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邊境之前早已蟲族騷動,生有異端,沈墨庭便隐隐有一種預感,平靜了幾年的日子終究要被打破了。

果不其然盡管帝國早已有防備,在法克斯星球重兵駐紮,在蟲族第一波突臨時守住了防線,但前線戰場的局勢卻已經越來越緊張。

沈墨庭心系戰局,很快便忍不住向寧殊提出自己想要前往法克斯星球的念頭,卻被寧殊态度堅定地拒絕:“不,我會派其他人去。”

沈墨庭怔了怔,不由得想起前一陣子那些人瘋傳的謠言,他的面色猛然變得慘白起來。

寧殊卻仿佛知道沈墨庭在想什麽似的,拉着他的手解釋道:“你別多想,我不是因為那些流言蜚語才不信任你。”

沈墨庭這才感覺胸口那股透不過氣的悶窒消失了,有些不解地擡眸:“那殊兒為什麽不同意我去?我明明就是你手下最适合的戰将……”

“墨庭,以前的我多麽弱小,沒有你根本我根本坐不上帝位,我永遠都不會猜忌和懷疑你。”寧殊長嘆一聲,緩緩道:“我不舍得讓你去戰場,只是不想讓你有危險。”

“前線戰場十死九生,實在是太危險了。盡管我們現在還沒有公開關系,可你在我的心裏就是我的伴侶,我又怎麽舍得派遣自己的伴侶上戰場?更何現在戰況還沒有到無比嚴峻的地步。”

寧殊直視着沈墨庭的眼睛,一字一頓道:“這些年來我渴望和追逐權力,除了報仇,更希望手中緊握的權力可以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那個人就是你。”

沈墨庭只覺耳朵一陣轟鳴,他眨了眨眼睛有些想笑,卻又有些想哭。

這些年來,他習慣了用傷痕累累的身體獨自穿梭在血雨腥風和無數猙獰的蟲口之中,傷疤和疼痛伴随着他永生的記憶,然而盡管遍體鱗傷,身心千瘡百孔,他卻只能躲在無人的角落獨自默默地舔舐着傷口。

帝國子民誇贊他的赫赫戰功,說他以凡人之軀,比肩神明,可沒有人知道他在戰場上無數次絕處逢生,也沒有人知道他是一個Omega。

Omega發情期的時候身體渾身會難耐饑渴,不受控制的躁動和發熱,生理期來的時候卻又腹痛不止,腹部如同被人生生用手刨開,只用糙線粗粗縫合,就像是墜着一塊重達千鈞的巨石,沉痛欲裂。

但好像所有人都覺得他生來就是這般英武強悍,從來沒有人關心過他會不會受傷,他會不會疼。

只有寧殊會珍視着他,把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

沈墨庭的眼圈逐漸泛紅,眼角有了幾分濕意,他感到有些羞恥和難為情,欲蓋彌彰地轉過了臉,沒有再說什麽。寧殊一只手臂輕輕地圈報住他,一只手則撫着他的腦袋,掌心的發絲柔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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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外人看到冷肅淩冽的元帥會被女帝這樣撸狗似的摸着腦袋,一定會驚掉下巴。

沈墨庭卻将自己的腦袋主動送了過去,側臉蹭了蹭寧殊的嬌嫩的掌心,兩個人都沒再提蟲族戰場的事情,他的心底卻已經暗自做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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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兒,明天是我的生日,你可以陪我一天麽?”過了數十天之後,沈墨庭突然反常地這樣請求道。

前幾年來沈墨庭身為寧殊的監護人,總是盡心竭力地照顧着她,寧殊的生日他也從未缺席,次次給寧殊準備好精心準備的禮物。

但他卻從不肯将自己的生日日期告訴寧殊,只說自己從不過生日,覺得麻煩。

寧殊有些愕然和訝異地擡眸,随後很快點頭答應,但她有些愧疚地垂下了頭:“抱歉,我不知道明天是你的生日,我什麽都沒準備……”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禮物。”沈墨庭淡淡地笑了笑:“等殊兒處理完公務之後,我們換上常服出去玩一天好不好?”

“就像是最普通的情侶那樣一般嗎?”寧殊眼睛一亮,很快點頭答應,但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那我先把公務批改完,明早我們一早便出去。”

然而寧殊非要膩乎地拉着沈墨庭的手不肯松開,讓他抱着自己一起批改公務。

光屏裏帝國的機密大事都毫無保留地在沈墨庭眼前展開,寧殊劃開了光屏的投影認真地批改,有的時候遇到軍事方面的難題還忍不住會問沈墨庭的意見。

沈墨庭抱着寧殊,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輕聲說出自己的意見,看着寧殊認真思考的神情,他心頭有些發澀地轉開了眼睛。

他何其幸運,能夠遇到一個這麽信任自己的伴侶,可他卻即将要做出欺騙寧殊的事情。

寧殊一定會生氣,甚至會恨他。

可是随着前線戰場的逐步淪陷,而寧殊之前派出的人已經在戰場犧牲和重傷,戰況愈發嚴峻,攝政王的心思卻還在争名奪利,不懷好意地派出了自己的部下妄圖截取軍部的殘餘的勢力,他已經別無選擇。

“公務批改的差不多了,我還有事情沒有處理完,你先回去睡覺養好精神,明天我們便一早出發。”

沈墨庭雖然覺得奇怪,但他自己也是心事重重,沒有多說什麽便邁着沉重的步伐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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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團甜膩的星光糖湊到了沈墨庭的唇邊,盡管沈墨庭并不喜歡甜食,但他還是張嘴乖乖地吃了下去。

“好吃嗎?”寧殊笑眯眯地問道。

“嗯。”沈墨庭面無表情地回答道,耳後根卻有些泛紅,在他心裏只要是寧殊喂給他的比什麽食物都好吃。

沈墨庭牽着寧殊随着人流走出了電影院,還覺得這樣平淡的日常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寧殊仿佛發覺沈墨庭在走神一般,捏了捏他的掌心,見沈墨庭還沒什麽反應起了戲弄的心思,用指尖捅了捅他的腰窩,沈墨庭身軀一抖,立馬用兩只鐵鉗一般的大手捏住寧殊的手。

他雙頰滾燙,低低道:“殊兒,在外面別這樣。”

寧殊卻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角,立馬讓沈墨庭想起了之前看電影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隔壁的alpha竟然直接攬過身側的Omega接吻,發出羞人的聲音,寧殊也是個愛學壞的,盡管沒有發出聲音讓別人發現,她卻仍舊用不老實的手腳不斷戲弄他。

不是趁着沒人發現的時候便摸一摸沈墨庭的大腿,就是動作隐秘地偷輕一口他的側臉,讓本就純情青澀的沈墨庭根本沒了心思看電影,一直羞得滿臉通紅。

盡管只是短短的一天,他們卻像是普通的情侶一般做了很多事情。

他們去了帝都星一個商業區其中有名的游樂園,兩個人的童年都不算美滿,寧殊便拉着他的手把整個園區的游樂項目都玩了個遍,盡管有的項目十分幼稚,沈墨庭雖然有些無奈,卻不厭其煩地陪着寧殊玩了一次又一次。

兩個人一起做了手工制品,寧殊原以為像是沈墨庭這樣英武強悍的人只擅長行軍打仗,會對廚藝一竅不通,結果反倒是自幼身為公主,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寧殊手忙腳亂。

寧殊捏着奶油在蛋糕胚上擠了歪歪扭扭的一團,正皺着包子臉覺得棘手無比的時候,卻發現身側的沈墨庭竟然格外的心靈手巧,已經一臉肅穆地對待軍事難題一般,完成了一個精巧無比的蛋糕。

沈墨庭發現寧殊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頓時有些羞赧地紅了臉,難為情地吶吶解釋道:“這兩年我沒事的時候會研究一下廚藝,但我覺得自己的手藝不怎麽好,就不好意思展露。”

沈墨庭給寧殊切了一塊,寧殊嘗了一口便面露驚喜和新奇:“很好吃,和宮中的禦廚比起來也完全不落下風。”

聽見寧殊毫不吝啬的贊譽,沈墨庭變得面紅耳赤起來:“殊兒如果喜歡,以後我經常給你做。”

寧殊在兩人關系中都是主動的一方,立即笑眯眯地抱着他,開玩笑說道:“墨庭如果以後和我有了孩子,想必一定會是賢夫良父的。”

沈墨庭聞言怔了怔,垂下眼睛。

以後……他和寧殊可能再也沒有以後了。

寧殊放棄了再制作蛋糕和小餅幹,開始和陶藝杠上。

結果她費力做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小熊土陶,卻扭曲和猙獰得不忍直視,寧殊自覺丢臉,忙不疊就要丢掉,卻被沈墨庭攔下。

沈墨庭紅着臉請求道:“殊兒可以把這個小熊當做我的生日禮物送給我嗎?”

寧殊滿臉尴尬:“這小熊太醜了,不要這個好不好?皇宮裏的奇珍異寶随你挑。”

“我就想要殊兒親手做的東西。”沈墨庭卻很堅持。

寧殊拗不過他,只能看着沈墨庭視若珍寶地将陶土小熊收了起來。

怎麽會有傻的人。

沈墨庭不計回報地為她犧牲了這麽多,第一次開口祈求讨要的禮物,卻是一個在別人眼裏垃圾都不如的東西。

寧殊滿眼複雜地拉住沈墨庭的手:“墨庭,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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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兒,還、還沒到嗎?”眼前一片黑暗,沈墨庭忍不住問道。

寧殊被他背在身上,圈着他的脖子用手緊緊地捂住他的眼睛:“還有一段距離。”

沈墨庭看不清路,只能繼續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幾步,他不禁停下步伐:“殊兒,你下來好不好?我現在看不見東西,怕把你摔了。”

“不要。”被沈墨庭驕縱養大的寧殊低哼一聲,圈着他的脖子,雙手則緊緊地遮着他的雙眼,像只樹袋熊一般挂在他的身上。

沈墨庭只能無奈地向前繼續摸索走着,卻因為怕傷到寧殊,走得極為小心翼翼,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寧殊輕快地說了一聲:“到了。”然後從他的身上跳了下來。

沈墨庭抖着睫毛慢慢睜開眼睛,愣在了原地。

眼前古樹參天,似乎直抵雲霄。盤虬卧龍一般的枝幹延密,繁茂的樹蔭猶如炸開的焰火,枝葉扶疏,樹冠垂下了千萬條茂密的枝條。

清亮的月色從枝葉的縫隙裏擠進來,灑落一地。

湖水與夜色融為一體,岸邊是大片搖曳的蘆葦,被晚風吹開,湖面蕩開一圈圈的漣漪,水聲浩蕩,滿船清夢壓星河。

“這是皇室的禁地,空氣中有極高的能量粒子,十分适合修煉精神力,歷來只有皇帝和帝後才有資格踏入。”寧殊淡淡地說道,仿佛并不覺得帶沈墨庭進入這裏有什麽不妥。

在女帝寧殊的心裏,沈墨庭就是她唯一的帝君。

夜景本已是迷人,但讓沈墨庭如此震撼的是夜色中無數正緩緩升起的天燈,無數微光在半人高的蘆葦蕩裏緩緩升高,幻影流光般映出迷離的輝澤,仿佛點燃了夜色。

沈墨庭蠕動着唇看向寧殊,雙眸緩緩蘊滿水霧。

他沒想到寧殊還會記得。

之前先帝剛去世的時候,他為了哄寧殊睡覺每晚都會給她講故事,直到有一次童話書裏講道故事裏的主人公乘坐着天燈去找家人。

“天燈是什麽啊?和星艦機甲一樣的東西嗎?”寧殊撐着下巴坐起來,好奇地問道。

沈墨庭用光腦搜了一下資料,解釋道:“是古地球一種祈福用的東西。”

“祈福?”寧殊眨了眨眼,眼珠子轉來轉去:“這麽多燈一起放,一定會很漂亮吧。”

“不要想了,快睡吧。”沈墨庭卻給她撚了撚被子:“這些祈福儀式都是古地球的封建和迷信思想,沒什麽用的。但如果以後你有了心愛之人,可以為他祈福,是美好的心意。”

沈墨庭極好的視力忽然像是看見了什麽,用精神力引過來一只離他最近的天燈,在他的掌中騰空停下。

沈墨庭的瞳孔猛然一縮。

這盞天燈寫了他的名字。

星際時代人們很少再親手寫字,除了非常重要的文件才會手寫簽名,畢竟沈墨庭和寧殊一起相處了這麽多年,他一眼便認出自己的名字是寧殊的筆跡。

他不敢置信地用精神力抓來一只只天燈,但每一只都毫無例外地留下了他的名字。

沈墨庭眼圈泛紅,抖着唇望向寧殊:“我走了之後你一直在忙着這個?昨夜一晚沒睡?”

寧殊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這是我第一次給你過生日,肯定要用心點。”

沈墨庭呆呆地看着寧殊,甚至連自己哭了都不知道,還是寧殊用指腹溫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濕意才猛然驚醒。

夜色已深,偶有蟲鳴,萬籁俱寂。

沈墨庭閉上眼睛,緩緩握住了寧殊的手,輕喚道:“殊兒,雖然你還小,但我不想再猶豫了,我們在一起吧。”

寧殊像是聽到什麽玩笑話,身為alpha的尊嚴很是受到打擊:“我小???——”她微微挑起的唇角卻遽然凝滞。

澄澈的月光下,沈墨庭拉着她的手緩緩摸向他一絲不茍的衣領的扣子:“殊兒,标記我。”

寧殊的眸色一深,喉頭輕輕滾動,這一瞬間alpha對伴侶占有欲的天性顯現。

占有他,深入他,徹底地終生标記他。

讓他嘶啞的喉嚨只能喊出她的名字,泛紅的眸底只能映出她的身影,身體永遠殘留着她的信息素所标記留下的痕跡。

寧殊的指尖微顫,終是伸向了沈墨庭的衣領。

是時候讓沈墨庭見識見識,她究竟小不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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