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關于紀懷塵糾纏不休和廉溪琢比他更糾纏不休的事件,最終以國君大人聽得不耐煩,一人剜一眼轟出去而結束。
整個過程慕裎都看得津津有味,果脯吃了大半包不說,期間還使喚曾經的貼身近侍續了兩次香茶。
于是當藺衡詢問還想再用點什麽其他做早膳時,太子殿下咕嚕澄澈的眸子拍了拍肚皮,樂樂呵呵的搖頭。
“濟林齋的點心果然名不虛傳,不如替我召個他們家的廚子到宮裏來罷,這樣就能天天吃到啦。”
“有那麽好吃麽?”藺衡捏了顆杏幹兒送進嘴裏,砸吧兩下,酸得五官都不禁皺巴起來。“也就名氣大,手藝比我差遠了。”
慕裎一臉不相信的暗笑。
惹得國君大人開始老老實實跟濟林齋争寵。“你喜歡的糕點我都會做,練了好久的。回頭一樣樣做給你嘗,好不好?”
小祖宗略一思忖:“只有糕點麽?”
“...............好罷。”藺衡無奈。“還有菜氏,南憧與淮北口味不甚相同,廚子做的未必全合你胃口。”
慕裎眯眼笑得燦爛,一拱身直直撲進他懷裏。“對我真好,那有機會我也施展次廚藝,犒勞一下你?”
藺衡:哎不了不了,這個真的傷身體。
望着心上人滿目希冀,藺衡着實無法出言拒絕,遂揉揉他的後腦勺轉移話題道:“你怎得和廉溪琢那麽熟識?”
“緣分使然咯。”
太子殿下抱緊熱源不撒手,恨不得腿腳并用纏到人身上去。
“嗯..........你好像很緊張?”
“哪、哪有。”藺衡強笑,聲量不自主呈下降趨勢。“廉溪琢沒同你說什麽罷?”
慕裎靜聲,抿唇不語的模樣讓皇帝陛下心跳陡然加快。
片刻,他輕輕道:“小舅舅說你極愛我。”
藺衡歡脫的心跳陡然又停止一瞬。
“那你信麽?”
慕裎搖頭。
“你知道的,我只信你。如果是真的,你會親口告訴我,對不對?”
相談不過三言兩語,而藺衡後背上的汗幾乎濕透整個亵衣。他無措的攥緊指尖,神情凝重到似是在面臨一場生死抉擇。
“慕裎,我、其實...................”
“等等!”
太子殿下将聽了個開頭,便再次以手抵唇,堵回他未說完的話。
“我有點不想聽了,通常‘其實’後面,都是轉圜的借口。”
慕裎微微鼓臉,眼眸黯垂,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藺衡心一下子就軟了,慣常慫不拉幾的國君大人不知哪來的勇氣,抱緊他的神明,一字一句道:“我其實,比廉溪琢以為的,還要愛你啊。”
慕裎是活活給笑醒的。
眼睛一睜便迎上某張放近三倍的面龐,以及擡手擦哈喇子的動作。
面龐來自藺衡。
哈喇子來自他自個兒。
太子殿下粉唇微動,剛想确定方才那一幕是在做夢還是現實,含着的半截果幹兒卻不給面子的滑落,順勢掉進藺衡掌心。
“吃着吃着還能睡着,昨兒歇得這般不好?”
熟悉的嗓音傳進耳廓,聽着有實打實的鮮活感。
慕裎腦子一嗡。
不會罷?
難不成真是做夢?!
“廉大學士和紀将軍走了?”
“是啊,我瞧你昏昏欲睡,給他倆趕出去的。”
“那,我................說夢話了沒?”
“說啦。”藺衡莞爾。“這個太酸,給本太子換個甜些的。”
皇帝陛下晃悠果脯,滿臉求表揚。“所以我給你塞了塊糖漬梨片。”
“........................”投喂也分分時間場合好嗎?
慕裎忍住翻他白眼的沖動。“只說了這個?別的呢?你好好想想!”
藺衡蹙眉沉思半晌,誠懇道:“打飽嗝兒算不算?”
太子殿下立即眼露兇光。
“我錯了,我應該自信點的。”
去掉‘高低’這兩個字。
藺衡的腦殼就是有毛病!
不明就裏的皇帝陛下很無辜。“剩半包零嘴兒呢,還吃麽?”
“吃你個大頭鬼!”慕裎咬牙切齒,抓起衣裳七套八塞拾掇齊整,就預備着回池清宮紮小人洩憤了。
藺衡壓根拉勸不住,只得小心翼翼追問。
“今晚,你還來睡嗎?”
慕裎昂首闊步,往外拿的腿一路踢踏。宛如踩的不是長明殿地磚,而是登基大典的漢白玉階。
人臨溜進暗道口的霎那,傳回擲地有聲的應答。
“來!”
慕裎也知道,拿狀況外的國君撒氣是不理智的行為。
但他就是忍不住。
夢境裏的觸感太過真實,連藺衡呵在耳廓的溫熱都分明可聞。
如此傾露心跡的盛重場面,怎麽就是一場夢呢?
而且倘若沒笑醒的話,那下一步.....................
該是親吻了罷?
太子殿下腦補出唇齒相接的畫面,沒來由一陣臉紅。
他了解藺衡,看似溫吞和緩的人,在關鍵時刻絕不輕易妥協。
夢境一旦成真,那個狗皇帝,肯定會瘋狂伸舌頭的!
好在朝暮閣附近沒有宮婢往來。
不然慕裎一張熟透了的臉頰讓旁人瞧去,他必然要在羞憤自盡前,掐死藺衡一塊兒做對亡命鴛鴦!
畢竟對心上人蠻橫不講理,是普天下所有深陷情愛的人,都會做的事。
藺衡:不見得。(嘆氣.jpg)
朝暮閣的鎖匙自上回給了慕裎,藺衡就一直未取走。方便小祖宗無聊,來找找看得中眼的玩意兒。
此時的太子殿下歪在一張青蒲搭成的藤架搖椅上,鋪有軟枕,起伏晃悠瞧着很是閑适。
他正玩轉一顆蹴鞠球,調整好的神情放松,模樣與往常無異,眉宇間卻無端生出君王威嚴。
“出來罷。”
話音落,窗外人影浮動一瞬,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參見殿下。”
慕裎輕飄飄睨了眼面前半跪的暗衛,唇畔溢出聲涼笑。“好久不見,宋乾,你的輕功進步不小啊。”
名喚宋乾的暗衛約莫二十出頭的年紀,聽到誇獎後先是一怔,随即按捺住喜色,恭敬垂首。
“殿下過獎,屬下依您的吩咐,勤于習武不敢懈怠。”
“是麽?”慕裎一哼。“本太子當初讓你蟄伏在南憧,伺機而動。你倒好,混得風生水起啊,這暗衛司總督的職位坐得可還舒服?”
被當頭質問,宋乾肩背一凜,忙轉為雙膝跪地:“承蒙國君青眼提拔屬下,屬下自知護駕不力,失職有過,請殿下降罪!”
慕裎聽罷懶懶擺手,示意此事容後再論。
失職的罪的确要罰,不過眼下不是恰當時機。
他動用安插在南憧的勢力,并不單單只為秋後算賬。
“藺衡先前受傷,怎麽回事?”
宋乾惴惴道:“回殿下,行刺者一共三十餘人,其中一部分是舊朝逆賊,隸屬于安常王藺徹,剩餘.......................”
他頓了頓:“是淮北派來的。”
“淮北?”
“是,屬下暗中探查過那些人的屍體,左肋處皆有荼蘼刺青,隸屬...................殿下您的羽剎營。”
羽剎營。
那是慕裎手裏的底牌之一。
由數千名精銳死士組成,只在侍主遇危難關頭或是執行任務高度機密時,才會奉命而出。
不論如何慕裎也是淮北太子,若僅憑一腔信任便膽敢貿然前往他國,實乃莽夫之勇。
所以他很早就在南憧有所部署,甚至執行效率要超過現任國君。
———藺衡得已順利推翻舊朝登基稱帝,民心所向是一方面,其另一方面則少不了羽剎營推波助瀾的作用。
慕裎剛來南憧時本就想召宋乾探聽一下情況,誰知藺衡怕人日子過得不安逸,在池清宮外圍放了一幫子暗衛随侍。
他恐貿然會見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便一直耽擱到現在。
偏巧朝暮閣是宮中禁地,除了藺衡不會有人膽敢擅闖,這倒機緣巧合,給小祖宗提供了一個搞事情的好地方。
“你去替我做件事。”慕裎勾手将他召近。
“就算是将功恕罪罷,若做得好,本太子自當履行過往對你的承諾。”
“若再有失職犯錯,你一個,宋禮一個,本太子就親自送你們倆到奈何橋頭當差。”
聽到那個熟悉的名字,宋乾眸中轉瞬即過一絲欣喜:“是,屬下一定拼盡全力,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慕裎滿意挑眉,而後低聲将計劃知會給他。
“過些時日,我會想法子讓藺衡調遣你來持衛池清宮,接頭暗號和之前一樣。”
“切記此事千萬不要讓旁人知曉,對外你仍然是南憧的暗衛司總督,與本太子不曾相識,明白?”
“屬下明白。”宋乾應聲,應完後他面上似有些許難色。
“可.............殿下,您吩咐屬下做的事,怕對國君名聲不利罷?”
“這個你不用管。”
慕裎含笑,抛起蹴鞠球,在指尖轉了幾個圈兒。
“必要時為大局犧牲一下色相而已嘛,他會理解的。”
藺衡:咦?似乎有人在饞孤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