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寧殊怔怔地看着雲翎月, 仿佛還是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一樣。

忽然她猛然捂住自己的小腹,不敢置信地望向雲翎月,慢慢開口:“你……”

雲翎月的視線早已被淚水浸透, 只看見寧殊模模糊糊的臉在面前跳動,他猛然跪下,拉住寧殊的裙擺,不斷重複地嘶聲喃喃道:“對不起, 陛下, 對不起……”

而就在這時, 有數道整齊的腳步聲走進殿內。

寧邱樂呵呵地笑着:“殊兒, 本來不想擾你安眠的, 但是既然你都快要走了, 做叔叔的, 總該親自來送送你不是麽?”

寧殊在此時此刻才仿佛酒醒了一般, 她眉頭緊蹙, 踉踉跄跄地往後退了幾步,不敢置信地看向雲翎月。

她仰以為仗的精神力消失了。

“你剛才給我喝的東西……有問題?”

雲翎月咬了咬嘴唇,垂下頭顱低低地說道:“陛下, 我的家人在攝政王的手裏,對不起……”他除了道歉,似乎再也不會說別的話。

這個月以來, 寧殊待他極好,他不是沒有心動過,但家人這個把柄始終捏在攝政王的手裏, 他這輩子就如同是被罩在玻璃蓋裏的飛蛾, 看見近在咫尺的溫暖, 卻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撞在冰冷的瓶壁上。

寧殊有些慌亂地看向四周, 向來守在四周不離左右的暗衛卻始終沒出現,她的臉色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寧邱像是發覺了寧殊的不安,得意地怪笑一聲:“ 陛下還是不要再找你的暗衛了。我估摸着時間,這些小家夥都被我的忍人手解決得差不多了。”

寧邱看向身側的雲翎月,像是想起了什麽,他身為alpha的氣力很大,随手提起身側的雲翎月,揪着他的頭發炫耀道:“陛下暗衛巡守和換崗的部署洩露,還有多虧了翎月這幾個月以來,每晚精心的觀察和記錄。”

雲翎月垂下眼睛不敢和寧殊對視,只是眼角緩緩淌出一行眼淚。

而寧邱則滿臉得意地朝身後的人揮了揮手:“動手。”

現下寧殊沒有了精神力又失了暗衛,根本不足為據,就連平日裏向着她的大臣也喝得爛醉,再加上這段時間裏她在流言蜚語的攻擊之下失了人心,而今夜千秋節的鬧熱,便是歡送她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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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便是一月之期,沈墨庭目光幽深地看着緊閉的懸浮門。

寧殊已經兩三天沒來過了。

雖然被寧殊囚禁在這裏,讓沈墨庭覺得羞恥又氣惱,但寧殊每天都會抽出幾個時間來地陪伴他,讓沈墨庭竟有幾分沉溺在她故意營造出來的溫柔鄉。

而且不是說好一個月之後就要給他一個解釋麽?可是為什麽她直到現在都還是沒有來……

沈墨庭有些不安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寧殊這幾天沒有來是不是那天他不準讓寧殊摸肚子,和她拌嘴了幾句,寧殊便跟他置氣起來了?可是他被寧殊關起來了這麽久,難道就不能有點脾氣麽?

沈墨庭有些委屈地抿了抿唇。

就在他胡亂揣測的時候,懸浮門忽然開啓了,沈墨庭下意識地看過去,卻發現是穿着緊身黑色作戰衣的寧岫。

他目光緊張地掃了一圈,快步走到沈墨庭的身前,然後把束縛着沈墨庭四肢的鐵鏈和項圈都解開了:“沈元帥大人,陛下叫我來接您。”

沈墨庭看見是寧殊的親信這才心底踏實了一些,面上卻不顯,只是側過頭冷嗤一聲,然而身體卻很誠實地跟着寧岫。

寧岫像是很焦急一般,動作迅速地把關押在地下室的石翼也放出來了,他的動作倉促得有些慌忙,就像是有什麽在催促着他一般,

直到坐上懸浮車的時候,石翼還一臉怨念,不停地小聲謾罵着寧殊,沈墨庭卻沒心思管這些,他看着玻璃窗外飛速移動的景物,神色逐漸變得奇怪起來。

儲物扣開啓之後白色流光閃過,沈墨庭的手中已經緊握了一柄高頻震動粒子切割刀,正放在駕駛座的寧岫咽喉之處。

寧岫有些訝異地望向沈墨庭。

沈墨庭的眉眼凜肅而冷厲,寒聲質問道:“這不是去皇宮的路,你到底要帶我去哪?”

他在外人面前向來氣度森冷,威嚴凜冽,尋常人根本不敢直視,更逞論被他用武器指着喉嚨。

但寧岫在遇到寧殊之前過的一直是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他分毫不懼,只是平靜地解釋道:“這是陛下的旨意,屬下也不過照做而已。”

“那她人呢?”沈墨庭疾言厲色地問道,一抖手腕,将光刃又逼近了幾分。

寧岫的神色黯淡了一瞬,垂下眼睛不再說話。

沈墨庭只覺心頭那股不安被裹攜着膨脹,讓他愈發不安,聲音微顫地開口:“……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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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隐隐泛着魚肚白,無數具斷手斷腳,或是沒有頭顱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散落在地,機甲的殘肢斷骸也到處到處都是,遠處有滾滾黑煙升起,入目所及,皆是殘壁斷垣,滿目瘡痍。

這還僅僅是皇宮的外圍,便無聲地述說這場宮變有多麽的殘忍和血腥。

盡管沈墨庭見識過畫面更可怕的蟲族戰場,他從來不曾感到畏懼,但這是沈墨庭頭一次見到戰後的畫面,四肢有些發軟,腳下暈乎乎地竟然有些站不穩。

沈墨庭咬緊牙關,步履慌亂地向寧殊的寝殿奔去,目光卻一直緊張地從每一具屍體掃過。

他害怕來遲的自己,最終見到的會是寧殊冰冷的屍體。

他不需要寧殊自以為是的保護,也不想要踏着她的屍體握緊那無用的權利。

從始至終,他所求的不過只是能和寧殊平安相守而已。

就在這時候,沈墨庭遙遙望見一個人影,從那座熟悉宮殿高聳的雲梯直直跌落,一灘血花破開了天色,晨星破曉。

也染紅了沈墨庭的眼睛。

他的眸子不敢置信地一縮。

沈墨庭踉踉跄跄地跑過去,無力地跪在那具被摔成血人的身邊,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想要去抱她,只是在看到身下之人被污血染紅的五官之時沈墨庭愣了愣。

“啧啧啧,墨庭,你當着我的面去抱其他的alpha,而且還是我的仇人寧邱,是什麽意思?”女聲帶着幾分調侃在背後響起。

沈墨庭僵硬地轉過頭。

寧殊笑盈盈地看着他,身後的晨光給她渡了一層璨煥的金邊,而她逆着光朝他緩緩而來,就像是他們在玻璃穹頂相見時那般耀眼,一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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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兒,明明昨夜如此險象環生,你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還成功擊殺了攝政王?”

寧殊給沈墨庭倒了一杯熱車,沈墨庭心不在焉地呷了一口,仍是有些後怕地問道。他的一只手緊緊地抓着身側的寧殊,如同沒有安全感的小孩抱着玩偶熊一般。

沈墨庭到現在,都覺得寧殊如今好端端地坐在身邊是他的錯覺一般,只要他一個不慎就會回到那個可怖的現實。

“其實自從我讓你去別院養胎,對外宣稱是你要養病,而攝政王抓住這個機會試圖離間我們和用流言蜚語損害我的名聲,你的屬下石翼對我的意見那麽大,想必也是聽了不少傳言,這便是我的第一步棋。”

沈墨庭聞言雙手下意識地捏緊,骨節泛白。其實并非只是石翼在他面前說這些功高蓋主和兔死狗烹的話,他的不少老部下都苦口婆心地勸過他。

幸好……他一直都全身心地相信着寧殊。

“他以為自己是在主動出擊,讓我不得人心之後,開始拉攏曾經對我效忠的大臣,殊不知他們都是我派出去的雙面間諜。而攝政王還派出了那個名叫雲翎月的舞姬,試圖用美色引誘我,更是做戲讓他為我擋了一木倉,搖身一變成了我的恩人。”

沈墨庭聽見雲翎月的名字便忍不住冷哼一聲,随即挑了挑眉毛,眼底帶了幾分幽怨,靜靜地等着寧殊的解釋。

寧殊讪讪地一笑,連忙讨好地蹭了蹭沈墨庭的手背:“我給他真的沒發生過什麽親密關系……”

“真的麽?都親在一起了還不算沒有發生過親密關系?”沈墨庭陰恻恻地質問道。

“就,就親了一下,然後臨時标記過一下——”寧殊看着沈墨庭越來越難看的臉色,連忙大聲叫道:“我和他絕對沒有進行到最後一步,真的!”

可沈墨庭還是滿眼陰鸷地冷冷一笑:“那也不行,你這還是算背叛了我,我要帶着孩子離開你。”

寧殊心頭一跳,連忙緊緊地握住沈墨庭的手,正色解釋道。

“雲翎月這個人,身份來歷被攝政王掩藏得很好,我的人根本查不出什麽異樣,但那一次寧岫來向我彙報攝政王的情報之時,讓我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他聽見攝政王的名號之時,神色淡淡地偏過了頭,像是根本不感興趣一般。”

沈墨庭擡起眼睛,聞言皺起眉毛:“這又怎麽了?”

“明明那次明面上是攝政王派出的殺手暗害我,他為我擋了一木倉,換言之攝政王本該是差點害死他的兇手,他卻一副毫不在意地模樣偏過頭,還往後退了幾步,但就算是常人聽到我和下屬在讨論仇人,也會忍不住聽上幾嘴。”

沈墨庭怔了怔:“你覺得他的表現實在是太刻意地避嫌了……”

寧殊微微颔首:“這是我最開始發覺的細節,所以我便将戲就戲裝作一副呼對他動了心的模樣。雲翎月是個心思謹慎的人,我不能讓他察覺到異樣,不僅不能告訴你,也必須要讓自己沉浸進對他動心的狀态。所以後面他探知到我的暗衛和忠臣部署,還有給我下藥的時候,我才能轉被動為主動。”

話音将落,寧殊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沈墨庭:“當時你負傷的時候我也不是故意冷落你的,只是想着在和攝政王作殊死一搏,我怕我走了會讓你傷心,故意想和你分手,可誰知你竟然出乎我的意料懷孕了……”

“上個月我也不能放你走,你懷着孩子若是被攝政王知曉,他派人來謀害你的時候,一旦交手,你和孩子很可能會出意外……”

“墨庭,你還生我的氣嗎?”寧殊小心翼翼地問道。

沈墨庭垂下眼睛,抿了抿唇。

這一段日子,他過得很艱難。被寧殊如此對待,怎麽可能不生出半點怨念和憤恨?只是都被洶湧的愛意覆蓋和壓住。

可寧殊的字字句句,哪一點不是為他和未出生的孩子考慮?

“以後有事情不許再瞞着我,否則我就帶着孩子離開你,讓你再也找不到我們。”沈墨庭眼圈泛紅,故作惡狠狠地威脅道。

寧殊聞言卻雙眼笑得彎彎,眼底滿是偏執和占有欲:“那可不行,你要是還想要跑,我就只能又把你囚禁起來了,你恨我也好,讨厭我也好,反正我絕對不可能讓你離開我。”

“你——”沈墨庭雙頰滾燙,羞恥不堪地垂下眼,正要說些什麽,卻渾身一僵。

他的右手慢慢地伸向褲子,右手留下濕痕。

寧殊發覺沈墨庭的異樣,關切地問道:“墨庭,怎麽了,孩子又踢你了?”

沈墨庭平靜地看了一眼寧殊:“殊兒,我生殖腔的羊水破了,我好像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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