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海上孤島

之後的幾天,國滿帶着從獲去海邊,經歷了非常短暫的、與世隔絕的生活。然後,她們登上一艘游輪,出海。

在五聲島的時候,由于科技被限制,“船”的概念幾乎不存在,所以從獲并未正經坐過船,這會兒立時感受到了暈船的滋味。

好心情不能被這等事破壞,國滿也是早有準備的人,她拿來暈船藥,幫從獲克服了初期的暈船,後面的日子倒也可以優哉游哉地過去。

因為是私人游輪,除了服務人員,就只有國滿和從獲,處境相當自由。當然,前提是彼此看對方都順眼。

游輪上的生活簡直是醉生夢死。在這裏,國滿不用天天上班偶爾加班,也不用聽那些糟心的新聞,她有的是時間可以陪伴從獲。而從獲度過了短暫的試探時光後,漸漸覺得國滿恢複了正常,也就将心思轉到玩樂上邊。二人可謂樂不思蜀。

喵喵長胖了許多,出發前,從獲掂着這只貓,覺得頗沉。也許是覺察到主人要出遠門的意思,喵喵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從獲心一軟,就央國滿帶上喵喵。國滿目光陰晴不定,看了喵喵幾眼,答應下來。

現在,喵喵也是游輪上一霸,竄上跳下,就差沒往海裏跑。貓和人就是不一樣,居然沒有暈船的反應。從獲想到這件事,頗為嫉妒。

“沖獲,你過來。”

國滿招招手,呼喚那邊逗貓的從獲。從獲見了,撇下喵喵,直接走過來。也不是很遠的距離,很平常的事嘛。

從獲走到國滿身邊,國滿牽着從獲的手,二人步入大廳,然後就出現了從獲有生以來非常感動的一幕。

“祝從獲小朋友生日快樂!”

是小說裏才有的場景,從獲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切,有點手足無措了。作為一個從未經歷這等場面的人,內心的激動與感激,讓她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她甚至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也許是太久沒正經過一個生日,也許是睡了太久,夢沒醒罷了。

“從獲小朋友,生日快樂。”

國滿親昵地呼喚着從獲,如果按照實際年齡說,她這麽做确實不過分。問題是,從獲隐約記得“小朋友”這個稱呼來自何琂,一時間,她的思緒飄遠了。

本來從獲就表現出震驚之後的呆愣,國滿雖有洞徹人心的本事,到底不能鑽到從獲心坎上去查看,當然不知道從獲已經兜兜轉轉地想了許多。所以,事情就按照劇本的設計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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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滿成功達到了目的,從獲陷入感激涕零之中,二人的關系忽然就上升了一個高度。國滿明顯感覺到,五聲島上的小從獲又回來了。

這樣和諧美好的生活只持續到第二天傍晚。起因是,從獲要到甲板上看日落,這可不是什麽過分的要求,國滿欣然同行。

海上日落,當然需要各種美麗的形容詞,從獲此刻心情舒暢,被海風吹得忘乎所以。喵喵蹲在主人腳邊,好奇地張望,一切都很美好。

忽然,從獲看到了夕陽西沉的方向,有一個黑點。她生平第一次出海,對什麽都抱有好奇心,所以指着那黑點問國滿:“那是什麽?”

國滿面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變化,她順着從獲所指方向看了看,又要來望遠鏡仔細瞧了瞧,才說:“是個小島。”

對于“小島”這個稱呼,從獲一時沒反應過來。她本就是五聲島上長大的,若沒有那場變故,永遠不知道島外還有一方天地,也不會有“小島”這個概念。

“我們去看看。”

從獲興奮不已,她想要在海上眺望海島,這種感覺想想就很妙。“五聲島”三個字像是不詳的征兆,從腦海中一閃而過,并未認真對待。

“好。”

國滿最近對從獲可謂百依百順,當然不會拒絕這一要求,只是,她嘴角噙着一絲奇怪的笑。

喵喵立起身子,看了看國滿,立刻縮了回去。

游輪朝着黑點飛速前進,從獲能感覺到,那黑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放大,漸漸地就出現了輪廓。夕陽西沉的速度,甚至比不上它顯露真身的速度。

游輪終于停了下來,現在,即便用肉眼也能發覺這是個有人居住的島,島上建築隐約可見。從這個角度看,“小島”可不小。

“島上有人?”從獲當然很驚奇,她其實很想知道一個外來人眼裏的“島民”是什麽樣的,所以就問國滿要了望遠鏡。

透過望遠鏡,從獲觀測到了海島的沙灘,海島的樹林,海島的建築,還有一些往來的人。有穿制服的,從獲認得出來,那是西海岸國家聯盟的武裝力量。

然後,她的心就沉了下去。

她分明看到,在一群穿制服的武裝人員中間,有兩個老人帶着一個孩子,顯然是平民。孩子還小,長得也快,可能彼此都認不出來了,可兩個人老人就算衰老許多,從獲也能認得。

那是從獲的親生父母。

按照各聯盟的協定,五聲島上所有居民必須留在原住地,只有作為五聲島“民意代表”的許甬和他手下的幾個工作人員可以離島。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這裏是五聲島。

從獲沒有把握,轉換角度之後,其實她未必能認得出來,所以她問國滿:“這是五聲島?”

“是。”國滿沒有辯解,她簡單地承認了。

這件事,從頭到尾,是精心策劃也好,偶然發生也好,“五聲島”三個字都是不和諧的音符,不宜提起的存在。

太陽沉到海底下去了,無光的海與島,看起來有點陰沉,就像二人的關系,無緣無故就蒙上了一層陰影。

本來就該存在的陰影,準确來說,是顆定/時/炸/彈。

從獲回到游輪上的房間,悶悶地坐了一會兒。國滿跟在從獲身後,寸步不離,兩個人誰也沒說話。

“我餓了。”

一個小時後,從獲是這麽說的,“我們吃晚飯。”

國滿問:“想吃什麽?”

從獲說:“你點吧。”

“好。”國滿牽着從獲的手,到了餐廳。

從獲當然知道,國滿對自己的口味是如何的了解,所以她從不操心這事(當然,只要不是什麽奇奇怪怪的食材就好了)。

晚飯過後,還是國滿說:“你就沒什麽要說的?”

不是等不及了,而是總有一個人要先開口。從獲那性子,等她先說能等到黃花菜都涼了。

從獲垂着頭,慢悠悠的說:“我們回到現實吧。”

然後,她擡起頭看着國滿,靜靜地沒有說下去。追究事情的原委并沒有多少意思,只要她無法忽略五聲島上的父母親人,國滿無論做什麽都會得逞的。換一個人來做,得到的答案不會差太多。

“好。”從獲沒有問更多,國滿就沒有解釋更多,二人之間莫名的默契。

回到現實的表現之一,就是重新觀看收聽新聞。其實一天的消息也就那麽多,有用的還得細細分辨。

近地聯自軍政府上臺,開始了連續的“清洗”,上至政府要員,下至普通百姓,只要過往的言行有一絲“不忠”,就有可能變成“叛國者”。從懷疑到定罪,通常用不了24小時,而從定罪到處決,最長不超過兩小時。一時間,近地聯上下人心惶惶。

那位發動政變的少将回應稱:“就算雙手沾上同胞的血,也要将聯盟完整地交給子孫後代。”

也不知道這個“子孫後代”是否包括“叛國者”的子孫後代,反正在少将的強硬表态之後,清洗行動可謂變本加厲。那些在軍方控制不甚嚴密的地區,或者有些門路的人,紛紛往近地聯之外跑。

亂世之中,性命要緊,能舍生忘死的,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為了應對可能到達的難民潮,各國都拿出了應對手段。西海岸國家聯盟的做法是,封鎖與近地聯接壤的邊境地區,只允許近地聯以外的公民從邊境地區入境。當然,對于近地聯的公民,另有要求。

官方要求是,近地聯公民要想進入西海岸聯盟,必須放棄原有國籍,成為西海岸聯盟國家的公民。否則,就不允許入境,偷渡者将被驅逐出境。

西海岸國家聯盟主要的理由是: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效忠兩個國家。

這當然是個有争議的決策。支持者認為,本國的資源就該給本國公民享用,沒有必要為了什麽理由惠及他國公民。反對者認為,這違背了人道主義的原則。持懷疑論者認為,這樣不利于西海岸國家聯盟接收困厄中的精英人才,簡單來說就是不利于“搶人”。

反正命令已經下去,相關地區正在執行,再多的反對意見,不過僅供參考。

除了操心別人的事,西海岸聯盟自己也有一堆麻煩事。

由于明年春天就要舉行最高執政的選舉,正在博弈的雙方紛紛拿出自己的方案,試圖在選舉之前通過對自己有利的改革。為此,從官方到民間,到處都是吵架的聲音。

關于五聲島的争論,已經被遮蓋下去。

以上,就是從獲注意到的新聞。娛樂八卦什麽的,無關生死,她也就看得少了些。

“準備回去了?”這話本來該從獲問的,現在是國滿在問。

“嗯。”從獲答應了一聲,然後定定地看着國滿,也不說話。

“怎麽了?”國滿笑着問。

從獲輕輕嘆息,然後說出自己的顧慮:“我總是擔心,有一天會變成餐桌上的菜。”

這擔憂可是真的。

國滿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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