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花前月下?
把酒言歡?
恕慕裎直言,他看見安常王這肥頭大耳、輕浮油膩的模樣,連膽汁都吐得出來。
為保證不在這種場合裏失态,太子殿下趕忙轉向藺衡緊盯了片刻。
——不洗洗眼睛的話他不止會吐,恐怕還會瞎。
酒勁上頭的安常王以為慕裎這是在不好意思,便恬不知恥的湊過去道:“殿下不必害臊,伺候人的技藝本王熟的很,可以身體力行的教予你。”
“再說皇弟待我寬厚,本王出面去讨,他不會那般小家子氣不讓的。”
慕裎不是不知道皇室龌龊的一面,兄弟間相互轉贈玩膩的姬妾,即便懷有身孕亦不在乎。
甚至不分血緣親疏,男女共混幾人同榻纏綿。
但膽敢将下賤主意打到他頭上的,至今一個也沒有。
往後也不會有。
安常王,很好。
慕裎一肚子悶火正愁找不到地方發洩,藺徹就善解人意的送到跟前了。
太子殿下勾唇,擡腳對準人臉猛然一踹。在場衆人就聽見一聲沉悶響動,穩穩砸在了大堂中央。
安常王還沒反應過來究竟是怎麽回事,他那張可憎的嘴臉□□未收,夾雜疼痛的哀嚎扭曲成一團,看上去無比怪異。
“你!”慕徹察覺到周遭投過來一束束或好奇或憎厭的目光,昏聩的神智總算有了點清醒。“放、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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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衡眸中的殺意此刻洶湧翻騰,他剛想下令就地杖斃,慕裎卻輕輕在他手背上一捏。
“放肆?”慕裎眼含譏诮,居高臨下的俯視安常王。“那你能奈我何呢?”
太子殿下語調平淡,仿佛只是在向他詢問‘金銀和玉器哪個更貴重’一樣。
樂師們早已停下撥弦弄鼓的動作,其餘大臣屏氣低頭都來不及,遑論出言打聽事故緣由。
因此偌大的棠梨宮主殿內寂靜無聲。
安常王擡眼巡視一轉,發覺平日裏他總杖着王爺身份對朝臣們拿腔拿調。眼下不落進下石就算好的了,壓根沒人肯替他說上兩句伸張正義。
就連陛下也...................
藺徹丢了面子,怒氣加酒勁一熏,竟不知哪來的膽量。他笨拙的從地上爬起來,指着慕裎怒罵。
“你以前是貴為太子,可如今不過是個戰敗國送來伺君的男寵,和那些以色侍人的下流貨有什麽區別?!”
“要不是瞧你這張臉頗有幾分姿色,在榻上承歡嬌吟正好,本王才懶得與你浪費口舌呢!”
“你最好識趣一點,搞清楚這裏是南憧皇宮,不是你淮北朝堂!”
慕裎始終淺笑聽着,神情并無變化。
而藺衡少有的急切,指尖攥緊,面色黑沉,能夠奪人性命的長箸蓄勢待發。
朝臣們從安常王的言辭大致判斷出緣由所在,紛紛默契的向他報以憐憫的眼神。
誰人不曉陛下待太子殿下不一般,好吃好喝的照顧,予取予求的寵着。
這安常王真是想瞎了心,居然将太子殿下視為奸狎玩物。
慕裎先前只靜靜坐在自己的席位上,衆人相隔甚遠遙遙一觀,已是被他的容貌驚豔萬分。
這會兒他站起身來,曜黑色長錦包裹纖細身段,眉眼精致,含笑豔晏。不覺柔弱無匹,反而帶着說不出的魅惑。
相望之下,朝臣們看向安常王的憐憫中,不免額外生出一股怒火。
亵渎如此絕色美人,實乃千夫所指。
藺徹驚惶看着周遭的面孔,那一記記眼刀刺過來如芒在背,紮得他腿肚子不禁發軟。
“你、你們都瘋了嗎?這這.........這樣看着本王作甚!”
陛下未出言,做臣子的當然保持靜默。
大堂裏獨慕裎一人清脆發笑,幽幽的接上話頭:“王爺想說的話,都說完了?”
“那就,煩請侍衛将王爺的舌頭——拔了罷。”
慕裎說話的時候眸子輕眨,神情看着既溫柔又無辜。
語畢,席間響起清晰可聞的抽氣聲。藺徹再怎麽荒唐,那也是當今聖上的親兄弟啊。
是除廉親王外的唯一一個安常郡王。
雖說是安常王得罪人在先,但以拔舌之辱待一個郡王,這擺明是在打皇室貴族的臉。
太子殿下如此,将陛下置于何地?
“區區質子!豈敢動我!”藺徹聲色俱厲,然而滴落的冷汗充分暴露了他內心的膽怯。
他很明白,慕裎的話,是有份量的。
此時皇帝陛下在主位,兩席就坐朝中重臣,還有西川國君及其使臣在場。
值守的侍衛長猶豫不決,拿不準是否有必要執行這道旨意。便手握佩刀,在原地等待國君大人親口下令。
安常王見無人敢上前,驚措的表情瞬間變得扭曲。他猙獰一笑,試圖搜羅點侮辱性極強的言語找回顏面。
可惜嘴角尚未完全咧開,就聽藺衡淡淡道:“太子殿下的話,你們沒聽見嗎?”
侍衛長一怔,立即指揮手下的人将藺徹左右架起,就勢要拖到外面去行刑。
安常王一下慌了,他死命蹬腿掙紮,不可置信的盯着上首的皇弟。
“陛下!本王是您的親兄弟啊!您怎可縱容一個外人在此作威作福!”
“難不成陛下當真被這小賤人迷了心竅?!連兄弟情分都不顧了嗎?!”
死到臨頭還不悔改,單少條舌頭怕是太便宜他了。
藺衡眼底一片寒冷,聲調淡漠如常,卻不難令人感受到強烈的肅殺之氣。
“皇兄這話說得真好,既然孤背了被迷心竅的名頭,那自然要做點什麽才能對得起這四個字了。”
“顧念兄弟情分?那孤.....................賜你全屍。”
君王禦令,安常王的凄涼結局算是板上定釘。
藺徹臉色慘白,滿臉橫肉不受控制的顫抖,顯得整個人可笑至極。
他還妄圖掙紮:“不.........不不!你不能這樣對我!陛下!我是你的六皇兄,是南憧嫡系的血親啊!”
“父王若知曉你親刃手足,他該多麽痛心!我又如何去見九泉下的其他兄弟!”
“還有你們!你們是南憧王朝的重臣!陛下讓美色蠱惑,對本王行不仁不義之舉!你們眼睜睜看着,都不站出來勸谏的嗎?!”
非常好,藺徹完美堵死了一切或許有可能的後路。
大臣們一旦出面勸谏,等同于承認陛下昏庸,舉事不端。
試問誰會這麽蠢?
為一個草包王爺賠進自己的性命。
安常王沖壞腦殼的酒勁在恐懼中退散後,就只剩滿腹的絕望。
人嘛,在死亡面前求生是本能。
他也管不了面子裏子了,重重往慕裎跟前一跪,砰砰磕頭:“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我我給你賠罪,我給你道歉!求你向皇兄說說好話,饒了我這一次罷!”
慕裎無奈嘆氣。
同樣是皇子,藺衡當年受慕袨多少的威逼利誘,拳腳打罵,卻從來咬緊牙關不曾向對方示半點軟。
換成藺徹,這殺威棒還沒挨呢,就先痛哭流涕連連讨饒。
搖尾乞憐,着實叫人看不上。
“拖走罷,吵得頭疼。”
慕裎後退兩步,避開安常王想抓住衣擺的手,順便歪頭對襯托下形象無比偉岸的國君大人挑挑眉。
突然接收到撩撥信號的藺衡:“......................”
安常王一瞧這架勢當即了然,自己必然是難逃一死了。眼見着侍衛逐步湊攏到跟前,他忙扭動肥胖身軀掙脫。
“藺衡!你這個狗皇帝!為了一介男寵不惜斷兄弟手足,且等着看罷,江山社稷早晚要亡在你這種昏君手裏!”
一個是罵,兩個也是罵,藺徹尤嫌不解氣,轉而朝慕裎開火。
“太子殿下?我呸!別以為爬上龍榻就高人一截,等藺衡玩膩了你的身子,指不定下場比我還慘呢!哈哈哈哈昏君!小賤人!”
他手腳并用,張牙舞爪,全無半分皇室宗親的儀态,只能讓人聯想到碾入塵泥的階下囚。
慕裎神色本沒波瀾,不論安常王怎樣罵咧,他絕不會摒棄太子尊貴與之回應。
偏生藺徹指名道姓。
輕賤藺衡是狗皇帝。
“或許這世上沒人告訴過你,并不是所有人,你都可以出言诋毀的。”
慕裎笑,眼底的陰冷驟然升起。
“王爺發髻亂了,本太子便賜你梳洗之刑,送王爺幹幹淨淨的上路罷。”
侍衛長後脊一寒,方才太子殿下輕飄飄掃過來的眼神似曾相識。
他似乎在..................陛下殺人前見過類似的。
令他驚懼的不止眼神,更是因堪稱酷刑榜首的‘梳洗之刑’。
所謂梳洗,就是用滾水燙其皮膚,再由行刑者拿鐵刷将人身上的肉一層層抓梳下來,直至肉盡骨露,痛苦而死。
往往受刑者等不到最後就氣絕身亡,這番刑法,說是淩遲處死的兄弟版也不為過。
這位太子殿下,看來并非善類。
安常王早已吓得癱軟成一灘爛泥,牙齒相磕,一句整話都含糊不全。
侍衛拖着他肥碩沉重的身子往棠梨宮外挪,将要出主殿大門時,慕裎輕柔悅耳的聲線再度響起。
“行刑前記得先拔了王爺的舌頭,我不希望他的慘叫聲,攪擾了各位的好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