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兩個人都安靜了下來,喻惟江側耳傾聽,外面好像沒了任何聲響。那兩人大概是注意到他們屋裏的動靜,終止了這場荒唐的親密行為;又或許是像時知連命令的那樣,轉移到了他的房間。
“怎麽了嗎?”時引不明白喻惟江剛才為什麽要捂住他的嘴。
喻惟江并不想幹涉時知連和元熠之間的私事,半真半假地說:“被你吓到了,條件反射。”
“你……去幹嘛?”
“上廁所。”
“咱們房裏有廁所呀。”
喻惟江愣了一下,想起來了,他說:“忘記了。”
“哦……”時引也想上廁所來着,一睜眼看到喻惟江伫立在門口,一動不動,“你剛剛在看什麽?”
喻惟江沒想到時引的思路還挺明朗,一時間沒想好要怎麽回答,難道要說他小叔在跟他的好朋友做那種事嗎,他怕時引當場撅過去。
“沒看什麽。”喻惟江只能堅定地否認。
時引盯着他看了一會,說:“好吧。”
喻惟江猜時引肯定知道自己有所隐瞞,時引很聰明,也很會顧慮他人的感受,喻惟江不說,他就不會死纏爛打地追問。
喻惟江想不到更好的解釋,于是把時引拉到了身邊,低下頭,又想親他的額頭。
時引沒有因為喻惟江的諱莫如深而不高興,但是他對他的吻感到惶惶不安,猶豫又小心地躲開了。
“別這樣了。”時引又說了一遍,這話似乎不是說給喻惟江聽的,而是在警示他自己。
喻惟江沒有親到他,沉默了會,說:“你不喜歡就算了。”他轉身走向洗手間,獨留時引一人站在原地,緊緊攥住了手指。
一夜無話,時引沒怎麽睡好,天蒙蒙亮的時候才有了些許睡意,然後就睡死了,定了五個鬧鐘,也沒把人鬧醒。最後還是喻惟江爬到他床上,摸出枕頭底下的手機,把鬧鐘關了。
喻惟江單腿跪在床沿上,曲起食指蹭了一下時引散落在臉側的頭發,時引的鼻尖翹翹的,眼睛底下泛着青,嘴唇有些幹。
時母起得很早,已經在廚房準備早餐。
喻惟江洗漱了一番,一臉清爽地走出房間。
“呀,你起得這麽早。”時母将熬好的粥端到餐桌上,“怎麽不多睡會。”
“要早點去劇組。阿姨早。”
“早,”時母笑了笑,“小引還在睡吧?他打小就愛賴床。”
喻惟江說:“嗯,還在睡。”他往沙發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裏還維持着原樣,沒有什麽欲望遺留的痕跡,只有一只白色的陶瓷杯,翻倒在了茶幾上。
原本打算七點出發去劇組,但喻惟江耗了一會時間,等到七點才喊時引起床。
時知連起得比時引都早,他們早飯吃得差不多了,時引才洗漱好從房間裏出來。
“我起晚了。”時引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喻惟江,坐下咬了一個肉包。
“沒事。”
時引咬着包子看了眼時知連,納悶道:“小叔,你的嘴怎麽破了?”
時知連側身看着筆電,手在鍵盤上敲着,連眼睛都沒有擡一下:“上火。”
“元叔還在睡?”時引問了句。
時知連的手頓了頓,端起手邊的咖啡喝了一口,“現在才七點半,還早。”
“你怎麽吃個早飯還看電腦。”
“工作還沒處理完。”時知連言簡意赅,他擡頭看了眼時引,時引眼圈微微泛青,精神不太好,他問:“沒睡好?”
時引含糊地嗯了一聲。
時引和喻惟江八點才離開公寓,元熠大概是睡昏了,時引臨走時,他都沒有起床。
兩人回劇組後,沒什麽意外地挨了張捷一頓批。
朱停遇的離開讓張捷大為惱火,他從昨天晚上就陰着臉,誰也不敢觸他的眉頭。朱停遇半路退組,除了張捷的反應比較強烈,承南也有些情緒化,別人看不出來,時引看得出來。
承南NG了太多次,被張捷罵到自閉,獨自一人坐在折疊椅上看劇本。
時引上前關心了一句:“沒事吧?”
承南沒什麽精神地搖了搖頭,擰着眉說:“……他那個時候答應我不會走的,為什麽說話不算話?”
時引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不是朱停遇,不知道他所思所想。
“煩死了。”承南的煩躁顯得很孩子氣,“有什麽好躲的。”
時引轉了轉手裏的礦泉水瓶,感同身受地說:“可能他顧慮得比較多。”
要說感同身受其實有些牽強,因為時引并不知道朱停遇喜不喜歡承南,所以不能武斷地将他倆的關系類比自己和喻惟江。
喻惟江沒有說過諸如“喜歡”之類的字眼,但是抱過他,親過他,做過很多溫柔又令人心動的事,他的心跡表露得很明顯。即使這樣,時引還是殘忍地回避他。
喻惟江或許會像現在的承南一樣,對時引産生埋怨的情緒,也會不開心。
想到這裏,時引也有些不開心。
開工了。
今天要拍的是一場喻惟江和時引的對手戲——梁越和李絡在車中對峙,梁越駕駛着車輛越過河岸線,連人帶車沖進了河裏。
張捷追求畫面的真實感,所以這場戲拍的是實景。
“兩個人都會游泳吧?”張捷問道。
刑骁先慌了:“張導,這場戲不用替身嗎?”
“可以用。”
刑骁心道什麽叫可以用啊。
“還是用替身吧。”刑骁有點擔心,“萬一出了點事怎麽辦。”
張捷拿出了自己畫的分鏡草圖,“下水的時候我需要他倆的正臉,就算後面用替身,他倆還是要下一趟水裏。”
刑骁沒話說了,劇本和分鏡都擺在那,這種事不是他說了算的。
喻惟江坐在道具車裏,時引坐在他的旁邊,化妝師正在給他倆補妝。
“今天黑眼圈有點重。”化妝師笑着對時引說,“昨天熬夜了?”
時引閉着眼睛笑了笑:“麻煩姐姐幫我多撲點粉。”
“好嘞。”
場記打響了場記板,張捷坐在監視器前發出“開始”的號令。
梁越駕駛着破舊的二手車疾馳在鄉間泥濘的小路上,李絡坐在副駕駛座上,拿槍指着他的太陽穴,指導行駛路線。
他們本在直行,猝然間,梁越在岔路口調轉車頭,直直地向河岸沖去。
“停車!”李絡吼了一聲,手指搭在了扳機上,抵住梁越的腦袋。
梁越一副視死如歸的神情,将油門踩到底,眨眼的瞬間,車頭沖進了河裏,梁越揚手在李絡的手腕上劈了一掌,槍從李絡的手中滑出,與此同時,車沉進了水裏。
河水漫過窗口,灌進了車裏,梁越一把揪住李絡的長發,将他狠狠地按在車門上。
“梁越……”李絡緩慢地叫出了梁越的名字,帶着嗜血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時引嗆了一口水,頭皮也有些痛。喻惟江入戲的時候總是六親不認,連揪頭發都那麽實在。
他們與汽車一起緩慢地沉入了水底,攝像機已經拍不到他們了,喻惟江慌忙松開了手。時引看到喻惟江的臉漸漸地被渾濁的河水漫過,眼神那麽溫柔。
為了方便救援,窗戶是開着的,水很快就湧進了車廂裏。
喻惟江托着時引的下巴防止他再被嗆水,另一只手撫摸他額前的頭發。
時引已經看過拍攝通告了,這場戲拍完,再有幾場戲,他就能殺青了,至多不過一個禮拜的時間。到那時,他就再沒機會與喻惟江像現在這樣整日朝夕相處。
他會回到自己的生活。
一切都是限時的,包括喻惟江施與他的溫柔。
救生員下水很及時,車門被人從外面打開,時引被救生員拉了出去,喻惟江的手離開了他的頭發。
上岸後,助理小瑭拿了條大浴巾披在喻惟江的身上,然後紅着臉也遞給時引一條。
“謝謝。”時引笑着接過,咳嗽了幾聲。
“是不是嗆到水了?”小瑭問他。
“有點。”時引拿浴巾搓了搓頭發,“感覺鼻子裏都是泥。”
“這河水是挺髒的。”小瑭又給他拿了包濕巾紙。
時引在折疊椅上坐了下來,拿濕巾紙擦了擦臉。喻惟江走到他面前,低頭看着他:“頭發是不是扯疼了?”
時引擡起頭,今天陽光甚好,喻惟江的身體擋住了強烈的光線,整個人都在閃閃發光。
時引躲在他的影子底下,潮濕的頭發軟軟地貼在臉上。他摸了摸發頂,老實地說:“有點。”
喻惟江正要說什麽,忽然有人叫他:“惟江,有人找你。”
找喻惟江的是一位氣質溫婉的女性,她穿着淺黃色的連衣裙,踩着一雙高幫帆布鞋,站在崎岖不平的泥地上,等待着喻惟江。她身後站了一個戴墨鏡穿西服的高個男人,看樣子應該是保镖。這位女士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喻惟江将浴巾遞給小瑭,走了過去。
“喻先生。”顧昀清微微笑了一下。
距離喻惟江最後一次見顧昀清,已經是他出國留學前的事了。顧昀清的長相變化不大,喻惟江兒時與她見過幾次面,現在也還認得出。
“顧小姐。”
“你還記得我?”顧昀清的裙邊被微風吹起。
“記得。”喻惟江此前答應過他爸會跟顧家小姐見個面,但是并不是現在,他不知道顧昀清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顧昀清的站姿始終很優雅,服飾素淨,卻很顯氣質,她說:“我提前過來了,沒有打擾到你吧?”
“不會。”
“我打算在慶市玩幾天,所以就先過來了,喻伯父還不知道。”
喻惟江嗯了一聲:“需要我給你安排個助理嗎?”
“不用,”顧昀清笑了笑,“我帶了保镖。”
顧昀清朝片場看了一眼,“你剛剛在拍戲。”
“嗯。”
“你拍戲的時候看上去很迷人,好投入。”
顧昀清直言不諱,喻惟江沒什麽好說的,便道:“謝謝。”
“雖然很迷人,但演戲畢竟不符合你的身份,還是當成興趣愛好比較好。”顧昀清用很溫和的聲音說。
喻惟江看了她一眼。
顧昀清走到喻惟江面前,從包裏拿出手帕,擡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水珠。
“聽喻伯父說你簽了五年的約,再過兩年就能回來。”
這邊的光景被片場的人一覽無遺。
時引看到喻惟江擡手擋開了那個女人的手,嘴唇張合,說了些什麽。
大家議論紛紛,說的都是些時引不愛聽的話。
時引手裏的浴巾被他擰成了一團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