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6章

“那你想不想知道, 你的殿下前世又是為何慘死?”

蕭向翎沉默盯着他,目光如炬,良久緩緩道, “你如何得知此事?”

“我并不知道你們之間的事,但我能看見每個人身上纏亂的線。”沈琛說道,“因果恩怨, 都不過是一線之緣。”

他看着蕭向翎愈發古怪的神情,無奈笑道,“不過并非看到就可随便聲張, 天機不可洩露。關于目瞳奇異者,有紅塵牽扯是大忌。”

“所以沈公子現在是要‘洩天機’與我聽?”蕭向翎挑眉。

“蕭将軍也不必過于提防, 我将此事告知于你們, 也自是希望你們能給我帶來我想要的東西。”他輕微搖頭, 朝對方會心一笑, “你現在是為了江嶼,而我是為了太子殿下。”

“如何?”沈琛問道。

他看到蕭向翎身上極端的矛盾,一方面對前世江嶼的死因茫然又絕望, 繼而引發出愧疚與日複一日的心理折磨;另一方面卻又對其情根深種, 始終适可而止地試探着。

對他來說, 江嶼死時的場景宛如一塊巨大的心結,心結膨脹滋生成為心魔, 究竟是一發不可收拾。

沈琛十分确信,這是對蕭向翎非常有誘惑力的一個條件。

然而令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對方沉思良久,竟然會拒絕。

“是否要幫你找到你想要的東西,應該由江嶼自己來決定,任何交換的信息都不能作為我替他決定的籌碼。”蕭向翎直視對方, 緩緩說道,“況且我們之間的事情,我更希望有朝一日他能自己告訴我,我只信他。”

“他想不起來之前的事。”沈琛勸他,“從他口中,你永遠也聽不到。”

“那就不必聽到。若是他不想提,我也不會追問。”

沈琛擡頭看向對方,試圖從那黝黑而深邃的眼眸中讀到哪怕一絲退避躲閃的情緒,卻發覺其中盡是坦然,仿佛見底的湖水,渺遠的河漢,反而襯得他自身淺薄而可笑。

蕭向翎是江嶼的心上人,而在旁人眼中,他不過是太子殿下的一條忠犬,在太子本人眼中或許也未必好出多少。

他将全身爪牙碾磨鋒利如尖刀,數十年如一日只為那一人鞍前馬後。那人輝煌時,他隐退在見不得光的暗處;那人落魄時,卻只有自己願意出手替其收鹼殘骸,依舊仿若珍寶一般緊密護着。

沈琛苦笑,無奈搖了搖頭。

就在此時,忽有一只黑色的信鴿從遠處飛來,在漫山的雪白中極為顯眼。蕭向翎怔愣片刻,随即伸出手來,那信鴿便落在他手腕上,他從上面取下一張信紙。

而緊随那信鴿身後,竟有一只雪白的鳥,徑直落在了沈琛肩上。

蕭向翎看完信上的內容,顯然有些發愣,擡頭皺眉看向沈琛。

“蕭将軍那封信是誰發來,所謂何事?”沈琛問道。

“北疆下屬所發,說江嶼回宮後,說我與北疆暗中勾結,故意放進來一隊輕兵,而今皇上讓我把軍符交與楊廣,自己只帶一小波軍隊,以示忠心。”

蕭向翎随即嗤笑道,“江淇跟他父親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個借口都用多少次了,都不想着如何去改。”

沈琛訝異挑眉,“聽蕭将軍如此說,你是咬定朝廷在找借口詐你,一絲一毫也沒懷疑到江嶼身上來。”

蕭向翎看他的眼神愈發冰冷,他便擡眼解釋道,“江嶼剛會走路不久,我便教他劍術,與他相識已有十餘年之久。江嶼天性不壞,聰穎敏銳,性子倔強,但卻也極其擅長圓滑詭詐,勾心鬥角。就算他嘴上說得好聽,也難免會或多或少地暗算旁人。”

“多謝沈公子提醒了。”蕭向翎一邊說着,一邊當着對方的面,把那張信紙撕成碎片。白色紙屑瞬間消融在雪中,消失不見。

“只是你與江嶼十餘年的相識,卻未必有我這結識一年的人更了解他。我心中有數,沈公子今後大可不必再提起此事。”他語調有些許發冷,“那沈公子的信又是何人所寄,信中內容為何?”

沈琛瞥了一眼手上的小東西,似是感覺事情有些耐人尋味,“傳信鴿的香料我只給過兩個人,其中一人不太可能,另一人……便是江嶼。可是這信鴿上,竟是一封信紙也沒有。”

聽到江嶼二字的瞬間,蕭向翎的神色便變得極為嚴肅,他的目光緊緊盯在對方手上的信鴿喙處,竟是發現在那喙的側方,有一絲已經褪色的,微不可察的血跡。

那名剛剛被狠狠咬住的士兵右手纏上了白色的布條,一只手用力掰着江嶼的下颌,另一只手将藥粉兌着涼水強行給人灌了下去。

“看來是摻在茶水中的藥粉勁兒不夠大,還讓你有力氣咬人,這回看你還有多少力氣。”

他臉上縱橫的刀疤更顯猙獰,獰笑道,“這藥粉可是老子們平日裏去享受用的,僅是這麽一小撮,就能讓人欲-仙-欲-死。”

他用手指尖比劃了一下大小,笑容愈發猥瑣,“看你這清高模樣還能繃住多久?”

他轉頭看向剛剛留在洞中看守的那位男子,語氣中透露些許按捺不住的欲望,“魏兄,早就聽聞七皇子容貌極為隽秀,只是自兒時起便一直在西域,如今一見,的确名不虛傳。如今既然道長已經放話下來,比如讓弟兄幾個……”

話還沒說完,卻被那名為“魏兄”的男子一記淩厲的眼刀掃回去。

他冷聲道,“就算道長對他起了殺心,難道你真的以為他身後一個人都沒有?若是真在道長來之前讓他出了什麽三長兩短,你覺得你有多大能耐跟朝廷抗衡?”

那人明顯是極為遺憾,卻又不得不承認對方所言極為合理,便只悻悻地退到一旁,在火爐邊烤着手。

沒過多久,江嶼便懂了那人所說的“享受時用”是為何意。

他只覺渾身上下如同燃起火一般燥-熱,将五髒六腑燒成一片焦煙,每一寸皮膚都變得滾燙而敏感。纾解的欲望細密地滲進骨髓之中,令他不住地發抖顫栗。

在身體狀況本身就瀕臨崩潰的情況下,理智幾乎完全摧塌,甚至右手腕處的痛感都變得微乎其微。

他漂亮的雙眉緊緊皺起,身體小幅度掙動着,嘴唇不斷開合,似乎是在下意識說着什麽。

剛剛被稱為“魏兄”的人名為魏東,算是這群士兵中的頭。

他自知這種藥效之烈,指甲蓋大的藥粉摻在酒水中服入,便能讓人徹底縱欲不知今夕何夕。軍中曾有一名士兵誤服下此藥粉,最後被捆在冰天雪地的室外,整整一晚才冷靜下來。

他現在正坐在江嶼對面,将他的一切小動作收進眼底。

對方除了身體無法控制的冷汗以及顫抖外,卻并沒有其他過多的反應,這點令他極其意外。

若不是對方已經脫力到呻-吟都發不出,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自控力強到可怕。

又過了一會,他發現對方的嘴唇略微動着,似乎在下意識輕聲重複着什麽。他偏頭看向衆人,見他們都在朗聲談笑,沒人注意到這邊,便低下頭去輕叫了聲“殿下”。

“殿下,你想說什麽?”

江嶼似是沒聽見,依舊自顧自地重複着。

他再度低下頭去仔細聽,只聽到一個模糊不清的字眼,像是“小”。

“小小?”他皺眉問道,“小小裏?”

聽上去像個地名,但他腦子內搜了一圈,也沒想到附近有什麽與“小小裏”發音相近的地名。

正糾結,那邊幾個士兵卻恰好止住話頭,往這邊看,他便裝作若無其事地向後退幾步,将位置讓出來。

那個刀疤臉顯然是對江嶼咬傷他手背的事情格外懷恨在心,但又顧忌着魏東和道長那邊,便并沒對人動手動腳,只是站在旁邊試圖過一把嘴瘾。

“小美人,再捆下去手就真要廢了。”他話語中不正經的意味十足,目光毫不遮攔地打向江嶼那白皙修長的手。

而手腕由于長時間脫臼,被緊緊反剪在身後,再加上間歇性無法避免的用力與磕碰,如今已經腫起一周。邊緣泛着青紫,與手指的顏色形成極端的反差。

“這麽漂亮的手廢了多可惜。”他毫無可惜之意地說道,玩弄之心頓起,笑道,“你求我,求我就給你解開。”

江嶼由于這句話微微掙了掙眼,俊俏的眸子半阖着,看着面前的人。

那雙眸子中依舊映着冷淡的色調,卻由于極端的痛苦與壓抑而泛着淺層水色,宛若化開薄層的冰面。

周圍的人開始嬉笑起哄,說那刀疤臉是在做白日夢,江嶼吃錯藥了才會來求他。

“幫我解開。”江嶼忽然說道,“求你。”

那聲音極輕,微弱得仿佛穿林而過的風聲,不經意間就會消融進噼啪作響的火苗聲中。

但此刻幾乎所有人聽到這句話都立刻安靜下來,用堪稱驚悚的眼神看向江嶼,甚至要懷疑他是不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才會示弱說出這句話來。

此言說出良久,周遭都沒人動彈,直到江嶼再次極不舒服地動了下,那刀疤臉才陡然想起剛剛自己說過的話。

承允的事畢竟不好在這麽多人面前反悔,他便蹲下身去解江嶼手腕上的繩索。與此同時心中竟充斥一種極端的滿足感。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小美人,你若是再求我一遍,或許我還能幫你舒服舒服,那藥粉吞進去滋味如何?”他解開江嶼手腕上的最後一塊繩結,輕佻笑道。

“你做不到了。”江嶼用氣音回道。

“什麽?”那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令所有人沒想到的是,衆人都以為是奄奄一息強弩之末的江嶼,竟在話音落下的一瞬猛地起身,腿在地面上一掃将面前人絆倒在地,又用沒受傷的手肘将其往火堆的方向猛地一頂。

圍觀的衆人被這陡然的變故驚得猝不及防,情急中甚至沒人來得及上去插手。

只見江嶼已經騎到對方身上,用膝蓋和右手肘緊緊壓制着,而左手則成拳疾風驟雨般擊向對方五官等脆弱部位,沒幾下便見了血。

那刀疤臉粗罵一聲,随即竟是憑借着體型的優勢硬生生翻過身,将江嶼甩了下去。

此時江嶼雙-腿還緊緊鈎在對方肋下的位置,一邊用力制約着人的動作,一邊憑借着身體軟度的優勢避免自己直接在這生硬的力度中被甩到石壁上去。

其實他遠不如表面那樣游刃有餘,那藥效實則強勁得很。

由于強行發力,他現在渾身的肌肉都撕裂一般疼痛,若不能速戰速決,片刻後他絲毫不懷疑自己能生生暈死在這裏。

那刀疤臉用力去掰他的腿,僅是挂着晃着兩下,他就只覺快要将整個胃都幹嘔出來。

在盛怒下,刀疤臉掏出了腰間的刀,徑直朝江嶼脫力的右手腕用力刺去。

就在刀刃即将刺入江嶼手腕的一瞬間,一道寒光自一旁閃過,幾乎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刺過來,“啪”的一聲果斷将他的劍挑飛。

正是魏東在千鈞一發之際猛地出劍,此劍卻将目前的形式陡轉,令刀疤臉的優勢盡失。

那刀疤臉滿目震驚地擡頭看向挑劍之人,眸中滿是絕望與不可置信,但僅僅是片刻,眸中的神色便全部被痛苦與猙獰所代替。

因為江嶼在他丢劍而短暫分神的片刻,猛地起身再朝他胸前頂去。刀疤臉随着這力度向後踉跄幾步,下一瞬便由于重心不穩,被江嶼一腳當胸揣進了身後的火堆當中。

不知是巧合還是江嶼事先計算好位置,倒下後他的面部正巧砸在身後的火堆當中,火苗瞬間竄起到人腰的高度。

那刀疤臉發出一聲堪稱尖銳的嚎叫,渾身劇烈掙紮起來,但此時江嶼竟還維持着騎在他身上的動作,用身體的重力緊緊按住他的前胸,叫人徹底動彈不得。

“快他媽的救人啊!”

不知誰喊了這麽一聲,周遭呆若木雞的衆人如夢方醒一般,連忙去拉江嶼。

但就在他們向火堆湧去的剎那間,只見江嶼猛地起身起身向洞外奔去,而被按在火堆中的刀疤男已經被燒得沒了知覺,毫無生氣地躺在地面上。

幾個人想沖出去追江嶼,幾個人想留在洞中救人,洞內一時間無比紛亂。

“都別給我出去。”魏東煩躁地站起身,罵一聲,“我出去追人,你們都留在把人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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