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太子殿下的床榻很大、很寬、很柔軟。

若是放在平時,他一定會松緩整個兒腰背,用最舒服的姿勢賴進棉被裏。

但此刻不行。

姓藺名衡的國君大人正躺在身側,呼吸平緩,明眸輕閉。

慕裎醒的很早。

或者說他壓根就沒合眼,大部分時間都是歪在枕上含情脈脈(呸!劃掉!)的盯着人睡顏細看。

三年未見,藺衡的五官比那會兒長得更開了。褪去不及弱冠的青澀,被棱角分明取而代之。

不過睡熟後薄唇不自覺微抿的模樣,又沒來由讓人恍惚。

他仍是那個十五六歲不善言辭的少年。

糖澆山楂沖昏頭腦的後遺症消散于子時三刻。

之所以計算的如此精确,是因為國君大人迷糊間不小心卷走了棉被,致使慕裎用露在外面的腿相當生氣的蹬過去一記。

藺衡悶聲一哼,睡眼惺忪喃喃道抱歉。

而後歸還棉被,順帶拿臂彎将人攬到懷中裹緊。

慕裎知道這是他下意識的反應。

包括探手試額上的溫度,輕拍後背哄睡等作為。

不拍還好,一拍倒讓太子殿下的困意瞬間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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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在淮北,闖了禍遭老國君罰的下不來床,整夜整夜高熱不褪,藺衡就是這般守在身邊照顧的。

每隔半個時辰打水給他降溫,一夜至少反複十多次察看褪燒情況。

臀腿上杖責留下的青紫極容易牽扯痛醒,一醒就是一身薄汗。貼身近侍便輕輕拍撫,哄他睡安穩。

回想過去種種,原本因甜食帶來的愉悅,轉化為零星感慨與悸動。

當然,還有某國君随意一搭,手不偏不倚剛好落在他腰間的羞怒。

藺衡掌心有繭,那是常年習武磨出來的。

隔着錦綢裏衣,慕裎甚至能感覺到有幾個小小的凸包,以及脈搏微跳的動靜。

不是沒有同床共枕過。

只是各蓋各的被子躺一張榻上,旨在于方便吩咐差事伺候人。

如此不留間隙的挨到一塊兒。

難免氣息碰撞,難免耳鬓厮磨,難免應了那句

........飽暖思什麽來着。

顯然酣夢一場的國君大人并不在狀況內,直至天光破曉,他才迷蒙轉醒。

眸子一睜,瞧見的就是太子殿下愠怒的面龐。

“早......”

後半句問安尚未吐出喉嚨,慕裎先幽幽道:“手感如何?”

藺衡一怔。

随即發覺腕子依然垂在人腰上,被問的陡然,緊張之餘似乎還捏了捏。

“挺軟......”

完全是大腦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回答。

做皇帝的那個暗暗咬住下唇,試圖說點什麽,好挽回一下‘巴巴兒饞人身子’的形象。

“孤昨晚沒對你做其他的罷?”

完了。

要涼。

藺衡慌忙辯解:“不是!孤的意思是,昨晚除了摸你的腰,孤.......”

閉嘴多好呢。

成功将慕裎神情裏的愠怒增添出點點促狹後,皇帝陛下認命嘆氣。

“別打臉行嗎?要上早朝的。”

太子殿下輕哼,目光一路游離,最終定格在他忘記收回去的手腕處。

“陛下這是意猶未盡呢?還是想把昨晚的後續給補上?”

“沒有沒有!”藺衡仿佛被燙着一般,手縮得飛快。“孤豈是那種龌龊之徒。”

“噢?”

慕裎眨眨眸子。

幾乎是同時,國君大人臉色漲紅、薄唇緊抿,半點兒聲響都吱不出來了。

他很想做人。

可生理反應不允許。

兩人緊密貼合,哪裏頂起來一塊自然格外能察覺。

太子殿下挪開不是,不挪也不是。只得保持靠在他懷裏的姿勢,善意提醒:“硌着我了。”

藺衡肩背一僵,尴尬的腳趾頭差點摳出個南憧皇宮。

半晌,大抵是琢磨明白這麽耗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于是艱難啓唇道:“要不孤......”

他做了個撤的手勢。

但麻煩又來了。

撤也得那啥不精神抖擻之後再撤啊,難不成衆目睽睽下支棱着出去?

況且藺衡從未自渎過,開葷一次不難,難的是還抱着太子殿下呢。

總不能當着人面..........

窗外天光已然大亮,淺橙色的暖陽從縫隙滲進,紗屜上模糊映照出小院宮人來回走動的影子。

照慣例,早朝前半個時辰姜來公公會進屋請國君洗漱更衣。

眼見着他又急又臊額上冒出汗來,慕裎略一思忖,啧啧道:“算了,要不我幫你?”

幫?

幫什麽??

藺衡尚來不及思索他話裏是何深意,打門外倏然匆匆闖進來個人。

“陛下恕罪!臣有要事上秉!”

是紀懷塵。

紀大将軍一身緊袖墨藍常服,連鞋子都是平日裏穿的那種軟緞長靴。

沒着朝服,不難看出是趕早從将軍府直接奔到皇宮裏來的。

他面上的急切神情,讓皇帝陛下隐約覺得像是有敵軍攻到南憧城腳下了。

而紀懷塵聽到的版本,是藺衡為了照料太子殿下養病,索性歇在了池清宮。

想來堂堂一國之君定不會睡在偏殿,多半是和染風寒的那位對調,主殿榻上該只有陛下一人才對。

不料六目相視,其中兩個衣衫不整、緊密相擁。

氣氛不可避免有那麽一刻的凝固。

緘默片刻,紀大将軍叩首道:“陛下,恕臣唐突。不過事關廉大學士,臣實在等不及早朝之後再面聖了。”

關于小舅舅?

廉溪琢是個不省事的這一點藺衡清楚,然而他人正在前往邊境的路上,應當鬧不出什麽幺蛾子才是。

既不是為告狀,那麽來意就很明顯了。

甚好,拿‘遇要緊事可不等宣召’的特權專給小王爺讨說法,看來月例饷銀還得繼續扣。

眼下慕裎在身旁,藺衡怕說多了惹人猜疑,便佯怒堵回紀懷塵想繼續的話。

“孤外派廉大學士自有孤的用意,若愛卿是為這事來的,就不必再說了。”

紀懷塵翕動唇瓣,露出少有猶豫之色。

“臣不敢質噱陛下聖裁,只是隅清一介文臣,寒冬臘月的邊境風沙更大,臣擔心.........他一個人去如何撐得住?”

“你還有精力擔心他?有這空閑不如多想想孤交代你做的事!”

藺衡這回是真有點惱了,愛将這腦子怎麽就不會轉彎,都暗示的這麽明顯了還不住嘴。

好在紀懷塵也不是真傻,關心則亂下才不免多提了幾句。

捕捉到國君大人投過來的威懾眼神後,及時轉圜道:“失職之罪理應重責,臣這就回将軍府去閉門省過。陛下萬安,臣先行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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