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惑

No.10

我和二哥是被一個遠房親戚介紹到一個瓦匠隊的,其實那活很累。

幹了大約四年,我和二哥就跑了,去了一個機械廠。

具體我們做得是什麽也不太明白,但是我們只要知道怎麽幹活就行。

那活是室內,每天機械聲從早響到晚。

我和二哥過得像鬼,回到住處還要自己做飯吃。

住處住着的都是廠子的人,一個大通鋪,上面躺了八個大老爺們。

在外混了幾年,我早就學會了做菜。

我們屋的人都說我做菜最好吃,豎着大拇指哭喊着求我做菜。

我那時也沒啥心眼,他們一誇我就信了,結果就給他們做了三年的飯。

直到幾年後離開那裏,我才回過味兒來,我是被忽悠了,我二哥這個吃裏扒外的,竟然和外人一樣忽悠我。

本來我和二哥是可以在那個廠子多幹幾年的,但是第三年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我們廠子經常有一個似乎挺有本事的小年輕來視察,一來二去的,我二哥就和那人熟了。

這也要拜我二哥的殷勤所賜,畢竟整個廠子三四十號工人那個小年輕只和我哥說過話。

小年輕其實比我們大,我那時十九,那個小年輕二十三了。

不過他長得臉嫩,顯小,但就算小,也挺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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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這種人挺打怵,所以哪怕我二哥經常嘻嘻哈哈的去找那人搭話,我也一句話都沒和那人說過。

有一天晚上,下班後,我二哥鬼鬼祟祟的跟我說叫我自己回去,他晚點再走。

我問了他半天,他才支吾着說和那個小年輕,也就是楊博遠去喝酒。

我當時就說他沒義氣,有這好事竟然不叫上我,我二哥腆着臉推我,嘴裏不停的說下次下次的。

結果那天晚上,他是淩晨兩點多回來的。

我那時候睡得正沉,活活地被我二哥給砸醒了。

我一睜眼,鼻子裏就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

No.11

我當時一個機靈,猛地按亮燈。

燈光籠罩我二哥的時候,我差點沒吓厥過去。

只見我的二哥哆哆嗦嗦的右手裏,緊緊地攥着一個斷裂的人手。

我當時吓傻了,愣愣的去看二哥的左手。

他的左手處鮮血淋淋,那裏空蕩蕩的,我幾乎看到了白慘慘的骨頭。

我撲棱一下子坐起來,整個人差點從床上翻下去。

我顫抖着嗓子叫他,“哥……哥……你怎麽了?”

我的手空蕩蕩的圍着他,就是不敢碰他。

二哥的眼睛睜不開一樣地眯着,他似乎想沖我露出一個笑容,可是那笑容還沒成型,二哥的臉就走了形。

那是真的走形,人正常情況簡直無法做出那種表情。

二哥的眼淚直往下掉,他用細細的氣音從嗓子裏往外冒,“弟……救我……”

我們這麽一通忙亂,我邊兒上的工友也醒了。

他被吓了一大跳,緊接着一嗓子把大家全喊醒了。

然後我們一幫人手忙腳亂的把我二哥擡去了最近的醫院。

我們幾個被扔在醫院的走廊裏,我來來回回的走,心裏滿滿的不安生。

我還記得幾年前發生過一次類似的事,那時我和二哥都還小。

有一次家裏鍘草,我和二哥在亂哄哄的院子裏圍着鍘草機瘋跑着玩兒。

在某一次經過鍘草機的時候,二哥手裏攥着一簇稻草,隔着鍘草機就打算向我撇過來。

結果他的力度用大了,整個人都栽在了發動的鍘草機上。

當時周圍的人都吓毀了,有大人一把就撈住二哥的腰,把他拽了出來。

可是還是沒來得及,二哥的手被卷進了機器裏,當時就一手血。

後來二哥被送進醫院,他的一小截指頭早就被機器給攪成了肉醬,所以那指頭就沒能續接。

從那以後,二哥的左手食指都是個半截小禿子——上面沒有指甲。

也許真的是小時候的經歷起了作用,這一次二哥的手被砍,他記得把自己的斷手拿着,然後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

No.12

二哥明明說是和那個楊博遠喝酒的,怎麽會變成這樣?

二哥醒來後,我憋了很久,還是忍不住問他到底怎麽回事。

可是他死也不肯說。

我問他,是不是楊博遠幹的,二哥的表情毫無波瀾。

我看看二哥那包着紗布的手,越看眼睛越紅。

醫生說,我們送得晚了,雖然手被接上,但是以後也是一只廢手,根本就沒知覺了。

二哥像個蚌殼,什麽也不肯說。

我有氣都不知道往哪撒。

他出院之後,竟然還想去廠子幹活。

我跟他說,早就幫他辭了,我叫他跟我離開那個地方。

可是二哥不願意。

最後我強硬得拽着他,坐上了前往濰城的火車。

結果就在我上個廁所的功夫,我回來的時候就發現我二哥沒影了。

我當時氣得幾乎想回去抓他,可是我還是沒有,我氣鼓鼓的想,讓他自生自滅去。

濰城那邊兒有一個曾經瓦匠隊裏認識的一個兄弟,他在那裏的一個木器廠混。

記得他從瓦匠隊離開的時候,還讓我和二哥跟他一塊兒,但是我們沒同意,硬是又熬了一年才離開。

這一回,我想着幹脆就投奔那個哥們。

那哥們叫王軍港,我們都稱呼他軍港。

我記得他說的君臣木器廠,到了地方一問,還真讓我給找到了。

No.13

三四年沒見,軍港已經混成了老板。

他見着我很開心,直接就讓我從他那幹活。

因為他,我認識了不少妞,別說,還真有看着對眼的。

只是可惜,那姑娘雖然喜歡跟我打鬧,但是不願意跟我處對象,她開玩笑的說嫌我窮,嫌我是農村來的。

我在軍港那裏混了兩年,沒混着老婆,倒是混了個娘。

因為我平時嘴貧,而且在長輩面前乖順,軍港的媽一直特別喜歡我。

有什麽吃的想着我,過年過節那必定是讓我去她家過,我俨然成了她第二個兒子。

其實我也挺喜歡她的,畢竟長這麽大,就沒體會過有媽的滋味,這種被年長女性關懷的體驗還真不錯。

雖然我在那裏過得挺好,可我還是在兩年後離開了。

那時我已經二十一,說來好笑,我連對象都沒處過。

我跟軍港一家道別,老太太直掉眼淚,叫我沒事多回去轉轉,我一口答應,說以後肯定會來看她。

我回蝴蝶村的事誰也不知道,但是可能是有緣吧,我一下火車,走到村裏那大道上的時候,竟然看到了低頭溜達着經過的萬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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