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由于下雨的緣故,劇組改變原定的拍攝計劃,第一天改拍外景戲,借着天氣将劇本中幾場雨天的戲優先拍攝。
今天這場戲就有喻惟江的戲份。梁越(喻惟江)在秘密調查案件過程中,無意發現有人(夏晉中)跟蹤他,他為獲取線索,追上了跟蹤者。
雨天的拍攝條件非常苛刻,需要對機器設備做好防水措施,演員也要克服天氣引起的不可抗力,拍攝過程尤為艱難。
這場戲是劇本中拍攝難度較高的一場戲,場景設置在一條寬闊的馬路,梁越(喻惟江)在雨中與許銳(夏晉中)纏鬥的時候,不遠處正有汽車高速駛來。
這幾天沒有時引的戲,他也沒有助理安排日常起居,沒人喊起床,醒來時已經接近中午,劇組早已開工。
他在群裏看到了今日的拍攝通告,去了拍攝現場。
現場停了一輛車,是今天的道具,那是一輛真材實料的真車,喻惟江今天的拍攝場面取的全部都是實景,包括車開過來的那一瞬間。
盡管劇本中,車只是從梁越(喻惟江)和許銳(夏晉中)的身邊擦身而過,想一想真車駛向喻惟江的畫面,時引還是有些膽戰心驚。
因為下雨,劇組臨時搭建了好幾個遮雨棚,供演員和工作人員休息。張捷正在跟喻惟江和夏晉中講戲。
雨勢不大不小,沒有昨晚那麽急厲。
昨晚是一場急雨,當時的時引,還跟喻惟江一起擠在一頂不太大的傘下,聽着雨聲逐漸變得密集,感覺到喻惟江手心熱度的攀升。
喻惟江的身材很高大,那把傘根本沒辦法容納兩人。
喻惟江的背後濕了一大片。
時引的手被他包在手心中,心跳有些許地加快。
時引當時就在想,喻惟江是一個很坦蕩的人,能夠面不改色地與另一個男人非常親密地肢體接觸。不像他,眼神避開,情緒異樣,喉結還沒由得滾了一下。
喻惟江發了一會怔,眉頭不甚明顯地舒展了一些。但還是握了一會時引的手,直到時引說低着頭說熱,他才松開。
這場戲,張捷不推薦喻惟江用替身,但他還是征求本人的意見:“決定權在你,畢竟拍攝過程還是有一定風險。”
喻惟江與張捷所見略同,他本來就沒打算用替身,不能一氣呵成演完一整場,不僅削弱畫面效果,于他本人而言,也沒辦法完全進入狀态。
“不用替身。”喻惟江說。
夏晉中在影視圈的地位擺在那,就算劇組不為他配備替身演員,他的團隊也會自行安排,而且這場戲許銳是全程擋臉的,夏晉中有禦用替身,必然是替身上場。
刑骁端着一次性紙杯從時引身旁經過,時引喊了聲“刑哥”,刑骁只是轉過沖他點了一下頭,沒說什麽話。
時引不是沒感覺到,從得知他出演《隐風》以來,刑骁對他的态度有很明顯的轉變,變得不冷不熱。時引猜想,也許在刑骁眼中,他從最開始的影迷搖身一變成為了喻惟江的工作搭檔,多少還是有“粉絲上位”的嫌疑。
每個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對刑骁而言,喻惟江是他工作的中心,涉及到喻惟江的星途問題,刑骁必然是絕對排外的,即使那個人是時引。
刑骁将一次性紙杯遞給喻惟江:“給你泡了杯板藍根,喝了預防一下,別到時候拍完人就病了。”
其實喻惟江已經病了,早上起來有點低燒,應該是昨晚淋了雨的緣故。他的嘴唇有些泛白,可能是因為嘴唇比較薄,唇色本就不顯眼,刑骁也沒有察覺出不對勁。
喻惟江将板藍根喝了,然後套了一次性雨衣跟夏晉中的替身在雨中走了一遍戲。
雨勢頗有變大的趨勢,攝像機器經受不住水汽太久的侵襲,張捷讓各個部門各就各位,準備開始。
他最後跟喻惟江和替身确認了一下走位,交代負責安全管理的場務一定要時刻注意車的車速和具體位置,遇到情況,立刻叫停。
演員、攝像、燈光各自就位,張捷坐在監視器前,拿起對講機:“第一場第一鏡,開始。”
戴着帽子的黑衣男人從馬路邊的灌木叢飛躍而出,梁越緊跟其後,加快步伐,猛跨一步從身後揪住了黑衣男的衣服。
“站住!”
黑衣男的臉上扣着大號口罩,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
梁越奮力向前,雙手箍住黑衣男的雙臂将他狠狠沖撞在地,兩人同時倒地,在地面滾了一圈。
黑衣男掙紮起身,又被梁越抓住肩膀撲倒在地。黑衣男有身手且腕勁很大,他一手掐住梁越的脖子,另一只手從外套的暗袋裏掏出了一把手/槍。
梁越眼神一凜,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腕。
黑衣男拼死将槍口指向梁越,槍在兩人手中不斷推移、扭轉。
雨淅淅瀝瀝地落着,兩人纏鬥激烈,滴落在他們手臂、臉龐上的雨水,随着他們大幅度的動作在空中飛揚起來。
嘀嘀——
就在這時,遠方閃着耀眼的燈光,汽車的疾馳聲由遠及近。
嘀嘀嘀——
汽車越駛越近,速度雖然在減慢,但地面濕滑,模糊的車影仍舊像一只在草原上奔跑的獵豹,飛速駛來。
梁越使出渾身解數,揪住黑衣男的衣領,在汽車從身邊擦身而過時,拽着黑衣男往路邊翻滾了一下。
汽車發出刺耳的剎車聲,直直地停住。梁越和黑衣男滾至路邊的防護欄,後背被防護欄狠狠砸了一下。猝然間,黑衣男将喻惟江一腳踹開,黑衣男将喻惟江一腳踹開,敏捷地拾起地上的手/槍,飛快地跑了。
“咔——”
時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直到張捷叫停。
這場戲是多機位拍攝,需要喻惟江和替身演員連貫地表演,而且張捷也需要一個車身擦過演員的全景鏡頭,所以車幾乎是貼着喻惟江和替身演員的身體停下來的。
坐在車上的司機緊張得出了一身汗。
張捷眉頭緊皺,看樣子并不滿意。
助理趕忙給喻惟江披上一條浴巾,幫他擦了擦身上的雨水。
“我來吧。”喻惟江說。
場務來檢查喻惟江和替身演員的身體情況。
喻惟江的背隐隐泛疼,剛才是實打實地撞了一下。場務掀開他的衣服,“呀”了一聲:“都青了!”
場務的聲音響亮,時引聞言,心裏一緊。
“演戲磕磕盼盼很正常,”張捷嫌她大驚小怪,皺着眉看向喻惟江,“不舒服就說。”
“知道。”
“但我還要再來一條,現在先忍一下。”
喻惟江點頭。
“陸銘。”張捷喊替身演員的名字,走過去跟他講戲,“你掏出槍的時候,那一瞬間應該是一個猶豫的狀态,因為許銳那個時候并不想殺死梁越,這不在他的計劃範圍內,他掏槍是因為被逼到了絕境。你不能就這麽一點沒有猶豫就把槍拿出來了,這個情緒不對。”
替身演員連連點頭。
“還有你們的走位,再往右邊挪一挪,不要沖得太前。”張捷冒雨走到拍攝位置,往右跨了半步,“在這個位置停。”他拿起對講機,“各部門準備一下,再來一條。”
說罷,張捷又對喻惟江說:“你說你是不是傻,撞得那麽實誠幹什麽,胳膊揮一下,把護欄弄倒就行了,你這一場下來,人都得廢了。”
“這樣效果逼真一點,這不也是你想要的麽。”喻惟江與張捷理念契合,當初簽合同的時候,張捷就跟喻惟江打過預防針——
他說他是個完美主義者,相信喻惟江也是。
《隐風》的原IP其實很有影響力,小說很火,是個大IP,按咖位按資歷,怎麽着也輪不到喻惟江來演影視劇的男主,選角期間,梁越的演員候選人有很多,但張捷就是挑中了喻惟江,力排衆議,不顧制片人的反對,選了這位作品不多、名氣不大的演員。
風險其實很大,但是張捷是個賭徒,喻惟江是他手裏最重、也是最寶貴的籌碼。
雨勢越來越大了。
而喻惟江他們也不止來了一條。
這場戲過了很多遍,演員們不斷地摔倒、翻滾,汽車一次又一次地發出刺耳的剎車聲,雨落沾衣,他們渾身濕透,同時經受着心理上的折磨。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流逝,這場戲的所有鏡頭全部結束後,夜幕已經悄悄降臨了。
《隐風》的拍攝周期很短,預定三個月,主創組都是拼命三郎,恨不得一天掰成十天用。
喻惟江晚上吃了劇組的盒飯,就回房間休息了。
今天一整天,時引都沒敢上前打擾喻惟江工作,連招呼都沒打,他想喻惟江可能也沒注意到他。因為他真的很投入,也壓根沒有閑暇去顧忌戲外的情況。
第一天的拍攝節奏就如此緊張,大概是因為,他們在慶市恰逢了一場倉皇而及時的雨。
時引放心不下喻惟江,想給刑骁打電話了解一下情況,又怕兩人說話尴尬,便從演員群裏的公告一路往前翻,翻了很久,終于翻到了喻惟江的手機號碼。
他給喻惟江打了通電話,但是沒人接。
連打了三個,都沒有打通,時引沒有辦法,只得聯系刑骁。
“他在休息。”刑骁停頓片刻,沉聲說:“別擔心,我去看過了,沒什麽事。”
“刑哥。”
“怎麽了?”刑骁的語氣有些冷淡。
“我沒你想得那麽不好。”
刑骁沉默了。
時引挂掉了電話,沒為自己多作辯解。
喻惟江一直在睡覺,從下工睡到了晚上十點。刑骁來他房間看他的時候,他睡得正沉,雷打不動。
純粹是累的。
但他後半程一直睡得不太/安穩,渾身發冷,腦袋很沉,翻身仰躺在床上的時候,背像被針刺一樣,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喻惟江醒了,渾身乏力地坐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應該是發燒了。
他眯着眼睛把床頭櫃的手機拿了過來,想看時間。手機上有好幾個未接來電,都是陌生號碼。喻惟江沒有立刻回撥,放下手機,起身換衣服。
他打算去醫院挂個水。
敲門聲響起,喻惟江随意地套了一件T恤,走過去開門。
喻惟江消失了一晚上,一個電話都沒接,時引實在熬不住,想親眼看一看喻惟江怎麽樣,便跑到他房間的樓層來了。
時引從樓梯口拐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喻惟江站在門口跟一位女生說話。
“喻老師,我是梁梓興的助理。”門外的女生給喻惟江遞了一包藥,“這是梓興讓我交給你的,裏面有退燒藥和貼的藥膏,梓興怕你生病了,讓你看着用。”
喻惟江接下藥,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
那位女生微微欠了下身子就離開了,眼見喻惟江要把門關起來,時引忙走了過去。
“喻惟江。”時引終于習慣了這麽喊他。
但其實不太禮貌,因為喻惟江比他大了幾歲。
喻惟江腳步一頓,側過身來。
他的臉頰泛着淡淡的紅,嘴唇發白,幹裂得起皮了。喻惟江有些茫然地看着時引,目光很渾濁,他的反應變得有點遲鈍,眼睛緩慢地眨了一下。
這個狀态很明顯是發燒了。
時引立刻擡手覆住喻惟江的額頭,皺眉道:“你發燒了?”
喻惟江沒說話,看着時引捂着他的額頭,又低頭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眉頭緊鎖地比較兩個人的體溫。
時引的手心在喻惟江的額頭上貼了一會,手翻到背面,又用手背碰了碰。
他的手并不柔軟,手指清瘦,骨節很分明,手心是熱的,但手背的溫度有點低。
“發燒了。”時引的手離開喻惟江的額頭。
“刑骁不是說你沒事嗎。”時引産生不滿的情緒,很不高興地說:“這叫沒事?”
喻惟江看到他微卷的睫毛飛快顫動,眉頭輕輕皺着,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
十點十分,已經有些晚了。
時引把手機塞回口袋,直接說:“我們去醫院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