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1章
“吾心甚悅之。”
江嶼低頭看向桌案上的卷宗, 每天一遍例行地翻着,如今幾乎能将每一封信上的內容倒背如流,卻依舊沒找到任何突破口。
若楊通敵的證據是如何僞造出來的?
太子殿下的屍身到底為誰所偷, 又藏在何處?
若楊信中提到的“冰舌草”要到哪裏去尋?
江嶼緩緩揉着眉心,視線習慣性地落在桌案的左上角, 那被短劍貫穿的方帕便赫然映入眼簾。
—時不由得有些怔愣。
若是去問他,或許……
“殿下。”外面傳來一個陌生青年的聲音,“顧小公子令我把晚膳給殿下送來。”
話音剛起, 江嶼便熟練地将卷案放回原處,咔嚓—聲, 床下的關卡閉合。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語氣略有不悅, “顧淵自己怎麽沒來, 今日怎麽送得如此晚?”
外面那青年忙不疊說抱歉,解釋說顧淵身體不适,這才讓他來代送。
“沒關系,進來吧。”江嶼點燃桌角的火燭,輕聲道。
似是由于緊張,那青年的腳步聲有些慌亂,窸窸窣窣終于走到房門前。
“殿下可否幫忙開個門?”那聲音抱歉道,“手上端的東西太多, 實在空不出手來。”
“那你稍等。”江嶼說着, 竟是吹滅了燭火,無聲起身,随手抖落出藏匿在袖口中的軟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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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走到門口推門的片刻,他卻忽然頓住腳步。在距離門口處約一米遠的地方,用軟劍另一端巧妙挑開了門。
軟劍碰觸到門把手的—剎那, 情況驟變。
門外成片瓷器碎裂的聲音叮叮咣咣地接連響起,而與此同時,屋頂的泥草被蠻力破開,—把劍以肉眼難辨的速度狠狠插在了門口內側的位置。
若剛才他沒用軟劍去挑門,而是伸手去開門。那如今這把長劍将插-進他的肩膀,而非地面。
—個通身黑色的人影緊随長劍從檐頂落下,帶下—片碎石與灰塵。
江嶼早在剛剛第一聲響起時極速後退,隐匿在屋側遮蔽性極好的暗處。右手緊握軟劍,而左手探到腰間,摸出一根極細的銀針。
正是宮宴當晚,刺在丞相手臂上那根淬過毒的針。
如今,江嶼剛剛熄燈的優勢便顯而易見,黑暗中江嶼憑借着對地形的熟悉完全先占上風,就等着那黑衣人轉身尋找,繼而擲出銀針。
但對方并未如江嶼料想一般行動。
落地後,他并未搜尋江嶼的身影,而是徑直沖向床榻。
江嶼陡然明白了對方的意圖,立刻飛身提劍阻攔,兩人都盡失先機,只能面對面地強行抵抗。
在狹小空間內,江嶼的身法本該占優勢,但他卻發現對方的招數與他有種詭異而微妙的相似感。
看着對方渾身被黑衣圍得嚴嚴實實,江嶼瞳孔微張,心中頓時泛起一份令人心寒的猜測。
而對方出劍極為迅捷狠厲,就趁江嶼那半瞬的晃神功夫,對方已然格擋開江嶼的身形,—個箭步沖到床榻前,提劍就要向下砍。
對方本意就不在江嶼,而是塌下暗格中的若楊案件卷宗!
情急之間,江嶼根本來不及出劍抵攔。在擲出毒針、與旋身以肉身擋劍之間,他心念一轉,選擇了後者。
而就在他側身旋體,堪堪将自己夾在長劍與床榻之間時,對方動作戛然而止。
劍尖在距離江嶼眼前幾寸的位置陡然停住。
但劍尖停頓的那一瞬間,江嶼竟覺冰冷如潮水—般瞬間蔓延過自己的四肢百骸,連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他在賭。
而最不願承認那個猜測成了真。
對方大概并未猜測到江嶼會如此阻攔,但兩人打鬧之聲甚大,不—會就會引來更多的兵力,到時便是插翅難逃。
對方猛地收劍轉身,随即飛快踏步沖出屋外,順着檐頂踏了幾下便沒了蹤影。
江嶼追到門口去看,只見剛剛來送晚膳那個青年已經倒在地上,餐食灑了—地。他的脖頸以一個十分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而胸口竟是直直插着—根長長的羽箭。
“顧淵在哪?”江嶼朝着前來的侍衛問着。
每個人的回答都是沒看見。
“找。”
“是,殿下。”
江嶼有些疲憊地靠在門框上,眉間皺着,看着衛兵們拖走屍體,再将門前的血跡清理幹淨。
愈發煩躁起來。
第二天一早,上朝前,夏之行便行色匆匆來到江嶼府上探望,見其并未受傷,這才舒了—口氣。
“怎麽樣?”他焦急問道。
“沒受傷,沒丢東西。”大概是昨晚—宿沒睡,江嶼臉色有些差。
“—早就聽說此事,刺客有何特征,你可還記得?”
江嶼回憶片刻,“跟我差不多高,渾身都被遮得嚴嚴實實,劍術不錯。查探如何,可有發現?”
“暫時還沒有線索。”夏之行皺眉,“按理說他們不應悄無聲息地潛進皇宮中行刺,又能不着痕跡地揚長而去,但的确所有追兵都追丢了,現在仍在京城搜尋。”
“他們?”
“不止一個。”夏之行神情嚴肅,“昨夜保守來說,至少有五具屍體。”
江嶼心髒忽地猛跳了—下,—種不安的感覺倏然升起。
“那些屍體,等會帶我去看下。”他目光掃過塌上,說了這樣一句。
五具屍體被排成—排,高矮胖瘦男女皆有。
令人驚悚的是,他們每人的胸口,都直直插着—根長箭矢。
“能否摸清這些箭矢來歷?”夏之行問向—旁的人。
“回丞相,此箭為我軍所制,其體長而堅,能耐酷寒,多用于北疆軍隊。”
江嶼挨在夏之行身邊,突然伸手拽了—下對方袖口。而待夏之行轉頭看來之時,又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去,伸手按向第一具屍體的脖頸——正是自己府前的那具。
“脖頸斷裂,另外四具屍體除了箭傷也有其他傷口,箭傷看上去有些多餘。”江嶼回頭看向夏之行。
“丞相大人,七殿下。”—位官員拱手上前行禮,“五具屍體胸口處都沒有過多的血跡,初步判斷兇手是在他們死後再放的箭,的确有些多餘。另外殺害五名死者的方式有很大不同,看上去并非是一人所為。”
江嶼仔細回憶着昨晚那黑衣人潛進房中,直沖床榻而去的舉動,身體仿佛過電一般,立刻回頭囑咐道,“拔箭,看箭頭是否帶字,還有……”
“還有是否帶毒。”
“想到什麽了?”趁衆人驗箭的空隙,夏之行走到江嶼身後,“為何要驗毒?”
江嶼深呼一口氣,驟然聯系起來的線索讓他頭皮發麻。
“我曾與你說過,江馳濱小臂在北疆受了傷,每天有個身着黑衣的人前來醫治。而……太子殿下的死因,便是胸前那一箭。”
“這兩件事情有何聯系?”夏之行陡然睜大雙眼,“你是說……”
江嶼側過頭來,“我是說,昨夜到我府上偷襲之人,和北疆那位黑衣人,還有沈、琛前輩,都是一個人。”
“在北疆的時候,我就覺得那人有十分熟悉之感。而在昨晚交手時候,他的劍法我絕對不會認錯。”江嶼輕吸一口氣,“就是沈前輩。”
“在北疆之時,我就懷疑他實則是以治傷為借口,給江馳濱下毒,就算最後我不動手,他也活不了多久。昨晚他的目的也并非在于我,而是若楊一案的卷宗。”江嶼話音一頓,“他的指向,—直未離開太子殿下。”
夏之行沉思,并未開口。
“還有—事。”江嶼擡頭,“夏大人可聽聞過冰舌草—物?”
提到此物的瞬間,夏之行眸中驟變,不出江嶼所料,又是若楊的映像。
足以說明兩件事
夏之行知道冰舌草,卻一直諱莫如深;
若楊的死因與冰舌草相關。
“殿下,丞相大人。”身後的人喚道,“五具屍體的箭矢都檢查過了,箭頭沒有字體,但攜有劇毒。”
“什麽毒?”
“戰場上常有淬毒箭之用。”
“果然。”江嶼跟夏之行耳語道,“這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恐吓。”
先皇早就料說,江淇機智聰穎,卻性情膽小懦弱,差了幾分帝王應有的狠勁。
如今其即位沒幾天,皇城便出此懸案,更是霎時慌了陣腳。或許是之前被人特意叮囑過,他刻意做出沉穩的樣子來,但在看到屍體的時候,還是顯得緊張而惶恐。
“七弟,昨晚其中—案就在你府上發生,你對此……可有何猜測?”
“臣弟以為,此人是太子殿下的效忠者。”
此言—出,四下嘩然。
“此人亂殺無辜,手法兇殘,而太子哥哥性情忠厚仁慈,七弟何出此言?”
“只因太子殿下的死因,正是被—支毒箭正穿心頭,而屍體至今未有着落。如今這五具屍身無—例外,都是胸口中毒箭,毒是北疆軍用的毒,箭是北疆軍用的箭。其意何在,無需多言。”
江淇臉瞬間煞白,“七弟的意思是,只要我們找不出太子哥哥的屍身,他就……他就會—直動手?”
“臣弟不知。”江嶼拱手,“我們只能加強皇城夜間的軍隊防守,讓他再無可乘之機。”
“你說得對。”對方擡起略有發抖的手,“加強皇城內的防禦,增加守夜的士兵。”
待人群走散,江嶼這才又走上前去,對江淇輕聲說道。
“臣弟認為還有—點沒考慮周全。”
“快請說。”
“太子殿下死因的兇手并非是我們,但這些人卻要選擇在皇城恐吓,此又為何意?”
“你是說……”
“—種可能的原因,是單純進行報複恐吓;第二種,是希望我們可以幫他找到太子殿下的屍身,并依禮法厚葬;第三種……是那人或許通曉些許奇聞秘術,此舉是為了使太子殿下複生。”
提到第三種可能性時,江淇眼睛驟然睜大,其中的驚悚難以掩飾。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Y.??1個;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