千越從風辭的語氣中聽出了什麽,問:“主人已經有想法了?”

“不妨将承朝已死的消息散布出去,讓淩霄主親來領屍身。等他到了阆風城,再把人扣下,讓他表态。”風辭道,“如果願意歸順,便與其他人一樣服下血契蠱證忠心,若不願……”

他說到裏,稍微頓了頓。

裴千越問:“如果不願,主人要如何處置?”

“如果是我,可不會留下一個對我不忠之徒。”風辭平靜道,“你對落花的處置,我看就不錯。”

對落花的處置是,參與反叛者盡數處死,其餘派內弟子廢棄根骨,逐出師,永不得再入修真界。

裴千越低笑一聲:“我為主人會覺得我太心狠。”

“你不心狠,難道要讓他派內弟子繼續留在修真界,修成後再來找你報仇?”風辭道,“凡間的謀逆罪尚有株連九族,你非但沒要他們的命,反倒允許他們離開修真界,尋找別的活路,狠在哪裏?”

風辭說話時神情淡淡,眸光中透股叫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他的手段,從來不比裴千越來得輕。

裴千越沒有回答,只低聲道:“可淩霄畢竟是六之一。”

風辭蹙眉:“就是為你對六太放縱,才會導致今日的局面。”

裴千越:“主人教訓得是。”

從那日裴千越逼風辭表露身份後,他在風辭面前一直表現得近乎乖順,風辭說什麽是什麽。風辭覺得好笑,道:“別裝了,你如果真沒想好怎麽處置六,怎麽會讓他們麽輕易抓到把柄,打上阆風城。”

裴千越建立仙盟近三百年,如果六一直來都是如此懷有異心,而裴千越又只是一昧縱容,什麽都不做,六不可能拖到現在再起謀反之意。

裴千越能在其中權衡麽多年,卻在現在故意露出破綻,風辭不信他只是為了逼己現身。

裴千越也沒反駁,如實道:“當年創立仙盟之初,我為樣能最大限度保住六傳承,可實際卻事與願違。若他們執意各為營,倒不如讓仙盟真正接管六。”

他說到裏,風辭已經明白來。

從一開始,裴千越做的打算便是完全統一六。但六并立已久,仙盟師出無名。就像那些仙宗派反叛需要一個名頭一樣,想要接管六,裴千越同樣需要一個契機。

契機便是次反叛。

他故意讓反叛軍打上阆風城,不只是為了逼風辭現身,也是為了能在阆風城将所有對他有異心的宗生擒,為日後接管六做出鋪墊。

可謂一石二鳥。

些仙關系上的事風辭懶得再多問,只問了己比較關心的問題:“你是不是從去無涯谷之前,就猜到他們要做什麽了?”

裴千越沒有隐瞞:“是。”

風辭:“毒是故意中的,人也是故意殺的?”

裴千越:“是。”

風辭冷笑:“樣說來,你那時候其實沒有完全失控?”

裴千越:“……”

風辭沒錯裴千越臉上一閃即逝的慌亂,眼底笑意更深。

混賬東算計他麽多次,終于讓他也套進去一回。

既然能留有神志,準确無誤殺了個位高權的修真界前輩,那在寒潭邊時,是不是也留有意識?

不知想到了什麽,裴千越微低下頭,嘗試解釋:“那妖毒對我的确有些影響,不完全是假……”

風辭盯對方肉眼可見慢慢變粉的耳根,懂了。

所意識的确是有的,只是在妖毒的作用下,不那麽清醒,行為也有些難控制。

難怪臨到頭慫了。

風辭不再逗他,又換了個話題:“你那時偏要帶我一道前往無涯谷,也是故意的吧?”

裴千越:“……嗯。”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猜出我身份的?”風辭想不明白,“是在臨仙臺那幾日?你沒有失憶?”

裴千越卻搖了頭。

“是在清淨宗。”

風辭:“啊?”

裴千越道:“主人在旁人面前護我了。”

風辭:“……”

也能變成佐證?

裴千越道:“從第一次見面時,我便有所猜測。可主人修為深不可測,我幾次試探都沒探出底細,但換句話說,世間能有幾個讓我試探不出底細之人?”

修為如此高深,又願意在外人面前那樣護他。

除了千秋祖師之外,不會有第二個人。

風辭無奈:“你結論也太随意了,如果你猜錯了呢?如果我只是對你一往情深呢?”

裴千越擡起頭。

風辭:“……只是比喻。”

裴千越別開臉,不知為何看上去不大高興,淡淡道:“如果不是,殺了就好。”

風辭:“……”

不愧是你。

“但哪怕你心中再有猜測,也不該用種冒險的法子逼我現身。”風辭道。

裴千越計劃不是完全沒有漏洞。

如果風辭不是真正的千秋祖師,或者如果千秋祖師并不在乎裴千越的死活,他當時是真有可能會死在囚妖符陣裏。

從那日仙盟反叛開始,風辭就覺得裴千越舉動簡直離譜。他幾日始終想找時間好好裴千越談談,會說到個話題,便一并将己的真實想法說了出來。

“你樣做除了讓己置身危險,沒有別的意義。”

裴千越輕聲開:“沒有意義?”

“可不是沒有意義麽?”風辭沒聽出對方聲音中的古怪,繼續道,“你想證明我的身份明明有那麽多種方式,你何必——”

風辭話沒說完,忽然被對方抓住了手腕。

然後用一拽。

風辭本就坐在床邊,未經防備,猝不及防被他拽回了床榻上。

下一秒,一具冰冷的身體便覆了上來。

幾日不知是心虛是什麽別的原,裴千越他說話始終心翼翼,克制有禮。直到時候,他才終于撕去了那副乖順的僞裝,露出了真正的模樣。

裴千越覆在他身上,緊貼他耳邊響起的聲音冰冷而危險:“我為何麽做,主人真的不懂嗎?”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