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臨時會議

五聲島上所有的人，都是砧板上的肉，包括從獲自己。當她跳海求生時，求生欲已經達到極致，此後便是無盡的失望與絕望。今日活着，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當國滿有意無意地提起那些話題，從獲只不過稍微想起了一點往事。

“我不知道。”這就是從獲的回答，因為加了一個“我”，語氣顯得委婉了許多，傳到國滿耳中，就沒有那麽刺激了。

“哦？”國滿眼裏劃過一抹笑容，繼續把玩從獲的頭發。從獲頗為無奈，都是有頭發的人，為什麽總喜歡扯別人的？難道別人的頭發更好玩？

從獲蹙眉，她的變化落在國滿眼中，國滿随即說：“我這個人怎麽樣？”

聽語氣，國滿似乎想要聽幾句好話，但從獲所知，一個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妖精，見慣了逢迎恭維的理事長，不會只是這麽簡單。國滿這個人啊，同樣的問題，總希望能從從獲嘴裏撬出些不一樣的。

“好。”從獲敷衍了一句，她想起一個字好像不夠一句話，就補充了兩個字：“很好。”

那話的意思是“你很好”，這樣的話出現在這樣的二人之間，怎麽都覺得味道不對。國滿盯着從獲看了幾秒，許是沒能看到她想要的，終于輕輕嘆息一番，“遇到你之前，我沒想到一個人能活成這樣。”

這話聽起來怎麽也不像是在誇人，從獲沒有表現出不悅，她木然地想起了五聲島上的三十幾年，或許在國滿這樣的人眼中，她的确是個很特別的人。

比起那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從獲确确實實是那種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的，不僅如此，她還數得很高興。精于算計的國滿理事長，對愚蠢的生物情有獨鐘？那只能說明國滿其實也很蠢。

事實上當然不是這樣，國滿沒有解釋，她有足夠的自信，就算什麽都不曾說明白，二人還是能維持這樣的生活，和和美美地過一段時間。要是什麽都說明白了，反倒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明天教你玩游戲。”國滿往床上一躺，順帶拉着從獲躺下，同時轉換話題，開始明天的行程安排。

“我上午去官邸，估計能回來吃個午飯。”這個世界早就超出五聲島的想象，不用到辦公室裏坐着才能辦公。然而，理事長官邸作為具有象征意義的地方，國滿偶爾還是要光臨的。各部門踢來踢去的皮球，總要理事會再踢一回。

國滿的生活很規律，從獲已經習慣，她不滿的是國滿每天晚上都要交代一遍行程，好像不說明天她就會丢掉，或者從獲找不到人會瘋掉。

“嗯。”從獲的回應有點冷淡，國滿沒生氣。

早餐是一起吃的，不過這次多了只喵喵。喵喵早早就在房門外等候，一看見從獲出來，就親昵地蹭上來，像是八百年不見主人的寵物。

從獲順手摸摸喵喵的頭，也跟着“喵”了一聲。國滿忽然不高興了，“我可沒養兩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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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從獲仰起頭，呆呆地看了一眼國滿，國滿覺得還是什麽都不說的好。

喵喵很乖，知道如何撒嬌邀寵，會看人臉色，與主人相處相當愉快。從獲百無聊賴地捏着喵喵的爪子，想着國滿不在，她該如何打發時間。

浏覽了幾分鐘新聞，聯盟內部全是娛樂八卦，那個誰誰和誰結婚了，哪個又在外面養了人，哪部劇即将上映，看得從獲頭昏眼花，也沒認出誰是誰。聯盟外部，倒是事情不少，尤其是哪個聯盟來着，似乎發生了大規模騷亂，參與集會的人要求現任執政下臺，鬧的挺兇，據說開了槍。

從獲歪着腦袋，無意中瞄了一眼時間，快到中午，不出意外的話，國滿該回來了。這時候忽然插播了一條新聞，是“理事會就近地聯局勢緊急召開安全會議”，該會議由理事長國滿親自主持，最高執政、內閣總理、軍方代表等要害人物都出席了。

看标題的意思，這個會議似乎不在日程之列，屬于臨時召開，所以國滿昨晚介紹日程的時候也沒這回事。問題是，“近地聯”是個什麽東西？

從獲搜索了一遍，發現關于“近地聯”的新聞真是不少，而“近地聯”其實是“近雨林地帶國家聯盟”的簡稱，其首都為“雨都”。聽起來很遙遠的國家，與從獲所在“西海岸國家聯盟”卻是不折不扣的鄰居。既然是鄰居，互相關心一下對方，總是免不了的，所以許多網友都表示對鄰國局勢十分憂慮。

“近地聯”确實出了一件大事，不過也是滾雪球滾大的。該國現在最高執政連選連任已多年，在永生時代這也不是什麽忍不了的事，奈何這位最高執政的活越幹越差，也不知是人老了智力衰退，将各階層的國民輪流得罪了一遍，還不知道處理一番，終于鬧大了。

起初只是某一個階層的國民起來抗議，沒被人當回事，他們惱了，就拉了意見勉強一致的同行繼續抗議，終于鬧出了動靜。官方介于事态，出面開了張空頭支票。雖然是張空頭支票，在不久之前總是有些效果，這就刺激了那些還沒抗議的群體。

因為這張空頭支票以犧牲另一未參與抗議階層的利益，該階層立刻活動起來，第一是利益受損，第二是抗議有效，反正參與的人越來越多。那些喊出來的口號，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要他們的最高執政下臺。

“近地聯”官方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知道民衆的情緒可以通過各種途徑安撫，往日多管齊下效果奇佳。奈何這次不夠靈驗，街面上抗議的人只多不少，逐漸演變為暴力事件，然後警方出面。本來，局面已經得到控制，奈何一聲槍響，也不知是誰倒下，局面一發不可收拾。

作為鄰國，西海岸國家聯盟在“近地聯”有大量的利益，不能袖手旁觀。所以從官方到民間都開始讨論這件事。

從獲回憶起前幾天看到的內容，局面這麽失控，倒是出人意料。一個身居高位的老油子，大權在握，怎麽荒唐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好歹堅持一會兒吧。槍聲是今天淩晨響的，現在雨都已經失控，這速度？

想想五聲島上那些破事，從獲覺得這事沒有其他力量的支持，不可能鬧到這一步。說實話，她有些不悅，因為這件事，國滿臨時開了個會，從獲就不确定要不要等人齊再吃午飯了。

“喵喵，你餓了嗎？”從獲抱着喵喵，傻裏傻氣地問了一句，喵喵回了聲“喵”，也不知在說什麽。

鑒于一個人吃太無聊，從獲選擇用零食打發時間，要是國滿突然回來，不至于沒有交代。話說，在通訊技術如此發達的年代，國滿怎麽也不給個消息？

“喵喵——”

喵喵在從獲身邊叫喚着，那模樣十分讨喜，從獲一時心軟，就分給喵喵一點零食。貓本來也吃不多，就是吃太多餐。從獲想起喵喵看着機器人的幽怨眼神，想來是分量設置上有問題。她想着要跟國滿提一提。

“小騙子。”從獲揉着喵喵的腦袋，一人一貓好無聊。

國滿回來的時候，在午睡時間之前，她沒在官邸吃午飯，留着肚子就回來了。從獲就陪着她吃了一頓。

“你不說，是知道我會等你？”從獲還是有些困惑，幹脆問一問好了。

“你又餓不着。”國滿只是笑，随即又板起臉，“說起來，這事怪何家。”

國滿埋怨起何琂，從獲也不多問，反正該說的，對方都會說出來。據國滿說，“近地聯”這次事件，是因為何氏集團觊觎該國資源，暗搓搓地計劃上百年，一點一點走到如今這地步。具體是如何操作的，國滿沒有細說，想來她是不屑于說，或者認為從獲能夠猜到。

人與人之間的鬥争，可能是不擇手段的，國與國之間亦然。其中的肮髒東西，從獲又不是沒見過，她只是有些氣惱，莫名來這麽一件事打亂進程。

“何琂等了這麽多年，不肯再等了，她本來就召集了一幫人，今天上午殺到理事會，也只好随她的意。”

國滿輕描淡寫地說這些話，從獲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國滿不是那種由着人拿捏的，倘若今天的會議真的是為何琂所脅迫，她肯定是要作出反應。否則，那就是有後招了。想這種事比較費腦子，從獲決定點到為止。

“休息一會兒，帶你玩游戲。”國滿吃飯像是例行公事，吃完之後心情倒是不錯，随手拍了拍喵喵的腦袋，“喵喵，你也是。”

貓和人取得了同樣的待遇，從獲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