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嗑到了
在禦劍飛行上,裴千越恐怕算得上當世第一。尋常人要飛行大半天的路程,他需要花費不到兩時辰。
月色高懸時,二人抵達了姑蘇城外。
純白劍影當空落,裴千越摟着風辭在一處山崖之巅顯出身形。
剛落地,風辭便認出了這地方。
這裏就是昨日夢境中,他所站立的地方。
擡眼望去,便能看在半山腰上,被重重樹影遮蔽的古剎一角。
忽然有人在一旁喊:“城主,這邊!”
風辭偏頭看去,是一名模樣俊秀的少年,正在朝他們招手。
“總算了,我等了好久……”少年快步跑到近前,話沒說完,忙擺手,“我可沒有不想等的意思,也沒有覺得城主您得太晚的意思!”
他說着,上了裴千越面無表情的臉,連忙閉了嘴,規規矩矩朝他彎腰行禮:“城主。”
裴千越這才向風辭介紹:“薛唯。”
風辭問:“他就是你說派盯着寒山寺的眼線?”
裴千越:“嗯。”
“可他……”
眼前這少年模樣生得不錯,但根骨平平,靈力低微,大約才剛剛築基,不太像是阆風城弟子。更何況,他身上完全沒有其他阆風城弟子看裴千越時的拘謹和畏懼,少年眸光很亮,正好奇地在他二人身上回打量。
風辭這才注意到,裴千越依舊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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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劍上位置有這點,這姿勢也不算什,此刻落了地,再這樣就有點奇怪了。
風辭意識掙動一,可裴千越摟得很緊,他竟然沒掙得開。
少年的眼神亮起。
“……”風辭被他看得莫名不自在,咬牙,“可以放開我了嗎?師、尊。”
在一切未明,肉身尚未找回之前,二人商定先不暴露風辭的身份。因此,他現在的身份依舊是裴千越的親傳弟子,陸景明。
風辭兩字咬得很重,薛唯眨了眨眼,小小聲道:“師徒诶。”
裴千越松開雙臂,似乎不太樂意:“知道了,愛徒。”
“是年上。”薛唯道,“嗑到了。”
風辭:“?”
裴千越:“……”
裴千越道:“說正事。”
“哦。”薛唯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這幾天我在這附近盯着,寒山寺沒什異常,附近也沒到有什古怪的人出沒。今天收到城主的信,我特意找借口進了他們寺廟看一眼,一切挺正常。除了……”
裴千越:“除了什?”
“慧空老和尚……不是,慧空大師我沒到,不知道在不在寺裏。”
“……慧空大師平日裏很少外出,我經常去找他,他挺喜歡我的。今日接到城主傳訊,就順便在姑蘇城裏買了他最愛吃的點心,想去看他。可寺裏的僧人說他不在,我問他在哪兒也不回答,想在寺中等等卻被他們趕出了。”
說到這裏,薛唯納悶地摸了摸巴:“感覺有什事瞞着不想被我發現似的。”
“的确有點古怪。”風辭道。
他沒再多說什,而是轉身走到懸崖邊。
他們所在這座山崖正好就在寒山寺的面,兩山之間夾了條小河,風辭擡眼看了看天邊的圓月,又閉眼感受了一山崖之巅微微吹拂的夜風。
與在夢中所感受到的景象一模一樣。
唯獨不一樣的是,寒山寺并未敲鐘。
風辭問:“寒山寺平日裏會鳴鐘嗎?”
“當然會。”薛唯答道,“佛家講究晨鐘暮鼓嘛,早晚要敲一敲。今天我沒注意,但這時間……應該已經鳴鐘了吧。”
風辭:“這早?”
“平時是這時間啊?”薛唯撓了撓頭發,似乎不太明白他為什要這問,“有每逢初一十五,要敲足一百零八,得一直持續到午夜呢。”
他頓了頓,小聲道:“其有點擾民,我睡不着覺。”
有初一十五才會鳴鐘一百零八,可風辭在夢境中,分明聽了一百零八聲鐘響。
風辭又問:“今天什日子?”
“十六。”薛唯生活在民間,日子比風辭他們熟悉得多。他想也不想地答了,又有點恍惚,“咦,這說昨天是十五啊,我怎好像沒聽鐘響……”
風辭若有所思地皺眉。
他已經沒什問題要問,裴千越便薛唯吩咐:“你先回姑蘇。”
薛唯的确和其他裴千越手不同,在聽如此明确的命令後,竟然敢多嘴問一句:“城主不需要我跟着嗎?這一片我熟,可以給你們帶路。”
裴千越:“滾。”
薛唯縮了縮脖子:“哦。”
他轉身,不情不願地走了。走的時候嘴裏嘟囔了幾句“肯定是嫌我瓦數太亮”、“這兇怎追老婆”之類的話。
“……”風辭按了按眉心,“這孩子……”
裴千越平靜道:“時常沒規沒矩,胡言亂語,不必會。”
風辭望着少年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片刻,但裴千越顯然不想再多讨論,于是也不再提了。
姑蘇地處江南水鄉,潺潺流水在山間流淌,彙入遠處燈火通明的城池。
裴千越道:“主人很久沒去人間,等此間事了,我陪你去轉轉。”
風辭立于山崖之巅,眼底映着姑蘇城的燈火,卻搖頭:“人間我可得不少,什樣的,大同小異,沒什意思。”
他嘆了口,收回目光:“是做正事吧。”
裴千越似乎想再說什,可風辭這會兒有心事,沒有注意到。他往前走了半步,縱身一躍,身體像是被一陣清風托起,輕飄飄地飛了起。
如同在夢境中的場景一樣,風辭很快看了座古樸斑駁的寺廟大,以及在寺廟前掃地的小和尚。
風辭在寺廟前落地,他的身後,裴千越也輕輕落地。
小和尚放掃帚,朝他們快步走,行了佛家之禮:“敢問兩位仙尊法號,寒山寺所為何事?”
和夢中相似的問話。
裴千越正想回答,風辭擡手攔了一,問小和尚:“住持大師在嗎?”
小和尚态度依舊有禮有節:“住持大師外出未歸,仙尊若要尋他,不妨改日再。”
風辭追問:“慧空大師去哪兒了?”
小和尚:“小僧不知。”
風辭:“他何時才會回?”
小和尚:“小僧不知。”
“……”風辭默然片刻,笑着道,“就可惜了,我師尊與慧空大師曾是故人,今日路此地,本是想找慧空大師一敘,看是沒有這緣分了。不今日天色已晚,可否讓我們進去歇一歇腳?”
可小和尚仍是重複句話:“住持大師外出未歸,仙尊若要尋他,不妨改日再。”
風辭眉頭皺起,回頭看了眼裴千越。
裴千越已有不悅:“本座你也敢攔?”
小和尚:“敢問兩位仙尊從何而?”
裴千越:“阆風城。”
小和尚神情稍稍一變。
就在這時,寺廟的大忽然被人打開:“淨安,怎能怠慢貴客?去吧。”
者是一位二十多歲的年輕僧人,小和尚雙手合十應了聲“是”,回到寺前,撿起放在邊的掃帚,重新開始掃地。
“小僧淨塵,這位想必就是裴城主吧。”年輕僧人迎上前,解釋道,“小寺歸隐已久,寺中僧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怠慢,望裴城主恕罪。”
裴千越淡聲問:“本座可以進了嗎?”
“這是自然。”淨塵側身讓開,做了“請”的姿勢,“裴城主請。”
二人這才踏上古剎前的石階,經寺前時,風辭偏頭看了眼名叫淨安的小和尚。
“淨安小師父。”風辭喊了他一聲,“這地上好像沒有灰塵,天色不早了,早歇着去吧。”
別說是灰塵,寺廟口的這片空地上,幹淨得連片落葉找不到。
小和尚握着掃帚的手微微顫抖一,頭也不擡,低低地誦了句佛號。
這座古剎年代已久,處處可歲月的痕跡。此時正是晚課時間,寺內飄蕩着誦讀佛經的聲音。風辭和裴千越一路走,有不少僧人給他們行禮。
“我家師父幾日前外出游歷,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回寺。”淨塵道,“裴城主如果找我家師父有要緊事,可告知小僧,小僧會替城主轉告。”
裴千越道:“本座不偶然路此地,想與故人一敘,不到就不到吧。”
淨塵:“原如此。”
裴千越又旁敲側擊打聽一番,例如這日子有沒有怪事發生,有沒有可疑人員之類的問題,淨塵一一答了,瞧不出異樣。
風辭一邊聽着,一邊四觀察。
忽然,他餘光看一抹影子從牆角一閃而。
風辭停腳步。
裴千越偏頭問他:“怎?”
“我好像看……”風辭指了指牆角,可裏已經什也沒有了。風辭搖搖頭:“沒事。”
剛剛是……什小動嗎?
不風辭并未從方裏感知到惡意,便也沒放在心上。
淨塵很快二人引到一處小院的屋舍面前。
“小寺往日鮮少客,因而客舍條件簡陋,裴城主莫怪。”淨塵道。
他們面前屋舍的确不大,風辭上前推開,屋內甚至比他在阆風城住的外弟子院要逼仄,有一張單人床。
裴千越看上去倒是滿意:“無妨,是我們叨擾了。”
說着就想走進去,卻被淨塵攔了一:“城主,您的房間在隔壁。”
“……”裴千越問,“兩間?”
年輕僧人點頭,認真道:“小寺雖然簡陋,但四五間客舍是有的,不需要勉強擠在一間屋子。”
裴千越:“……”
裴千越站在屋前不動,風辭茫然看向他,不太确定地問:“你喜歡這間?沒事,我去隔壁也行。”
“……不用。”裴千越淨塵道,“帶路。”
安頓好住處,淨塵便離開了小院。風辭躺在床上閉目養神,聽了敲聲。
“進。”風辭道。
是裴千越。
風辭盤腿坐起,問他:“如何?”
裴千越道:“已在附近探查,并無任何異樣。”
風辭點點頭:“看兇手的确沒,可是……”
裴千越問:“主人是否已有什線索?”
風辭想了想,隐去部分細節,先前夢境告訴了裴千越。
“一百零八聲鐘響。”裴千越道,“昨日就是十五,可薛唯說昨天沒有敲鐘,這寺裏的僧人也活得好好的。”
“所以不是昨晚。”風辭嘆了口,“我們總不會真的要在這裏守株待兔半月吧?”
裴千越道:“明日我會再去附近探查,看有沒有別的線索。”
風辭點點頭。
就在這時,外忽然想起輕微的響動。
“噓。”風辭擡手按在唇邊,讓裴千越禁了聲,偏頭朝邊看去。
一顆毛絨絨的腦袋,緩慢頂開虛掩着的房,探了進。
是一小狐貍,身體嬌小圓潤,蜷在邊看上去就像是小小的毛團。他皮毛是通體暗紅色,兩耳朵尖上生着白色的絨毛。
風辭眼睛亮起。
好、可、愛、啊!
小狐貍探頭探腦地往房間裏張望,一擡頭上風辭的眼神,“嗷”地一聲縮了回去。
“哎,你別走啊!”風辭想也不想床追出去,小狐貍沒跑遠,在院子裏被他抓了正着。
風辭小狐貍按在地上,揉了兩:“說,剛才是不是就是你在偷看我?”
小狐貍嘤嘤嗚嗚,又慫又讨好地蹭了蹭風辭的手掌。
風辭這種軟乎乎、毛絨絨的小動向沒有抵抗力,他沒忍住又揉了兩,裴千越才跟上:“主人,這狐貍……”
“是妖,我知道。”風辭頭也不擡,“可是它好小一團,真可愛。”
“毛絨絨。”
“手感真軟啊,你也試試?”
裴千越:“……”
裴千越咬牙:“……不試了。”
小狐貍平白感受到一股自大妖的淩然殺意,渾身的毛瞬間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