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竹林

因為朔夜手腕上的那一彎血紅的月牙印,桐笙對她的排斥莫名地減少了。只是有些事情沒想起來的時候,桐笙也能與朔夜好好相處,可一旦想起來,桐笙仍舊覺得難以面對。桐笙沒有對自己的異樣做出解釋,已經說好不提的事情,何必總要提起?

桐笙從不主動去找朔夜,即便朔夜上門來,能不相見的,她也都盡量不見。可是有一回,沈家那兩姐妹也過來了,說是要叫桐笙一起去游湖。阮夫人因擔憂女兒成天在家裏呆着要悶出心病,便勸着她和沈家姐妹一起出去。

沈家那對姐妹,即便現在已經被朔夜改變了,桐笙卻也難以和她們好好相處。但是如今只有桐笙自己記得沈家姐妹以前是如何對待她,她即便說出自己不喜歡她們的理由,也不會有人相信。這種感覺是否可說是有苦難言?

朔夜來了,懷裏抱了一只純白的長毛貓咪。那只貓咪雍容華貴的樣子,倒把一向打扮素雅的朔夜給比下去了。

“朔夜也來了?”沈靈安見了朔夜懷裏的貓咪,也想伸手過去摸一摸。可貓咪那清高自傲的性子卻給了她一個很冷淡的反應。“你上哪裏去弄來的這只貓兒?”

“一個官夫人送的。”

“你抱它過來,是要帶着一起去游湖嗎?”

“當然不是。”朔夜抱着貓咪到桐笙身邊,與桐笙說:“你喜歡麽?送你好不好?”

似乎是聽見朔夜說要把自己送人了,貓咪就張開眼看着桐笙,桐笙一時竟跟它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戲,瞪了半天卻講了一句:“我不要。”

“不要麽?”朔夜撫着貓背,可惜地說:“我還想說叫你養在你的竹園裏呢,那裏怪冷清的。”

養只貓在竹園裏,還是這樣純白的長毛的種類?“把它養在那竹林裏,是要養成貓妖?”桐笙想,若是自己站在那竹園裏,偶來一陣冷風吹在身上,再看見一個白影在林中嗖嗖而過……這樣的畫面真夠讓人不寒而栗了。

可是她這話一出,讓周圍的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想不到你還蠻幽默。”沈靈纖說:“要是能把它養成貓妖,或許也是一個好大的本事了。”

看見沈家姐妹的笑,桐笙只覺得渾身不舒服。阮夫人以為她是要拒絕朔夜送來的貓,心裏害怕女兒拒絕了這位女侯爺的禮物會惹得女侯爺不悅,便主動去抱了貓咪,說:“竹園那邊人少,就養在這院子裏吧,方便照顧。”

“也好。”朔夜将貓咪轉交給阮夫人,原本是想跟着她一起去講貓咪的事情交代好,可突然就打消了那麽念頭,轉身問桐笙:“你答應她們去游湖了?”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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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正好,我有些事要跟你講。”

桐笙不解,朔夜已經在跟沈家姐妹道歉,說今天要掃了她們去游湖的興。沈家姐妹悻悻地離開,朔夜卻對桐笙說:“我知道你不想跟她們呆在一起,可是以後總免不了有交集,還是應該慢慢去适應。”

“怎麽你是為了我才把她們打發走的?”桐笙甩開袖子進了屋,末了還補了一句:“侯爺真愛管閑事。”

這幾日相處,朔夜大致也摸到一些桐笙的脾氣,想她也就是嘴上愛說,心裏也沒真的排斥什麽,雖然她們之間有着那樣不太高興的相識。不過,桐笙那不太親近人的性子可真和許久以前像極了。

“是了,上次你沒到竹園來見我,今天帶我去竹園看看如何?”

“你不是看過了?”

“上次阮大人只是将我帶過去了,卻未帶我參觀。”

“不過一片竹子,有什麽好看?”

“我最中意成片的綠竹,自然會喜歡那個地方。”

“你中意?”

朔夜點頭。“那日來拜見阮大人,聽說府上有個竹園,難免欣喜。阮大人說你很中意那些綠竹,所以才提議叫你到那裏與我相見,誰想你卻不去,我便沒在那裏久呆。”

“既然你喜歡,我陪你去一回也無妨。”桐笙叫來玲子,讓她去準備一些茶水點心,一會兒送到竹園去。

阮府裏的竹園,在整個宅子的左後方,竹園不太大,裏面搭建了一個竹屋。竹園那塊地方原本是要修成花園,是桐笙央着叫人種了一片竹子,可桐笙自己極少過去,因為那處地方離她住的院子确實太遠了。

朔夜說自己一直對竹林有種特殊的感情,可阮家的竹園好生清淨,清淨得沒有了生氣。竹園既然是桐笙要求建造的,為何桐笙很少去那個地方?

桐笙說,在古道的時候,府裏也有一個竹園,那也是桐笙要來的,它遠比此時的這個要大,可是桐笙照樣很少過去。朔夜問她為何?她不知如何回答。若說朔夜能用具體的方法來證實自己擁有奇異的能力,桐笙卻沒辦法讓朔夜明白自己的原因。與其被人不解,不如不要提起。

“那麽,你又是為何喜歡這成片的竹子?”

一陣風接上了桐笙的問題,在朔夜還未回答她的時候,便急忙着吹亂了她的頭發,她只好專心于掖住飛舞的發絲,而暫時忘了自己的疑問。朔夜見她背對清風,發絲亂舞,樣子顯得有點狼狽,便主動幫她整理,也沒管她是否覺得尴尬。

一個女人的溫柔,它或許比洪水更容易将人吞沒。只是桐笙不懂,分明是才與自己相識不久的人,為何會僅在這舉手幫忙的過程中就已流露出一種寵溺她多年的神情?

“我有一個師妹,在我離開師父,出山歷練之前,她是我最小的一個師妹。而現在,山上應該也又多了幾個人吧。可我許久沒回去,對山上的事情毫不知曉。

小師妹初到山上的時候,與誰都合不來,所以常常獨自跑到竹林裏,有時在那裏練練拳腳,有時僅是在那裏消磨不想與人相處的時間。唔、我與她初見也是在竹林裏……”

朔夜自己回憶着那些她總在不停回憶,生怕忘記的東西,此時望着桐笙,與桐笙說起,自己還會忍不住歡喜,雖然桐笙根本就不記得那些。

“是她一頭撞在我懷裏,手裏拿着被削尖的竹棍,險些刺到我身上。不過好在我會些功夫,躲開她還是沒問題的。”

“那……她為什麽會拿着竹棍朝你撲過來?”

朔夜垂眸時,耳旁幾縷青絲也都跟着垂下,左手捂着自己一只眼,很努力去回想,卻發現似乎想不起來了。

“我、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莫非朔夜竟是一個記性很差的人?看朔夜,樣貌不過與桐笙差不多年歲,而桐笙認為朔夜與她小師妹的初識不過就在十四五歲的時候,就兩三年前的事情,想回憶出來怎麽就這麽困難?

“你小師妹呢?或許你可以去問她,說不定她記着呢?”

朔夜的表情更苦澀起來,她看着桐笙,桐笙卻以很是茫然的樣子來回應她。那種茫然讓朔夜覺得不知所措,突然她覺得自己鼻子有些酸了,喉嚨也生生的痛。

“她甚至,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即便我此時站在她面前,她都不可能道我是她師姐,更不會知道我們曾經有過的感情。”

“她這般無情無意,竟連你這個師姐都不認識了?還是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桐笙難以理解朔夜話語中稍帶着的那種難言之痛,她只覺得很奇怪,為何朔夜非要對自己說這些?“你既這般在乎你的小師妹,為何不去尋她?尋到了,再多的疑惑都可以解決,尋不到才會如此傷神。”

“我一直都在找她,離開師父也都是為了她。可是茫茫人海,我要去何處?然而,對我來說最可怕的不是找不到,是找到了她,她始終都不知道我是誰。而我,又總是會将她弄丢了。”

“我不知你是出于怎樣的原因來跟我說這些,可你現在與我講了,我也根本無法幫你。”

桐笙此言,毫不留情地從她嘴裏講了出來。朔夜真怕是自己的心肺都被桐笙捅了一刀,那一瞬她就不知要怎樣呼吸才能将自己的狀态維持正常。她使勁咬了一下唇,繼而緩緩呼吸了好幾次,才苦笑道:“若是不能對你說,我真不知這些話可以再與何人說。”

“你這人,可真夠奇怪的。”桐笙瞥了朔夜一眼,這話題她實在不想繼續下去了。“我們去屋裏坐會兒吧。玲子也是,叫她準備茶點,她竟這麽半天都不過來。”

桐笙自說着就朝竹屋裏去了,朔夜并未跟上她,反而在屋外停留了一會兒。朔夜對自己剛才的表現有點失望,她似從桐笙的反應中看見了自己剛才的狼狽樣子。可眼前明明是自己口中所說的人,那個人卻根本不知道自己說的就是她。

發現朔夜還站在外面,桐笙朝她問道:“你不進來?”

朔夜轉身像是要過去,桐笙卻沒見她邁開步子。朔夜說:“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情,今天就先回去了。”

要走麽?正好,桐笙覺得今天的朔夜奇怪極了,不知自己是否還有那心思去與她交流。這時玲子和另外一個丫鬟端着茶水點心過來,桐笙就叫住玲子:“朔夜要走了,你去送送她。”

玲子疑問:“朔夜小姐不是才來沒多久?”

“她有事要辦,今天不能久呆。”

聞此言,玲子就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桌上,走到朔夜身邊:“朔夜小姐,這邊請。”

桐笙究竟是有多不喜歡和朔夜相處?見桐笙那巴不得自己早點離開的樣子,朔夜根本難道出那種心寒的感覺。

朔夜這一走,整整三個月都沒再出現。有時桐笙會想,難道是自己的不熱情讓她不知如何是好了?可再想想,她們并沒有太深的交情,所以她對朔夜稍微冷淡一點,也說不上是傷了感情。只是朔夜不來,那只幾乎都不理別人的貓兒卻越發地喜歡粘着她了。

“你莫不是真的是只貓妖?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她?”桐笙将它抱在懷裏輕輕撫着,知道它不懂自己說的話,卻還是問它:“你知道她為什麽不來了嗎?”

貓兒叫了一聲,添了舌頭,幹脆團在桐笙懷裏打起瞌睡。玲子來了,走到桐笙身邊說:“小姐,過去打聽的人回來了。他聽人說,好像朔夜小姐出去游玩了,不知什麽時候回來。”

“游玩?”桐笙思量着,想起那天朔夜說的話,便覺得朔夜一定是去尋她的師妹了。“不管她了,這貓兒既然給了我,我就是它的主人。朔夜還要不要它,那已不是她說了能算的。”

是了,桐笙自然是找了理由才叫人去打聽朔夜的行蹤的,而她的理由,便是想将懷裏這只貓兒給送回去。可是朔夜不在,她也一點都不想把貓兒交到沈家人的手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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