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化形

第4章 化形

此刻月燈初上,撫安鎮集市車水馬龍,街邊小販吆喝着生意,來往路人走走停停。

定止在下午那個賣糖葫蘆的小推車前看見了藺莺,她正在和幾個女伴逛夜市。

“仙……仙君?”藺莺一驚,連忙禮貌打招呼:“仙君您怎麽來了?”

定止見她神色無恙,而且比中午時氣色還好了很多,略有詫異。

再者定止在她體內留下的靈氣确實感受到了有異常變化,而那蠱妖再是大膽,也不太可能在這鬧市中動手取蠱。

定止微微蹙眉,道:“把手腕給我。”

藺莺愣了一下,卻還是乖乖把手遞給了他。

定止把脈,卻發覺她體內的蠱蟲已經消失,他問:“是否有感到異常?”

藺莺怔了片刻,搖頭:“沒有啊。”

“方才有過什麽活動?”定止又問。

藺莺和女伴對視片刻,遲疑道:“剛才……就逛了逛商店,沒做什麽其他的。”

定止顯然不滿意這個答複,沒有說話。

“哦對了!”藺莺想起了什麽,又道:“方才宴卉樓前有店小二要給我免費品嘗他們店的新品,但是白天你不是說了不讓我再吃他們店的,我就沒有答應。不過後來經過神女殿的時候,也有人出來售賣甜點,我就吃了些。”

神女殿。

定止驀然想到了白天容晚來那異常的表現,心道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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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用甜品牽動了藺莺體內的蠱蟲,為的就是引開定止,而真正的目的……

定止驟然轉身,朝着來時的方向飛去。

同一時間,神女閣的頂層。

“姬韻,幫我個忙。”柳清漪腳步匆匆走了進來。

姬韻放下胭脂,回過頭,就看到了柳清漪懷裏抱着只白狐貍。

有些眼熟。下午才見過的。

姬韻好奇道:“怎麽了?”

“把他的仙丹取出來。”

“什麽?”姬韻一驚:“為、為什麽?”

柳清漪眼底閃過一絲狠戾:“讓你動手就趕緊的,我沒想到定止那麽快發現了蠱蟲的不對,他很快就會追來。”

姬韻往後退了一步,擺擺手:“不行不行,清漪姐,我從未殺過生,更何況這還是只修為不淺的靈狐,我下不去手。”

柳清漪立刻道:“這狐貍根本沒修煉,是定止把他數百年的修為渡與他的,催生的懂不懂。”

說着,她就要把容晚來塞到姬韻手裏。

姬韻都快哭了,語氣帶了一絲哀求:“清漪姐,取仙丹就等于要了他的命,我真的沒殺過人,你還是放了他吧……”

“這狐貍是我的宿仇。要不是我沒有實體我早就要了他的命,我幫了你那麽多你幫我殺一個臭狐貍怎麽了?況且我只要他的命,他仙丹裏所有的仙氣都給你吸收,少說都能讓你少修煉上千年。”

“我不要他的仙丹……”姬韻都快哭了,語氣帶着一絲哀求:“清漪姐,你不是說這小狐貍根本沒修煉過,他如何能得罪你啊,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真是白費口舌。”

柳清漪臉色一沉,表情透着幾分狠勁,在姬韻右手塞了只匕首,拿過她的胳膊就朝着容晚來心口直直刺去!

然而下一秒,一層淡藍色的光從容晚來丹田迸發而出,把小狐貍完完全全罩在了其中,柳清漪手裏的匕首就停在了藍光的外層。

柳清漪捏姬韻的胳膊再使大勁,再無法向裏前進一寸。

她深吸了口氣,抽回匕首,手一松就把容晚來扔下。

姬韻連忙彎腰接住了容晚來。

“真是造孽!”柳清漪暗罵了一聲:“都成廢物了對你的狐貍還這麽好,也不想想當年他們是怎麽待你的。”

突然,她神色一凝,匕首扔在桌上,瞬間就化為虛影飛出了窗外。

姬韻在原地愣了片刻,走到窗邊把窗戶關好,而後坐在了床榻邊。

她剛把容晚來放在床上,後者就突然睜開了眼。

“啊!”姬韻被吓了一跳,卻見容晚來眼底絲毫沒有剛睡醒的痕跡,于是又伸過手,試探着摸了摸他的腦袋:“你一直都醒着啊。”

容晚來坐直身子,朝她點了點頭。

姬韻出了口氣:“還好你剛才在裝睡,不然你若是見到了她的臉估計會直接被她滅口的。不過……你之前認識清漪姐嗎?我感覺她對你敵意很大。”

容晚來瞬間就炸起了毛,發出一聲低吼。

“好好好,我不問了。”姬韻安撫道。

她摸了摸容晚來的頭:“定止是你的主人吧?你怎麽與他走散了啊?”

容晚來“嗚”了一聲,耳朵耷拉下來,藍眼睛透了點委屈。

我也不知道,我就乖乖地在睡覺,一覺醒來發現被這個壞蛋女人抱給了你。

姬韻自然是不懂小狐貍的心裏話,但是看懂了他的神情,于是戳了戳他的後背:“我不害你。你快去找你的仙君吧,許久找不見你他會着急的。”

容晚來“嗷嗚”了一聲,就要向外跑去。

然而就在這時,一陣風吹過,房門忽然從外被劍光劈開,碎裂的木塊四散炸開。

一身寒氣的定止站在門外,橫劍于身前,衣訣蹁跹,黑發随風飛舞,薄唇輕抿,眼眸是徹骨的冰冷。

剛跳到地上的容晚來一時也被這樣的定止怔了片刻,回過神來時匆忙躲開四濺的碎片,卻還是被一塊在身側劃了一道口子。

他為容晚來下的那道護身術傳來了被外力強行破開的跡象,而定止一進來便看到的是容晚來從女子身邊跑開的畫面,眸色瞬間一冷,擡手,一道符印裹着令人膽寒的金光,直直朝着床邊的姬韻飛去。

容晚來“嗷嗚”了一聲,他知道姬韻是救了他的,但盛怒中的定止誤會了,一時無法解釋,便後腿一蹬,帶起一陣殘影極快跳上了床。

姬韻驚呼了一聲,邊往後躲邊下意識擡起胳膊想要護住自己,然而下一秒,一只小狐貍擋在了她面前。

“晚來!”定止瞳孔驟縮,劍扔到一邊,沖了過去接住從空中下落的小狐貍。

姬韻眼見小狐貍替自己擋住了符印,一怔,而後慌忙起身,不顧自己指尖被符印燙得血肉模糊,連忙從容晚來身上揭掉符印。

定止沒有顧她,而是擡手撫上容晚來被符印燙過的地方,用法術慢慢治療着。

定止的符印是針對妖怪的,容晚來是仙狐,符印對他效果不算大,但定止卻見不得他有一絲受傷。

“敢動我的人,膽子挺大啊。”定止語氣很是冰冷。

容晚來低低“嗷嗚”了一聲,伸出爪子拍了拍定止。

他怕定止依然誤會姬韻,費力探過腦袋舔了舔姬韻指尖的傷口。

定止的臉瞬間就黑了。

“仙……仙君。”

姬韻被定止吓得不行,面容還很是蒼白,在後者的目光中收回了放在容晚來身上的手,顫顫巍巍開口:“你的狐貍是,是別人帶給我的……我沒有傷他……”

定止面容冰冷不減:“誰帶給你的?”

“這個……這個我不能說……”

姬韻咽了口口水,默默往後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然而卻發覺自己還是沒有離開定止周遭盛怒的領域。

“你先別生氣……”姬韻都快退到床那頭去了,好聲好氣勸說定止:“我,我也很喜歡這只小狐貍……不是,是覺得他很可愛……我生平從未害過人,更不可能傷害他了……”

定止聞言,擡眸:“從未害過人?”

姬韻連連點頭:“對的對的。”

定止語氣淡漠:“三日前,謝府小姐出嫁,不是你附身到了新郎官身上取他性命?”

姬韻驟然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你、你怎麽知道?”

定止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道:“半年前撫安鎮頻發新郎官被附身的事件,浮陽宮受百姓之托前來調查,你被二長老打傷後卻逃之夭夭,而後建造宴卉樓下蠱吸食女子精氣以療傷。林蘇留你一條性命你卻不知悔改,此番又出來要了人性命,還說從未害過人?”

“什麽?!”

姬韻震驚:“那新郎死了?她不是……她不是說……”

“撫安鎮大街小巷都在議論此事,廟會當前卻人心惶惶,你還裝不知?”

姬韻喃喃道:“怎麽可能死了……我之前只是附身吓吓新娘,從未因此鬧出過人命啊……”

定止懷裏的容晚來支棱起腦袋,“嗷嗚”了一聲,疑惑地看向姬韻。

他想來通人性,先前偷聽姬韻與柳清漪的一番對話後,也感知到了前者的心底向善,怎麽會殺人。

然而剛從定止懷裏爬起來,容晚來突然感到一股熱流從丹田迸發,湧入了經脈與四肢。

這股熱流越來越燙,刺激得肺脾與經脈有些疼痛,渾身逐漸變得無力。

定止驀然就察覺到了容晚來的不對,懷裏這只白狐貍像小狗一樣伸出舌頭喘着氣,眼眸有些無神,身體滾燙泛起了紅色。

“晚來!”定止急切喚道,手撫上了容晚來的額頭。

姬韻也因定止這聲急呼而回過了神,目光投向容晚來,驟然一驚。

定止轉身要走,卻忽然被姬韻叫住:“仙君……我、我可能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定止回頭:“說。”

姬韻問道:“他這段時間有沒有出現一些異常?譬如飯量增大,嗜睡,更加黏人等等,但察看經脈及丹田時卻依然都正常。”

定止道:“有。”

“剛才确實有人想要動他的丹田,雖然被藍光保護,但此刻他的丹田正值敏感之際,藍光同時也産生了些許刺激,而後又因符印造成了催化。”

姬韻突然彎起眉眼:“仙君,你的小狐貍是要化形了。”

狐貍形态時都如此可愛,可以想象等化為人後該是怎樣俊秀的少年郎。

姬韻自己心底都有些開心,她本來以為定止會更高興,然而這話說出口後,她卻見定止神色一頓。

姬韻說不出那是種什麽樣的情緒,有怔神,有驚愕,更多的卻是一種茫然與逃避,像是不知該如何去面對這個事實。

又或者這化形來得太過突然,讓他完全沒有做好準備。

可他那麽喜歡這只小狐貍,為什麽會不開心呢。

待姬韻回過神來時,卻見定止和容晚來都不見了。

容晚來覺得自己今天有點奇怪。

自從白天察覺到了自己不是一只簡單的狐貍,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對他回應般,從下午開始他簡單的丹田和經脈就變得不正常了起來,整只狐貍都昏昏欲睡。

剛才被定止的符印擊中,丹田之中就有股熱流冒了出來,逐漸蔓延到經脈,讓他全身都有些發燙。

容晚來猜想現實中的自己大概是昏迷了過去,因為他的意識就像是漂浮在了海洋裏,昏昏沉沉的,随着周遭的壓力上下起伏,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他能感受到身側定止的氣息,定止一直一直在陪着他,但容晚來自己還是清醒不過來,依然在那片海洋裏飄動。

他感覺自己的丹田愈發灼熱發燙,像是要爆炸一般,同時淹沒他的那海水也被加熱,讓他有些呼吸不上來。

容晚來迷迷糊糊地想,自己可真不是一只簡單的狐貍,但眼前這複雜程度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他已經控制不了了。

容晚來又想,自己還不如做一只簡簡單單的狐貍。

突然,身前有了一股涼涼的氣息,與自己身體接觸之處便驅散了燥熱,容晚來下意識就緊貼了上去。

他覺得那應該是定止,他覺得定止應該不介意自己把他當冰塊降溫,畢竟自己要是撐不過去,定止就沒有一只小狐貍能夠陪他睡覺覺了。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丹田的熱浪終于有了退散的趨勢,經脈也仿佛在被清涼的氣流滋潤着,十分舒适,容晚來不由發出了一聲低吟。

待熱浪全部退去,對外界逐漸有了感知,意識也慢慢回歸到本體。

容晚來緩緩睜開了眼。

他突然感到哪裏有些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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