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3章
只見二人身後的角落處, 竟是倒着一位年輕的姑娘,渾身上下被繩索捆着,神志不清, 不知死活。
蕭向翎俯身探了探她的鼻息,輕聲道,“還有氣。”
就在此時, 車外再次傳來說話的聲響,二人便都噤了聲音。
車內空間本就狹小,塞下一個姑娘和兩個成年男子幾乎是做不到的事情。兩人身體向內縮着, 都快要貼在了一起。
“話說那蠱蟲也真是嬌氣,非得用女子的心頭血來養着, 對生辰八字還有要求。各處各地都尋了十多天, 也不過才找到這一個。”
“那蠱蟲難養得很, 但也的确是了不得……”
江嶼臨走前的猜想成了真, 夏之行舉止反常絕大可能是中了什麽蠱。江淇剛剛上任,反常的旨令沒有說服力,但若夏之行在朝上據理力争, 便立刻能使一群見風使舵的臣子們紛紛認同。
而論到下蠱之人, 放眼整個皇宮, 便是江淇身邊那個神鬼莫測的道士可能性最大。
江嶼将自己的猜測說出來,由于怕暴露行蹤只敢發出氣音, 便只能說得極其緩慢。
一團團潮濕的熱氣打在對方的耳側,仿若一張拉長而無止境的密網, 籠住糧草內部的所有熱氣。
兩人話說到一半,一旁躺着的姑娘卻像是忽然醒過來一般,輕微動了動身體,看見面前的兩人吓了一大跳, 被江嶼眼疾手快地捂住嘴。
“這位姑娘可知這二人身份,以及為何要捉你?”他在确保她不會喊叫後松開手,低聲問道。
“應該是……皇上的人。”她看向二人的目光有些不信任,“我也不知道為何捉我,但聽說是要……養什麽蠱蟲。”
“是取心頭血養蠱蟲。”江嶼糾正道。
聽到這幾個字,那姑娘眼中浮現出掩飾不住的驚恐,顫聲道,“那……你們是來救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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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是。”江嶼低頭卻笑,“但可以舉手之勞。”
過了幾個時辰,車馬走到城門口,卻是倏地停下來,以極慢的速度前行着。
江嶼将糧草撥開一道縫,低聲道,“城門口的士兵們在挨個查人,怕是江淇知道在大路上将我堵了個空,便在城門口動手腳。”
“車上面是什麽?”守城的衛兵問着。
“就是糧草。”駕車人笑着答。
話音未落,衛兵竟是按慣例用長矛往草堆裏捅了兩刀,霎時把駕車二人吓得魂都散了,眼看着士兵還要刺第三刀,連忙上前阻止,順便往人手中塞了些金銀。
“這都是上好的糧草,刺壞就不好了,您多擔待。”
那士兵見刺兩刀都沒什麽發現,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放行過去。
而車內更是經歷了一番劫難。
士兵的刀是從上向下捅,蕭向翎在其中的位置最高,這一刀徑直向他頭部刺來。他幾乎是在那一瞬間将身體向前倒去,卻因位置擁擠狹小,徑直壓在了江嶼身上。
江嶼被撞得一口氣沒喘上來,剛想說句話,第二刀又緊貼着蕭向翎的後背刺過來,甚至挑破了一小層布料,再向下一毫就要觸到皮肉。
原本兩人是坐着的姿勢,如今便變成倒着疊在一起,江嶼還得盡量将身體下沉,以免第三刀又毫無征兆地落下來。
而在沉寂片刻後,車終于再次向前走去。
“這一路上,一般遇到酒館他們就會停下來休息片刻,我們可以趁他們下次去酒館的時候逃出去。”那姑娘說着。
江嶼沒搭話,自從剛剛坐起身,他的臉色就有些不正常的紅,卻因為車內極其陰暗的光線而看不出。
剛剛蕭向翎緊緊壓在他身上的時候,他分明感受到什麽東西抵在他腿間,卻因為情況緊急不得不咬牙忍着。直到對方終于從自己身上爬起來,那有些奇怪的感覺才逐漸消退。
“進城不遠便有個酒館。若在那停車我們便溜下去,不停下也沒關系。”
他轉頭看向微皺着眉的江嶼,還以為對方是一路颠簸有些不舒服。顧忌到有旁人在場,話到嘴邊又将“胃還痛嗎”收了回去,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地放輕了聲音問道,“可以嗎?”
江嶼嘴唇緊抿,看上去神情嚴肅,緩緩點了點頭。
駕車二人果真在前路酒館停下,進去潇灑快活。正跟店小二要酒,卻忽然看見兩個官兵模樣的人手持一張畫像進來,讓所有人都來看看是否見過有印象,提供路徑信息的人懸賞百金。
他們便也一起湊過去看,只見那畫上是一名青年男子,鼻挺唇薄俊秀至極,但那微微上挑的眼尾卻絲毫不顯輕薄,反而給人一種貴氣與清冷的感覺。
而這張紙上除了人面畫像與懸賞百金,竟是再也沒有任何信息。
“沒見過,這麽俊的人我見過一定不會忘。”衆人七嘴八舌地說。
“他犯了什麽事啊?”還有人問。
“這點你們不需要知道,若是見到及時上報就好了。”他也說得隐晦不清。
正巧此時二人的酒也已經裝好,本着此地不宜多留的念頭,他們留了金銀便向門外走去。
“你感沒感覺馬車忽然輕了好多?”上車前行後,一人疑惑問道。
“好像是有點,再下去看看?”
“操!”看到車上的景象,他們不由得爆了粗口。
只見本是包圍嚴實的糧草後方,竟是漏了個極大的缺口,而此時車內已經空無一人,一段繩子就光明正大地搭在馬車邊緣,仿佛對他們赤-裸裸的挑釁。
“她一個姑娘肯定沒跑遠,現在趕快追。要是把人丢了,咱倆小命都別想要了!”
江嶼二人意圖進宮,無法繼續帶着那位姑娘。正巧她說她在京城有親信可以投靠,他們便在酒館不遠處分道揚镳。
江嶼自是注意到忽然張貼到大街小巷的那些畫像,便幹脆在路邊買了個鬥笠,将前沿壓低,微低着頭走路。
他們繞開喧鬧的街巷,打算尋個人跡稀少的偏巷進宮。
然而就在他們經過偏巷的樹林下時,忽然有一只鳥從樹上疾沖而下,穩穩地落在江嶼肩上。
它的腿上還捆着一小卷信紙,随着它的翅膀張合,一-股極為熟悉的異香傳來。
江嶼心下一-顫,這正是沈琛為他留下香料的味道,而如此看來,此信絕大概率是沈琛所寫。
他将信紙打開,只見裏面還卷着一條極小的香料,信紙上僅有幾個字
望山角西南。
沈琛為他留下的香料都只能供一次使用,如今信紙中夾帶了香料,明顯是預料到江嶼會再次同他聯系。
“望山。”蕭向翎皺眉,“此處如何?”
“很大的可能性是,太子的屍體在那。”江嶼擡頭,“他有條件要和我們談。”
自從那晚過後,蕭向翎多少對沈琛有些敵意,語氣也略微生硬些,“他有什麽條件能談。”
“當年的事情畢竟未被證實,我也沒聽過他親口的解釋,況且他教我習劍多年,也算得上半個老師。”江嶼勸道,“既然他特意傳信給我,就必定是有事要談。”
“那你要去望山?”
“我不去。”江嶼微挑了眉,“你回北疆順路過望山,或是可以替我去看看。”
“那你呢,進宮之後你打算如何?”
“江淇本來的打算定是在路上把我解決掉,而一旦我進了城,他就必會有所顧忌,暫時不會有明顯的舉動。現在最大的不确定性在于夏之行,顧淵好久沒了音訊,也要去探探情況……我不得不回去。”
“在大路沒堵到你,江淇一定已經知道你看穿了他安插的眼線,楊廣這枚棋子沒法再用,他也會對你加強防備。”蕭向翎轉頭說道,“你要多加小心,有任何事傳信給我。”
他忽然走上前來,低頭輕吻江嶼的眉心,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笑道,“若是需要,我與北疆軍馬,随時聽候殿下調遣。”
“你膽子不小。”江嶼半開玩笑,“想帶兵反了?”
“我本就無意于整天帶兵與北寇你退我進地周旋。”蕭向翎輕笑,“縱使是‘提攜玉龍為君死’,也要看從的是哪個君。”
數十天沒回府中,庭院中依舊與走時別無二致,看得出每天有人打掃。
江嶼輕輕推開門,一眼便看見站在桌案前的顧淵。他正在擦拭去上面浮着的一層清灰,同時将筆墨歸回原位。
“顧淵?”
“殿下!”顧淵猛地轉過頭來,眼中的驚詫之意溢于言表,他忙塊跑過來江嶼身上掃視兩圈,見沒受傷,也沒枯瘦,這才微微放心了些。
江嶼将對方的意外神色看在眼裏,回身将門關上,低聲問道,“最近京城發生什麽要緊事,為何不給我書信?”
“殿下,您走後府上四周都被江淇派人圍起來了,書信根本傳不出去。這段時間江淇加大力度向中央收兵權,甚至是還有些明顯不合理的新政,下聖旨宛若兒戲。”顧淵壓低聲音說道,“朝廷中很多大臣不滿,上書觐見卻幾乎全被打回,而夏大人最近也的确奇怪得很,對江淇的想法幾乎是百依百順。”
他深吸口氣,繼續說道,“這兩天江淇忽然将府上圍住,連我也不準進出,我還以為他對您也……”
“他的确是想要我的命。”江嶼說着,聲音卻依舊顯得随意,“所以別掉以輕心。”
“江淇目前最多是趁我不在,做做表面文章,他還以為我回不來了。”
江嶼在桌案前坐下,目光自然而然地搭在那短劍和方帕上,“如今見我毫發無損地回來,或是早就把府上圍着的衛兵撤了,畢竟他沒有什麽正當的理由來針對我。”
“對了,正好我也有事找他。”江嶼忽然站起身來,“備馬,去江淇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