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難受的話題
也不知道為什麽,聊着聊着就聊到這種話題。在這一年左右的時間裏,從獲不止一次面對如此窘境。明明主動權不在她手裏,明明就是無聊且傷人的話題,為什麽無緣無故就出來了呢?
“早點睡。”國滿忽然直起身子,随即背對着從獲躺倒。這個話題結束得很尴尬,弄得從獲現在不知是該睡覺還是該幹嘛。
憑直覺,從獲認為國滿隐瞞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為了這件事,眼前的所有危機都微不足道。國滿在等,國滿在忍耐,這樣看來,好像永生世界的生命也與她無關了。
從獲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有時候也是個偏執的人,自己提出的想法要想辦法證實,一遍又一遍在腦海中強調,就會成為自己的“事實”。她很快恢複平靜,然後思考着可能性。
房間裏陷入無盡的黑暗,國滿睡覺向來不會發出聲音,所以從獲現在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如果她不轉移注意力,今晚就不用睡了,而轉移注意力就意味着用腦子,那樣就更不用睡覺了。
從獲沒有勇氣下床,她這時候沒有要翻臉的意思,就是心裏不痛快。可實際上,她從心底是信任國滿的,所以才會說一些傷人的話,這一點不否認。
現在的局勢就一個字:亂。
永生世界也好,西海岸國家聯盟也罷,哪裏都有挑戰現有秩序的人。雖然現在西海岸國家聯盟的亂象暫時壓制下去,但真正的危險并沒有消除,野心勃勃的鄭家随時可能動手。在這種情況下,國滿和國棟憑什麽穩如泰山?
有比掌控局勢更要緊的事嗎?
從獲想不到。
輾轉反側,從獲腦海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國滿真的在意現有權勢嗎?
黑暗裏,從獲猛地坐起來,國滿那邊沒有什麽反應,周遭靜悄悄的,她覺得冷到骨子裏去了。
從獲是一個只活了三十幾年的人,在五聲島權力之巅的邊緣徘徊着,她可以說不喜歡。國棟是永生時代的開創者,國滿是西海岸國家聯盟乃至永生世界的掌舵者,這樣的人,憑什麽說自己不喜歡權力?
難道是因為活得太久了?
從獲覺得自己想法十分荒誕,大約是近來外傷太多影響了腦子。她慢吞吞地躺下,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但能感覺到身邊那一具溫暖的軀體。她慢慢挪動,像做賊似的,從背後輕輕抱住了國滿。
國滿肯定沒睡着,從獲抱着這個想法,想看看國滿的反應。果然,那邊國滿揪住從獲的手,“這手怎麽亂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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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裏看不到國滿的表情,只聽這話裏的意思,不像是生氣了。從獲膽子肥了,也不解釋,整個人貼了上去,然後感覺嘴裏進了什麽,好像是國滿的頭發。
從獲急急後退欲解圍,那邊國滿卻不肯放手,僵持半晌,還是從獲先認錯:“我錯了,你先放開。”
國滿放開從獲的手,然後轉過身,“如果我要帶你去另一個世界,你去不去?”
這話來的十分突兀,且話裏意思令人咂舌。從獲解決頭發的事,這才思量國滿的話,所謂“另一個世界”,是陰間嗎?
你活了好幾百年,怎麽說也夠了,我卻只活了三十幾年,平白無故要跟你去死,不幹。從獲心裏這樣想着,嘴上怯生生地問:“去哪兒?”
“活人的世界,”國滿的話是嚴肅的,聲音裏卻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她說:“過去,現在,将來,你喜歡哪一個?”
本來想從國滿嘴裏問出點什麽,如今卻是又被國滿詢問,從獲想着自己氣勢到底不夠,只能矮人一頭,老老實實地回答:“過去又回不去,将來誰知道怎麽樣,當然只有現在最好,喜歡也不能改變什麽。”
那句“喜歡也不能改變什麽”帶着強烈的暗示味道,從獲自己說了覺得不詳,又不願深入思考,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說。
而對于“過去,現在,将來”的回答則再規矩不過了,國滿顯然不是想聽這個,她拉住從獲的手,在從獲手背上反複摩擦,“如果我說,可以在過去現在将來任何一段時間自由穿梭,你願不願試試?”
從獲立時想到了“時光穿梭機”,世上真的可以有自由穿梭時空的東西?她不信,可國滿分明信心滿滿的樣子,再加上五聲島人的身份,從獲也會考慮到自己視野的問題,所以只是問:“真的?”
這話聽起來像假的。
“如果對過去不滿意,那就去将來看一看。”
對過去不滿意的話,不該是借着機會回去改變什麽嗎?因為這樣去将來不等于逃避?從獲腦子裏亂哄哄,覺得國滿不是在開玩笑,可這話聽起來總不夠真實。就算真的行又怎麽樣呢?換個時空又能改變什麽?
從獲想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總之是反對的,然而她一句也沒說,只是問國滿:“你對現狀不滿?”
“沒有你之前,确實很不滿。”
以為國滿下一句就是“有了你,我現在很滿意”之類的話,誰知國滿下一句卻是:“認識你之後,我對這個世界更失望。”
國滿語氣平靜,毫無起伏,聽起來好像經歷了許多事,終于對整個世界不滿了。從獲大感困惑,像國滿這樣的人,也會對現狀不滿?就算真的對現狀不滿,國滿也是有能力改變的呀!
從獲想到了國棟,當初國滿說起國棟對現狀的态度,并未标明她自己的态度。然而看着國滿一家人的陣營,國滿無疑是站在國棟這一邊的。所以,其實是國棟活膩了?
從獲思量着,小心翼翼地問:“要走的話,只有我們?”
只有我們兩個人?從獲考慮到國棟的存在,這話就不能說。她試圖在國滿面前敞開心扉,然而總是過了一段時間就恢複原來模樣,這種矛盾的人生實在折磨人。
“如果你想,當然可以。”國滿緩緩将從獲的手往自己身上拉動,“之前沒跟你說,是因為沒有把握。現在,儀器進入調試階段,效果很好。”
果然還是瞞着她,從獲感到不悅,并非她沒有推心置腹,而是這國滿同樣瞞着許多事情。這樣看來,兩個人倒是半斤八兩,誰也用不着愧疚。
從獲被自己的負面情緒吓到了。也許她性子是冷淡些,也足夠遲鈍,可什麽時候這麽多怨氣了?她心裏沒來由地一驚,“我最近不對勁,容易生氣,負面情緒很嚴重。”
她心裏也沒底,其實這話不過随便說說,誰知那邊國滿的更加驚人。只聽國滿說:“我知道,有些事沒對你說,是不願你多想。既然你總是想入非非,還不如實話實說。”
還是關于永生和基因的事。國滿說,人類的第一次永生雖然過了幾百年,一切看起來很平靜,其實隐藏着危機。國棟作為永生世界的創造者,他當然知道,可他不能不瞞着絕大部分的人,因為一旦說出來就會讓永生變得毫無意義。
這些年來,永生時代的科技取得了諸多進步,唯獨在關于人類永生的研究上止步不前,就好像推開了一扇門,跨過門檻就再沒有下一步了。這是永生時代的秘密,不能說,只能悄咪咪地傷神。
“永生最大的問題,就是基因變得不穩定,每一次基因突變都是災難,一旦不能妥善處理,永生就會成為歷史。”
國滿的語氣非常沉重,這話在她心裏應該沉了許久。誠然,從獲的基因問題也是永生帶來的,在這一點上,國滿的心情應該是非常矛盾的。
“畜人制度,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從獲并不覺得驚訝,想法,她放出了“畜人”制度的問題。
毫無懸念,國滿承認了,“有太多不可控因素,其中人的最難解決的。将一個人從肉/體到精神完整消滅,不難,可基因沒了就沒了,研究者舍不得這個寶庫,所以畜人制度保留下來。”
如果是這個原因,那麽“畜人”制度大概永遠不會廢除。從獲自嘲般一笑,也不知是她高估還是低估了永生時代的人。
“我這個問題,只要換個時空就能解決?”從獲沒注意她自己話裏有嘲諷的意思,她知道自己現在諸多問題都跟“永生”扯上了關系,如果國滿要帶她換一個時空,很大程度上是逃避。
“還是你想逃?”
黑暗中,二人是面對面的,但是誰也看不清誰。從獲覺得自己火氣又上來了,她反手揪住國滿的衣服,問:“逃就能解決問題?”
國滿任由從獲揪着,她說:“逃不能解決問題,我不是沒想過。我就是厭倦了,厭倦那幫人的嘴臉,想換個地方生活,你願意嗎?”
笑話!
從獲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她不知道該怎麽說,反對或者拒絕好像都沒有道理,倒不如祈禱“時光穿梭機”出故障。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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