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本來孤男寡男共處一室挺正常的事,承南看見時引猛地這麽一躲,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時引幹笑了一聲,抓着窗簾的手松開了。
“怎麽了?”承南比較遲鈍,“怎麽搞得跟抓奸現場一樣。”
時引的臉綠了綠。
承南笑了一聲:“開玩笑的。去不去吃火鍋?我來之前做過攻略,有一家網紅火鍋店,特別贊。”
承南之前見過時引一次,當時時引的身份還是喻惟江的小粉絲,只不過這位粉絲的顏值極高,丢在人堆裏能攫住太多人的目光,所以承南見到時引的第二眼,就認出他來了。
“我去的。”時引欣然答應,轉頭問喻惟江,“你去嗎?”
喻惟江雖然性情冷淡,但并不孤僻,必要的社交活動他還是會參加的,盡管他才剛剛洗完澡。他嗯了一聲,說:“我給朱停遇打個電話。帶他嗎?”
承南詫異道:“朱老師?他也過來了?”
“張導讓他跟組,他剛下飛機。”
“帶帶帶。”承南連聲道。
于是喻惟江給朱停遇打了通電話,将承南說的地址報給了他,讓他出機場直接去火鍋店。
火鍋店生意紅火,承南大概是個資深吃貨,還沒抵達慶市,就早早預訂好了位置。包間有點大,承南是按照進組人員的數目訂的房間,眼下只有四位同胞,便只好跟服務員打商量,能不能換個小桌。
這種事簡單,賣個臉就行了。
服務員找了領班,領班毫不猶豫地答應。
可惜小桌沒有包間,于是他們只能在公共區域用餐。承南平時的隐藏措施做得比較好,出門知道戴個鴨舌帽擋擋臉,喻惟江則不然,基本不在乎在公共場合露臉。
或許是沒遭受過這方面的困擾,所以并無忌憚,也或許,是他壓根不在乎。
慶市的火鍋湯料一看就很辣,時引忍不住咽口水,饞是很饞,但他其實不太能吃辣。
承南問他們要點什麽鍋底,時引嘗試地問了一下:“有沒有鴛鴦?”
果不其然,服務員微微一笑:“先生,我們這裏沒有鴛鴦鍋底哦,您可以點一個稍微不那麽辣的鍋。”
“好吧。”時引放棄了,又問:“那有可樂嗎?可口可樂。”
“有的,需要冰鎮的嗎?”
“要的。”
“好的,您稍等。”
等菜上齊,朱停遇才到店裏。
承南旁邊的位置空着,朱停遇随意地坐下了。他的頭發有點亂,目光不太聚焦,一副剛睡醒的模樣,全身上下除了那副銀邊眼鏡稱得上斯文之外,無不透露着散漫的氣息。
“晚上好。”朱停遇禮貌又敷衍地打了聲招呼。
“朱老師。”承南喊了一聲。
朱停遇轉過頭,想了想,複述出他的名字:“承南。”
承南的高興不甚明顯,把菜單遞給他:“你看看你還要點點什麽。”
“不用了,先吃着吧。”朱停遇沒加菜,只是問服務員要了幾罐啤酒。
“坐在大廳裏不怕被認出來嗎?”朱停遇一邊下菜,随口問了句。
“沒有小包間。”承南說。
朱停遇點了下頭,随手給喻惟江夾了一顆西藍花。
時引和承南同時一愣。
“不是都知道我跟喻惟江認識麽。”朱停遇看出他們的怔愣,随口道:“他喜歡吃草。”
這是留學時養成的默契,畢竟同窗過三年,整日朝夕相處,有些習慣過去再久,還是會随着場景再度喚起。
當然,這個習慣養成的根本原因是因為朱停遇很讨厭吃西藍花。
時引愛吃辣卻吃不了辣,沒吃幾口,就辣得滿臉通紅,鼻尖上浮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慶市的火鍋又麻又油,點了最微的辣度,時引還是沒受得了,覺得燒胃,猛灌了幾杯可樂。
菜沒有吃多少,喝可樂已經喝飽了。
喻惟江轉頭看了時引一眼。
時引的嘴唇很紅,也有點腫,可能是辣昏頭了,連目光都有些渙散,迷惘地盯着翻滾着熱油的湯底。
時引喉結一滾,扭頭看了過來,視線跟喻惟江對個正着。
反觀喻惟江,跟沒事人似的,連臉都沒紅。
“你好能吃辣啊。”時引笑得眯了一下眼睛,舌頭無意識地舔了一下紅腫的下嘴唇。
喻惟江嘴唇動了一下,視線落向時引手邊那瓶即将見底的大瓶裝可樂,說:“你喝太多。”
時引苦着臉,眼睫上沾了一層水霧,“太辣了。”
一頓下來,時引并沒有吃多少,但是飽腹感很強烈,辣鍋加冰鎮可樂,導致他毫不意外地光臨了好幾趟廁所,臨走前也未能幸免。
承南的經紀人對他的私生活管得比較嚴,他們剛結束飯局,經紀人就親自來将承南接回了酒店。
喻惟江和朱停遇在店門外等時引。
朱停遇摸出煙,給喻惟江遞了一根,往自己嘴裏咬了一根。他撥了一下打火機點燃煙尾,然後把燃着火星的火機遞過去,給喻惟江也點上。
“這麽久不見,我怎麽感覺你有點未老先衰的架勢呢。”朱停遇吸了口煙,噴出白色的煙霧,“還沒到三十吧。”
喻惟江的性格一直屬于不冷不熱那一款,但以前的氣質不像現在這樣深沉。或許是真的太久不見,接觸不夠深切,喻惟江已經在朱停遇幾乎淡忘了學生時代的情況下,悄悄地變了。
“那個叫時引的新人,”朱停遇走到一邊,往垃圾桶裏抖了抖煙灰,“聽張捷說你挺關注他的。什麽時候這麽愛扶貧了。”
朱停遇喝了酒,話有點多。
喻惟江一直沒說什麽,安靜地抽煙。
時引從樓上跑了下來,看到站在門口吞雲吐霧的兩人。
喻惟江要比朱停遇高一點,略微側頭,凝神聽朱停遇說着什麽。他的雙指間夾着細長的女士香煙,咬進嘴裏輕輕地吸了一口,又很斯文地吐出一口煙。
這是時引第一次看到喻惟江抽煙。
他無論做什麽事都是一種不緊不慢的狀态,嘴唇很薄,動的幅度也很小。
喻惟江完全側過頭來,看到時引走過來,随手将煙摁在垃圾桶的煙缸裏熄滅了。
翌日,劇組舉辦了開機儀式,還設了開機宴,這回才是真正的劇組大聚餐,連制片人都到場了。
劇組雖然窮,但開機宴的排場很大,據說幾位投資方也會到場。
包間裏人聲鼎沸,熟人各自互相寒暄,時引沒什麽認識的人,默默地坐在一邊。喻惟江還沒到,時引像片落入水中找不到歸屬感的浮萍。
“坐在幹什麽呢?”左沁在時引旁邊一坐,笑着問他,“未來的路長着呢,不去多認識點圈裏人,還害羞呢。”
左沁是李姝漫的飾演者,一位美貌與演技共存的女演員,她似乎以為時引将來要在娛樂圈發展,善意地給出意見。
時引笑笑:“不害羞,就是沒話講。”
喻惟江到了,時引擡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喻惟江四下望了一眼,走到時引旁邊,随意地坐了下來。
“惟江。”時引聽到有人叫喻惟江,嗓音沉沉的。
喻惟江起身,跟那人握了握手:“夏前輩。”
時引認得這人,是《歸與燕》的男主,喻惟江曾經共事過的搭檔,影帝夏晉中。
“好久不見,又合作了。”夏晉中嗓音沉沉,他相貌堂堂,氣質凜然,“我看過《家兄》了,你表演得很出色。”
“過譽了。”
夏晉中的目光投向時引,微微笑了一下:“這位就是張捷導演新得的寶藏?”
時引擺擺手:“誇張了,夏先生,我很菜的。”
夏晉中朗聲笑了一下。
“我叫時引。”時引伸出了手。
夏晉中回握住他:“夏晉中。”
夏晉中離開後,時引小聲問喻惟江:“夏晉中演的是誰啊?”
“許銳,刑偵隊大隊長。”
“噢……”時引恍然大悟,“那個真內鬼?”
“嗯。”
大部分人都入座了,制片人表示大家再等一等,還有一位投資方還沒到。
但時引明明看到有兩張空位。
三分鐘後,制片人口中的那位投資商到了,時引正巧口渴喝了口水,看到門外走進來的人,一口水差點噴進面前的碗裏。
“咳咳……咳。”
喻惟江轉頭看他,神情略帶着疑惑,擡眼看到門口的人時,便了然了。
時知連的目光在包廂裏逡巡一圈,在時引的方向停頓片刻後,收回了目光。制片人上前問候他,時知連臉上的笑意很淡,也很官方,點了一下頭便入座了。
宴席上還缺一個人,制片人說這一位還要晚點才能到,于是開宴。
時引低頭拿出手機給時知連發了條消息:?
時知連沒有回複他,因為他全程都沒看手機。
投資方有三位,在場的演員,大部分向他們輪流敬酒,有的是出于禮貌,有的是出于情交。大抵只有喻惟江,巋然不動。
當然,時引這個半吊子新人也沒動彈。他用眼神瞟了好幾次時知連,都被時知連無視了。
喻惟江不知接了誰的電話,起身走出了門外,他的離開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因為他真的不愛說話,也不愛出風頭。
實際上,時知連也并沒有在這呆太久,像是就來走個過場。喻惟江許久沒回來,在他離開的期間,時知連已經準備離開。
時知連起身跟各位告辭,表示行程緊湊,不便久留。
時引看到他出去,沒過一會,也跟了出去。
時知連似乎是刻意在等時引,時引下樓的時候,他還在門口沒走。
“小叔。”
時知連轉過身來,西裝已經脫去,只穿了件襯衫。
“你投了這部劇?”
“很意外嗎。”
“不是,你怎麽不多投點,劇組好窮啊。”時引忍不住吐槽,“晚上空調吵得我都睡不着。”
時知連眼底浮起笑意:“投多少,要看能産出多少,我不做虧本買賣,這種劇要達到最大收益,對所有人的要求都很苛刻,包括你。”時知連盯着時引看了會,“你是真能折騰。”
“等等——”時引靈光一閃,想起了那個還沒到的人,“梁梓興不會也會出演吧?”
時知連不置可否。
“你不會是為了他才投資這部劇的吧?”
“這部劇是他公司制作的,他是客串,公司硬性要求。”
“那你今天不會是為了他才過來的吧。”以時引對時知連的了解,這種排面的飯局,他不會親自到場的,“他人還沒到呢,你就走?”
時引一連問了三個“不會”,時知連冷笑一聲,低叱時引是個小白眼兒狼。
“我是你小叔,還是他小叔。”
時引得了便宜開始賣乖,笑得眼角彎彎:“那肯定是我小叔。”
“坐在你旁邊的是喻惟江。”時知連忽然說,“你跟他很熟嗎。”
時引有所保留:“還好。”
“還好嗎?”時知連重複了一遍,“二十分鐘,你看了他不下十次。”
時引愣了一下。
“你知道他是什麽身份嗎。”時知連又問。
時引擡眼看他:“什麽……身份?”
時知連諱莫如深,沒有把話說明白。
兩人在酒店門口說了半晌的話,喻惟江也在遠處,車子旁邊,拿着手機跟他爸說了同樣時間的話。
他的目光停留在酒店門口的方向,表情有些心不在焉。
“能抽出時間來見一面嗎?”喻父在電話那頭問。
喻惟江沒說話,感覺有一滴水落在了鼻梁上,他擡起頭,天空晦暗一片,有稀疏的雨絲墜落下來。
“惟江。”喻父沉聲喊道。
喻惟江回過了神,目光也從時引的方向收了回來,他說:“嗯,能。”
“嗯好。顧家小姐性格不錯的,應該會讨你喜歡,只是見一面,我希望你不要有壓力,也不要勉強。”
“我不做勉強的事。”喻惟江說。
喻父沉吟片刻,道:“保重身體。”
慶市的天氣總是陰沉沉的,夏季陰雨連綿,空氣中浮起悶熱的塵土氣,轉眼功夫淅淅瀝瀝的小雨就從天上落了下來。
送走時知連後,時引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喻惟江,發現地面出現了深深淺淺的雨跡。
“怎麽還沒回來。”時引嘟囔了一聲,眼見雨勢變大,問前臺要了一把雨傘,撐開傘沖進細密的雨中。
風勢變得強勁,時引拿傘擋在前面,着急忙慌的沒注意,迎面跟返回來的喻惟江撞了一下。
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喻惟江的手整個握住了傘柄,半包住時引的手。
雨傘震顫了一下,抖落了一圈水滴。
時引的手被喻惟江握着,将傘擡起了一些。
喻惟江的發絲上沾着細密的水珠,睫毛也蒙上了一層水汽,肩膀淋濕了一點,半濕的衣服面料勾勒出三角肌線條。
“下雨了。”時引有些發怔,喻惟江的手幹燥又溫熱,不像他,只是被輕輕握住,手心就出了一層的汗。
“你認識那個投資商?”喻惟江忽然收緊手指,用力地握住時引的手,還将他往自己身邊帶了一下。
雨滴打在雨傘上的聲音從輕柔變得急切。
喻惟江的半邊身子還暴露在傘外,不論他是不是強制将時引拉到他身邊,為了不讓他淋到雨,時引主動往他身邊靠了靠,用傘擋住兩個人。
“他是我小叔。”時引擡眸看着他,老老實實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最怕男人又悶又醋[do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