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39章
江淇不知聽誰勸谏, 即位後的第一件事便是一封聖旨,要召蕭向翎回京。
因為北疆傳來消息,說蕭向翎在那招兵買馬, 大批囤積糧草,而百姓和軍隊更是一心擁護這位将軍。
江淇剛即位, 根本不放心把這麽大的兵權交給一個完全不将朝廷放在眼裏的人。
畢竟蕭向翎私自離京前往北疆一事,還在衆人心裏大大記了一筆帳。
“七弟。”朝堂上,江淇在龍位上問着, “你之前也曾前往北疆,另外滿朝文武中大抵你與蕭将軍關系最為親密。七弟覺得, 蕭将軍該不該回京呢?”
一旁的夏之行眉頭緊皺。
而今蕭向翎手握北疆兵權, 衆臣擔心其有謀反之心, 而此時若有他人與蕭向翎共戰一隊, 便極有可能在衆人私下的議論中,被扣上“同謀”的帽子。
另一方面,大概是由于江嶼容貌出衆,而蕭向翎一劍定疆北年少有為,二人關系又顯得極為錯綜複雜,便總有些關于二人莫名其妙的禁忌流言,在宮中久傳不息。
江嶼無論如何也不能公然說出偏袒蕭向翎的言論來。
而江淇正是依仗着這一點,才敢光明正大地問。
而在江嶼回答“應該回京城”後, 對方又定會以“你二人相交甚好”為借口, 讓江嶼親自寫信叫蕭向翎回來。
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二人的關系遠沒好到那種程度。這無非是一種變相的挑撥離間,借刀收權。
卻不想江嶼并未按照常理出牌。
“臣弟以為,大可安心留蕭将軍在北疆。”
他無視周圍不認可的眼神,繼續說道, “臣弟與蕭将軍并無私交,便也不知将軍為人如何,只能憑借客觀狀況和過往戰果判斷。”
Advertisement
“北疆戰亂十餘年無人能徹底平反,但蕭将軍可以;前些時日北寇作亂無人能鎮壓,甚至有兩位兄長因此喪生,但蕭将軍前去後,雖尚未徹底鎮壓,但卻能呈僵持平衡之态。我方不損失一兵一卒,招兵買馬擴充軍力,囤積糧草以備不時之需,又有何需要陛下憂心呢?”
衆人臉色時青時紅,卻又着實找不出理由反駁江嶼,最後只能先暫時作罷。
“那之後你對此有何想法?”
果不其然,下朝後夏之行又來到他府上追問此事。
“能有什麽想法?”江嶼無奈道,“我又不能叫他回來。”
“但也不能就讓他留在北疆,是狼改不了吃素。他現在能消停幾年,但幾年之後,等到他兵馬強盛起來,已經可以達到與朝廷抗衡的程度呢?”
“但我怎麽感覺夏大人一直的意思,并非是擔心他與朝廷抗衡,而是擔心他會一心針對我呢。”江嶼皺了皺眉,“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我哪有事情瞞着你!”夏之行氣得差點敲上江嶼的頭,“你就說你們結識這段時間,你給他使絆子使了多少次,他表面上裝得好看,心裏能記不得?別的不說,就你假扮身份把他送進牢裏,差點丢了性命那次,他能記不得!”
“……”
“他從頭至尾說過會站你這邊嗎,江馳濱之前暗算你的時候,他向着你了嗎?跟誰無非就是那些利益關系,怎麽就不是個禍患。”
江嶼嘆了口氣,把半個身子都陷在塌上,一只小臂遮住了眼睛,良久才輕聲道,“野狼自然養不熟,是個禍患,我心裏清楚。”
“但是在他有實際行動之前,去刻意針對他,我還是不認同。”
“你怎麽……”
“我做不到。”
夏之行直直注視他許久,随即皺眉道,“江嶼,你是不是對他……”
江嶼癱在床榻上沒說話。
“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江嶼突然輕聲開口。
“若是有一天,我們迫不得已兵戈相見,我不會有絲毫手軟。刺出去的劍,也不會刻意收一分力。”
又過了十幾日,冰雪素有消融之勢,正值立春,衆皇子被邀請到禦花園中賞春花,一同應邀的還有夏之行等幾個權臣。
春寒料峭,撲面而來的風還有些凜冽的寒意,禦花園中卻已經絲毫不遜色地豔豔開了一片。
衆人便坐在室外的亭子中觀花飲酒。
“這可是上佳的桂花釀。”趁着侍女斟酒之時,江淇笑着開口,“這壇桂花釀可號稱天下第一絕,你們一定要嘗嘗。”
清酒緩慢斟入銀杯當中,僅是小半杯,便有濃郁的酒香與花香撲面而來,的确是壇好酒。
但聽到“桂花釀”的一瞬間,江嶼持杯的手輕頓了一下。
他向來不怎麽飲酒,如今也只是借着春風,稍微抿上幾口。
“味道如何?”
“自是甚好。”江嶼笑答,仿若有春風在他蒼白的眼角綻開,滿園盛放都不及這一笑半分豔麗。
自是不好。江嶼輕聲放下杯盞,心裏想着。
只因這也是桂花釀。
大概今後喝到的任何桂花釀,都要比曾經在将軍府上喝的那一盞差點味道。
喝了幾口便覺索然無味。此酒性烈,順着喉管一路灼燒向下,似是将心肺也烤得焦躁起來,令人坐立難安。
江嶼跟衆人打了招呼,說要自己去花園裏走走。
花園裏的花大多五顏六色、招蜂引蝶,但江嶼不知為何,就不喜這滿枝嬌嫩婀娜的花枝招展。
他似是忽然明白了若楊當年為何只喜歡梅花。
梅花清高、傲寒,盛開在北疆。若是在京城也能盛放,在花叢中絕對是一道單薄又古韻的一道顏色。
現在的北疆,定還是冰冷的雪天……
似是酒性濃烈,江嶼覺得頭腦有些發昏,便側身靠在樹上。
腦子裏忽然想起一句詩。
——雪覆年關,不見蓬荜增色;幾經遲暮,何問君之離途。
什麽意思來着?
想了許久才想起來,似乎告訴他這句詩的人,最後也沒具體說這句詩的含義。
他忽然輕聲笑了起來。
“殿下,七殿下。”一個小侍衛跑過來,見江嶼靠在樹上笑,面色神情又不似喜悅,吓了一跳。
“嗯?”江嶼斂了笑意,側頭挑眉。
剛才不注意,便有幾片花瓣落在他纖塵不染的白衣上,配上這有幾分迷離的眸子,最适宜入畫。
“殿下,有給您的書信。”
“我的?”江嶼詫異看向對方手裏。
是一個偏大的信封,裏面裝的明顯不僅是信,中間鼓出來一小塊,顯得奇形怪狀,不倫不類。
“是,驿童特意囑咐,要親手送到殿下手中。”
江嶼皺了皺眉,沒伸手,“是誰送來的?”
“是……北疆蕭将軍送來的。”那侍衛悄悄看了一眼江嶼神情,見沒發火,便試探着将手裏物件遞了出去。
“多謝。”江嶼接過來。
那信封輕飄飄的,比一張紙重不了多少。
他下意識想憑借習慣将信紙橫着撕扯開,但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将信紙翻了個,沿着封口仔細拆起來。
裏面裝的物件呈現在眼前,江嶼頓時愣在原地。
——是一封信紙,和一朵含苞待放的紅梅。
那梅花斷口整齊,像是用利劍削下來的。斷口邊緣有些幹涸,但明顯是剛摘下來不久,加上快馬送來的。
他又打開信紙,上面寫着三個大字
展信佳。
一信一花被江嶼端詳了許久,等他回去時,一壇酒都快要見了底。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衆人的話題似是從春花,轉移到一個名為春花的姑娘,再轉到夏之行家裏一年前就到了出嫁年齡,卻遲遲未被指婚的貌美姑娘。
等江嶼回來,話題便全盤轉到江嶼身上。
“我聽聞父皇之前曾把夏大人家的千金小姐指婚給七弟,最後為何不了了之?”有一人問道。
夏之行忙拱手道,“此事是我不好。只因小女心中早有屬意之人,性子又偏激任性,老臣怕日後會忤逆觸怒了殿下,這才自作主張拒絕了此事。”
江嶼手裏轉着杯盞,看着夏之行的反應。
桌上衆人,只有他與夏之行相處時間最久,別人看不出,但他卻明顯地感覺到,每當談到此婚事之時,夏之行都表現得十分違和。
更何況,每當此時,江嶼若看向他眼睛,便可在其中見到若楊的映像。
此事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七弟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江淇說着,“若是喜歡哪家的千金小姐,要記得跟兄長說。”
江嶼一笑,打趣道,“不瞞皇兄,的确有這樣一位。”
“是哪位千金小姐?她相貌如何?可會琴棋書畫?喜歡做什麽?吃什麽?”
夏之行頗為警告地給江嶼一個眼神。
江嶼繼續插科打诨,“可惜這位姑娘同夏姑娘極為相似,也是心中有屬意之人,并不願與我一同。”
對方幹笑了兩聲,“看來跟七弟有緣的姑娘,心中都另有其人啊。莫不如為兄幫你參謀一二?”
“此事不急。”江嶼擺手道,“不用勞皇兄費心。”
江淇提起這話頭,明顯是心中有合适人選,而今被江嶼一而再地反駁回來,臉色終是有些難看。
氣氛有些僵持不下,便有一人笑了兩聲緩緩氣氛,随即又轉了個話題,“北疆軍士果真是蕭将軍率領最為合适。聽聞前幾日北寇山路上兩面夾擊,意欲偷襲,卻被蕭将軍先料了個正着,反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這個話題實則并不适宜此時的場合,畢竟此山路極其适合伏擊,此處也正是太子殒身的地方。
“戰捷是戰捷,但是北疆傳回的軍情中卻提了一句蕭将軍受了傷。”
“受傷?”一直沉默着的江嶼忽然擡頭,“什麽時候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評論評論,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