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淩沅将軍這番話聽得在場所有人皆是一驚。

當然,所有人中并不包括皇帝陛下和他右側那位。

慕裎姑且不提,他原本就是被廉溪琢使計謀誘來看戲的。

小舅舅手法算不上高明,不過是找幾個好八卦的人在池清宮周圍聊聊天兒,把這次西川國君帶了位公主的消息透露給他的貼身小侍從而已。

風旸知曉等于喚月知曉,喚月知曉等于阖宮上下的小太監們都知曉。

那麽太子殿下勢必會耳聞。

用會不會吃醋來檢驗心裏是否在意着某人,是絕對立竿見影的小妙招。

而國君大人沒為這場貿然出頭意外,是因為他早就對淩沅有所懷疑了。

從淩沅帶領五千騎兵,一路連蹦帶跳滾進西川在河套設下的埋伏開始。

今兒這事解決起來說簡單也簡單。

給哈可撒擎甩個冷臉子就行,不用對他的挑釁做任何回應。

哈可撒擎不傻,能在諸個野心勃勃的兄弟中一舉奪得皇位的人,怎麽可能半點城府都沒有。

他既然敢做,自然留了保全自身的後手。

明面上他出言找茬是為了在藺衡面前拿拿腕兒,提醒一下南憧國君,想吞掉淮北,還得靠西川軍做踏腳石。

真正意圖多半是為着讓人留下溫澤公主。

倘若藺衡當作無事發生不予理睬,哈可撒擎自覺無趣,便也不會再強提進獻公主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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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中途殺出個鐵頭憨。

淩沅看似是一心為國,不甘忍受這份閑氣才拍桌叫嚣的。

此舉卻恰恰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将藺衡擺到了不得不表态的處境。

他不出這個頭則已,一旦出了這個頭,無疑是暴露他和哈可撒擎私交甚密的事實。

藺衡不由在心裏冷笑。

按皇帝陛下以往的脾氣,這會兒淩沅恐怕已經身首異處了。

他連哈可撒擎都不怎麽放在眼裏,對區區一個小将,何來的寬宏容忍。

但今日不是處決奸佞的好時候。

今日慕裎也在。

慕裎在,是藺衡最大的顧忌。

他不想讓人觸及到血污與肮髒,哪怕知道太子殿下在淮北已然見識過不少。

可他至少得保證在慕裎面前,那些暴戾殘忍的傳言,僅僅只是口頭上的形容詞。

然而哈可撒擎比藺衡覺得的還要愚蠢。

他見淩沅拍桌質問,忙也跟着挺直腰板冷笑道:“陛下待附屬國一向有禮,絕不做那些仗勢欺人、刻意羞辱之事,怎得允許大将公然污蔑附屬國的忠誠?”

前有淩沅瘋狂給臺階,後有西川國君就勢順坡下。

看來私交甚密都不足以形容他們之間的關系了,用沆瀣一氣才更為恰當罷。

藺衡目如寒刃,逐一掃過堂下對峙着的二人,淡淡道:“淩沅将軍心系社稷,言語上有些冒犯也是人之常情,西川國君大可不必介懷。”

他嗓音很輕,甚至隐隐帶着笑意。

只是話裏的勸和意味很重,同樣,威懾意味也很重。

成功接收到陛下不滿這個信息的淩沅憤憤坐下,但另一邊的西川國君卻還不打算就此善罷甘休。

哈可撒擎短暫頓住後,一反之前咄咄逼人的架勢。擡手拱身,神色急轉為謙卑。

“陛下對愛将寬容大度,臣內心實感欽佩。淩将軍這番提醒讓臣也意識到此次排演的劇目屬實不妥,為表歉意,臣鬥膽求恩。将公主獻給陛下,以全您體恤顧憐之情”

鬼扯,你本來就準備把公主留在南憧。

藺衡聞言不漏痕跡的嗤笑,心裏暗忖。

哈可撒擎頓了頓,又說:“若陛下不肯接受公主,那就是真怪罪于西川了。”

寬容大度的高帽子一帶,再謙卑有節的一勸,換做旁的皇帝少不得要松口答應。

可南憧的皇帝陛下是藺衡啊。

狠起來連心上人的娘家都敢打的主兒。

言官們在廉大學士的帶頭下,發出悉悉索索的議論聲。

其中心論點無一例外不是在唏噓,西川國君對上頭那位的行事風格,還真是不太了解呢。

藺衡微微眯眼,面上似笑非笑。

正當朝臣們屏住呼吸,預備接受皇帝陛下對哈可撒擎發難的時候。藺衡卻将笑意蕩開,溫聲道:“既如此,公主便入席就坐罷。”

入席就坐?

這是.......要留下她的意思?!

大臣們不敢嘩然出聲,驚異無比的相互對望半晌,最後不約而同将目光轉向一旁的太子殿下。

慕裎:“...............”你們這些看正宮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溫澤公主謝過禮後領命坐下,她面上一派淡然大方,倒沒有多少承奉君王的羞怯或卑屈。

席間又響起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

不同于先前純粹是旁觀者的态度,此時每個人都揣着心事,一時除卻樂響再無閑談聲。

藺衡抿了口醇酒,似乎覺着味道不夠濃。探手想去取太子殿下桌幾上的小壺,意料內的遭到了拒絕。

“本太子面前有的,她面前也有,陛下不妨移動尊駕,滾去那邊喝罷。”

慕裎目不斜視盯着樂女撥弄琵琶,連餘光都懶得分給這個萬惡的狗皇帝。

He~tui!

虧他一聽說西川國君帶了位公主,就忙不疊從池清宮趕來宣示主權(劃掉!)了呢。

還特意穿了身八百年都沒碰過的衣裳。

為的就是藺衡能多看自己兩眼,少往人姑娘邊上撇。

這狗皇帝倒好,盯着溫澤公主舞劍,連眼珠子都不帶轉的。

這會兒人前尚且體貼賜坐,人後怕是要賜後宮鳳印也未可知。

本太子都沒拿到鳳印呢!憑什麽讓她捷足先登!

慕裎一怒。

...............怒完立馬就蔫了。

他作甚要對藺衡的帝後鳳印那麽上心?

太子殿下莫名腦補出自個兒穿着迤地榴皺長裙的模樣,頓感後背一陣惡寒。

呸呸呸!誰要當他的帝後啦!

就算........就算真那啥的話,堂堂太子殿下,也該是在上面的那個好罷。

藺衡:反駁是不敢反駁的,只能靠對對對、是是是、太子比皇帝更厲害來維持和平這樣子。

國君大人滿腹疑惑,不住朝小祖宗變化萬千的面龐上偷瞄,唯恐人下一瞬就直接起身,掀桌而去。

“在想什麽呢?”藺衡試探性發問,身子幾乎要從主位整個兒挪到右側方去了。

“鳳印........”慕裎喃喃,回神即刻又咬緊唇瓣,惡狠狠的剜他一眼。“幹你何事!”

含混不清的字節依然被藺衡捕捉,皇帝陛下燦然失笑,以手抵唇輕聲道。“你想要我的鳳印?”

慕裎微笑:“我想要你的狗命。”

“...............”真是兇的很。

藺衡斂色,坐正些道:“你別惱,我留她是有緣由的。”

“呵。”慕裎冷哼。“是啊,陛下做任何事都有緣由,出兵打淮北是如此,叫我來伺君也是如此。怎麽?陛下這是嫌我伺候的不夠好,要找個姐妹來一同探讨技藝?”

太子殿下後半句切實沾了怒火,音量随之拔高,話語聲就清晰傳到就近幾位皇室支系的耳中。

廉溪琢無所謂的聳肩,淡定往自家侄兒和侄媳婦方向一睨,随即轉頭繼續和大理寺卿一塊搖骰子了。

紀懷塵向來話少,只要不是對皇帝陛下安危有損的事。他都中規中矩的穩坐不動,其他熱鬧一概堅決不摻和。

但撇開前兩位,支系中還有個不容忽視的人物,需得提上一提。

慕裎右側席位坐着的那位應當說是嫡系,他不是旁人,正是安常王藺徹,也就是藺衡的六皇兄。

藺衡登基後曾對為虎作伥的皇後一黨進行清除,孝仁皇後嫡出的兩位皇子在反抗中相繼喪命。

剩下貴妃貴嫔所出的皇子們見皇位易主,不等藺衡親自動手,他們便先開始兵戎相見,手足相殘。

原本能順利長大成人的皇子就不多,今日死一個,明日亡一雙的。于是藺衡登基大典結束,兄弟中小命猶在的就只有個六皇子了。

幸而宮變時藺徹紮在勾欄裏尋歡作樂,禁衛軍四處找不着他的人。否則這位六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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