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心動魄
有句話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望着空晃晃的大小瓶子,夏萱的眉頭都皺了起來。
但轉身問了問夏蓓,再和她一起努力搜集後,她發現也不是甚麽都沒有的。大約還有着三兩白米、紅薯數顆、比手指大不了多少的魚幹四條和家中老母雞及時産下的一只蛋。
如果只是夏萱兩姊妹,這些東西是足夠的。可惜這些東西是要六個人分,是夏家今晚的晚餐。
雖然說六人中有三人是孩子,可這個年代的小孩子沒有零食。變相只有從正餐中填飽肚子,所以也吃得不少。
這就令夏萱頭疼了,怎樣才可以把眼前有限的食材,煮出一家六口都能吃飽的晚飯呢?
她攪盡了腦汁苦思細想。
終于,有如靈光一閃,心中突然有了定案。
想到就馬上行動,她吩咐了夏蓓一聲注意安全後,就直接往外跑。
她跑的方向是剛才回來的那條路。不過她沒有走出多遠,因為她的目标是不用走遠的。她要找的是路旁的柳樹。
柳樹的品種多樣,但大多是粗生易植,只有充足的水源就可以健康成長。因此在一些河、湖、江的岸邊都會種上。
既然如此常見,珠江旁自然不會缺少。夏萱要找起來也很簡單。
但她為甚麽要找柳樹呢?為今晚加餐。
很多人不知道,柳樹的芽其實是可以吃的。只是要注意一下發芽的情況,如果芽葉已經深綠色或變成了枝葉狀就不能吃,那是有毒的。可以吃的是剛抽出的嫩芽。
如果是別的季節,她的确不會找,因為找到了也沒用。不過現在是春天,即使已經是春天的尾巴,可還不算遲。
有些柳樹還在發芽!
而且因為時代在進步,"大镬飯"時代也在慢慢遠去。自上一年改革開放後,人們的生活已在改善,特別是屬于珠三角地區帶的石淩鎮,這就更有目共睹。不能說全民皆富,不過正常的飲食也是可以的。
所以說夏家真的很窮。
但也因為大部份人的生活得以改善,柳芽這些粗食就沒太多人需要和在意。
夏萱要采也比較輕松簡單,不用一會兒就更是把竹簍填滿了。
只是滿載還末歸,只靠這些柳芽是不夠的,夏萱繼續在江邊路旁挖挖尋尋。
有如變魔術,更多可吃用的東西都被她找出來。這時她可以回去做飯了。
不過這時又有一個疑問,夏萱會做飯嗎?
真正的夏萱當然會,平日的飯菜就是由她負責的。只是現在這具身體的靈魂是溫思思,她可以?
她也擔心這個問題,但當她覺得要做飯時,原屬于夏萱的記憶就慢慢浮現,于是她就大致上的知道要怎樣做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回到這個時代,她本人曾經的回憶也一一浮現。
當時兩人是好友,溫思思曾好奇想了解夏萱的生活,夏萱就告訴了一些溫思思沒有接觸過的東西。
例如柳芽作菜。
現在她就在實踐,感覺有點微妙。
不過這小小的奇思怪想馬上就抛棄,她要忙了,忙得沒時間想別的。
天色已經不足,家人很快就要回來,夏萱要快點。
但有點忙亂,實話夏萱是知道應該怎樣做的,可真正操作起來,就與想象中有點不同。
簡單說生火吧,夏萱就驚心動魄了好一會兒。
夏家竈旁是有一盒火柴,但火柴只有三枝。也就是說夏萱要很小心,一定要一次就點火成功,否則就會浪費一根火柴。如果不幸的接連失敗,她就火都不知道可以再從那找來。
反正這一餐充滿了"驚險"。但最終也幸不辱命,有點搖搖欲墜的殘舊木桌上也放好了飯菜。
此時四周炊煙袅袅,夏家衆人也回來了。
最先的是爺爺和奶奶,接着是夏萱的哥哥,最後是父親。
見到他們時,夏蓓立即高聲歡迎。因為家人的回來就代表可以吃飯,早就喊餓的她當然是熱情有加。但和她對比,夏萱就顯得有點靜。
說是家人,這些只是原夏萱的家人,現在的夏萱自然有點猶豫和生份。但夏萱的性格向來文靜,所以大家也沒有察覺出甚麽,只以為她今天有點累。
其實對着其他人時,夏萱也很正常的。上一世她的爺爺奶奶早已不在人世,現在突然擁有,她反而有點高興。而哥哥,當楊鐵一回來就給了她和夏蓓一塊牛奶糖時,她已經覺得有哥哥是一件好事。
只有夏振邦,她真的叫不出那一聲爸。在她的心中,她的父親是姓溫的。
不過無論如何,這一晚就這樣過去了。
可躺在硬得背疼的木板床上時,夏萱一點睡意都沒有。不是因為床的問題,是她的心随着四周的安靜而更加燥動。
夜間的蟲鳥叫得越歡,她的心就越亂。
"我要這個樣子重來一次嗎?"
夏萱不怕苦,也不怕累。上一世後期,她已經差不多是過街老鼠,她的生活其實也好不到那裏。所以回到這個時代也不算虧,再大的苦頭她都吃過了,還會怕再來一次嗎?
可她很怨恨夏萱這個身份,她接受不了自己變成了夏萱。
而且想深一層,歷史會重演嗎?現在的溫思思會經歷同樣的苦嗎?
被自己出賣,被搶去摰愛,被自己一步一步的打進地獄。。。。。。
這一夜夏萱輾轉反側,最終她坐了起來。既然睡不了就起床走走吧,總比一直胡思亂想的好。
她輕手輕腳的離開了房間,确保同床的夏蓓沒有被驚醒後,就推門而出。
走出屋外,第一感覺就是舒心。與三十年後截然不同的清新氣息已令夏萱精神一振,再擡頭一望,點點星晴在晚空,多久沒有見過了。
這也算是回來後的最寶貴禮物,是以後再也找不回來的感動。
不過就在夏萱以為可以一個人細心的欣賞時,她聽到了一把微微沙啞,但充滿了溫情的輕喚聲。
是她的父親夏振邦。
這個時代沒有太多的娛樂,一般人都是比較早睡的,所以在這個深夜時間還見到夏振邦,夏萱也有點意外。
"小萱這麽晚還不睡?"帶着小小的責備意味,可夏萱聽得出這是夏振邦對兒女們的關懷。
對于這位陌生的父親,夏萱有點微微的尴尬,于是只好低着頭,用幾不可聞的聲線回答:"睡不着。"
"是因為上學的事嗎?"
上學?夏萱有這方面的煩惱嗎?她沒有這方面的記憶。但不想表現出異常,而且夏振邦會這樣問一定有他的理由,所以她"嗯"了一聲當作響應。
但就是這一聲響應,夏振邦就有點激動起來。
"都是我沒用,我是廢人。"
"不是的。。。"
"是!如果我不是心高氣傲就不會去北京,不去北京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
父母在堂卻吃不飽,兒女在膝可讀書都沒錢。我一事無成就算了,我跛了腳是自找,可悲的是你媽也要客死異鄉,你說是不是我這個父親垃圾,是不是我沒用!"
夏萱有點擔心也有點怕。這是她從沒見過的夏振邦,在上一世時,夏振邦給她的印象就是老好人,像眼前的形象從沒出現過。
不過話說回來,夏振邦過去發生過甚麽事呢?
在上一世時,她曾聽老人們說過夏振邦是那一輩中最出色的。雖然那時世道很亂,但勤奮又好學的他得到了推薦,可以去北京上大學。
七十年代的大學生啊,那時高考還是暫停階段,所以不問可知夏振邦是有多突出了。
但奇就奇在數年後,他突然帶着三個小孩回來。當時他的腳就跛了,雖然不至于走不動,但也一拐一拐。而跟着他一起離開的妻子,也成了他口中的亡妻。
總之要多落泊有多落泊,一看就知道經歷了不少悲慘事。
不過他對于北京數年生活一直三緘其口,旁人也無從探知。只知他從那天開始就和父母同住,一直過着窮苦的日子。
他應該也壓抑了很久,終于在今天晚上,在夏萱的臉前稍為吐露了一點心中的憂郁之氣。
只是夏萱真的不了解,她也不懂得安慰人。她只有靜靜的在旁站着,無聲的支持夏振邦。
幸好夏振邦的情商高,他自責的發洩了一會後就慢慢平複下來。
"我決定明天開始再去求一下生産隊隊長,我要去沙廠工作。我前半生已經錯了,不可以再拖累你們三個孩子。我即使拼了這條老命也要賺夠學費,供你們三兄妹讀書。
放心吧小萱,下個學期開始你們又可以上學了。"
只是任夏萱去猜,她也不會想到夏振邦會突然這一說。但沙廠?一定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