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字

朔夜所見的豐德城是一如既往的熱鬧,若非她一路來聽到那些關于曹大人和阮大人遭遇的事,她大概不會知道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裏都發生過什麽。

剛進城,朔夜便随便敲暈了一個人,用他來恢複了自己在豐德城的合理身份。然後她牽着馬去了阮家,将馬兒交給一個下人,又問:“你家小姐現下可在家中?”

那人道:“小姐病了,近段時間都在自己房裏沒出來過。”

“她病了?”朔夜很是擔心。“我可否去看看她?”

“可以的。”那人将朔夜引致客廳。“朔夜小姐在此處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找人帶您過去。”

“不必了。”朔夜叫住那人,說:“我自己去就好。”

自桐笙生病一來,她再不許玲子随便進屋。玲子天天都在她屋子外頭守着,有時繡繡花,有時也帶着阿九一起玩耍。桐笙極少出門,也不想見到別人,阮夫人也來過好幾次,不過連桐笙的面都沒見到。

突然見到朔夜的身影,玲子立刻高興迎上去,卻怨道:“朔夜小姐最近都去哪兒了?小姐病了好幾日了,你都不來看看她!”

朔夜并未打算解釋自己不來的原因,只急問:“她怎麽了?”

玲子朝桐笙屋子的方向看了一眼,小聲說:“前些時候老爺遇刺,幸好護衛出現得及時,老爺只受了一些皮肉傷。聽說老爺受了傷,小姐整日郁郁不安,也不大見人了。後來聽說豐和城的曹大人死了,老爺将小姐叫去書房不知說過些什麽,回來之後小姐就連房門也不出了。我本覺得小姐平日和你要好,若是你來一定可以和小姐說說話的。可不知怎麽,總好像想不起來要去找你,這一拖就拖到今天了。”

“我知道了。”朔夜近段時間都不在豐德城,玲子根本不記得她,怎會想得起來要去找她?朔夜擡了下巴尖指了桐笙的房門,道:“我能否去看看她?”

“你稍微等一下,我先進去問問。”說罷玲子便欠身離開。過了一會兒,她從桐笙屋裏出來,與朔夜道:“小姐請你進去。”

朔夜點點頭,玲子又道:“小姐聽說你來似乎很高興,你多陪小姐說說話吧,她最近也該悶壞了。”

“好。”朔夜應下了,便徑直去了桐笙屋裏。

桐笙并不在外屋,朔夜進來只見到桌案上鋪着宣紙,紙上寫着字,等她走近了去瞧,才知那上頭寫的仍舊是清心咒。只是紙上統共數十個字,卻因寫錯而劃掉不少,最尾的幾個才更是潦草得快要從紙上掙脫出來似的。

朔夜正看得好奇,猜想桐笙寫字時是帶着怎樣的心思,卻在她正欲伸手去拿的時候,桐笙先了一步将自己的“大作”抽走,極懶地說:“已經夠醜了,別再往細裏看。”

“醜是不醜,不過別有一番風味罷了。”

又是一段時候不見,現下看到桐笙,朔夜自然開心地笑了。桐笙将那一幅字揉成團,又放回桌上,問朔夜:“剛回來?”

“嗯。”

“倒是比預計早了好些天呢。”

“是你借的馬兒跑得快,而且回來時望月幫了忙,所以節約了不少時間。”

“哦?那你豈不是還要好好謝謝望月?”桐笙終于展露笑顏,是這好一段時間以來難以得見的樣子。

“以後見了她,應當要感謝一下的。”

“是了,你要辦的事情可辦好了?”

“算是與莺時交代了一下,可惜後來有事走得太急,更多的打算并未來得及與她細說。”

“何事走得如此急?”

朔夜欲将大致事情講給桐笙聽,想了想卻反而提了問:“玲子說你病了,近來少有出房,可我見你似是毫無病症。是心病麽?因為阮大人的事?”

桐笙半垂眼眸,淡道:“是。”

“我不在時,可有什麽人找過你?或是你是否見過什麽陌生人?”

“不曾有。”

朔夜屈肘托着下巴思量起來,仍舊在考慮一些事情之間的關聯。桐笙瞧了她幾眼,見她表情有些沉,便說:“似乎有事讓你擔心不已?”

“我自然是擔心你的安慰。”

桐笙搖頭:“你沒講實話。”

朔夜放下手,微偏頭。“為何如此說?”

桐笙答道:“你不是個容易焦慮的人,可你剛剛的表情卻在跟我說你心中是不安的。是你知道什麽?還是你想要做什麽?”

朔夜被她問過這兩個問題,腦中即刻出了疑問。“為何此時的問題關系倒像是我遇上了危險而感到無措,你卻這般冷靜?”

桐笙咳了一聲,連眉眼都挑開了。“因為我知道焦慮不安毫無用處,不如平靜些。”

“哦?”朔夜指向桌案上那團被桐笙揉亂的宣紙。“比如那樣的平靜?”

朔夜指完說完,便見到桐笙表情都僵了,于是不住笑起來,說:“我知道了,你是冷靜的,是最尾的幾個字擅作主張替你着急,急得都快從紙上飛出來了。”

桐笙極無語地望着朔夜,遂又拉開門,拿了那團可憐的紙就扔了出去,回身後忍不住微嗔道:“我認為你真的不該回來。”

瞧着桐笙那微怒的樣子,朔夜更是笑開了。“我本不打算趕着回來的,若不是有人在我走前貼在我耳旁輕聲膩語與我說要早些回來,我大有可能要在山上與我那些師妹聚一聚的。”

“誰輕聲膩語了!”桐笙耳根都紅了。“你這樣講話都不害臊的嗎?!”

朔夜聳聳肩。“那輕聲膩語叫人早歸的人又不是我,為何我要害臊?”

桐笙吸了一口氣,倒也淡定了不少,只是揉了揉眉心,說:“我想你來回這樣趕路也累極了,今天就回去吧。”

“這就叫我走?”

“不送。”

朔夜抱起雙手,皺着眉頭望了桐笙一會兒,什麽都沒說,只是随了桐笙的意思,離開了。桐笙心想莫不是自己說的太過分,真将朔夜氣走了?她正垂頭覺得失落,朔夜卻又突然折返回來。桐笙這一見朔夜,欲笑還休,最後更是故意板着臉,說:“你不是走了?”

“你叫我走,我當然得走,不過走完了還是要回來的。”

朔夜這話終于說起了桐笙滿臉悅意,她也不再與朔夜別扭,只上前傾身将朔夜抱入懷。這樣抱着一個人,終算是讓桐笙在經過近來這糟糕時日後又得到了幾分安穩的感覺。同樣朔夜抱着桐笙,桐笙此時的安然無恙便是對她不辭辛勞連夜趕路回來的最好回報。

朔夜的擔憂,她将自己在翠雲山上聽到的那些話揀選出能說的部分告訴桐笙。她認為曹大人遇害和阮大人遇刺之事,不論是皇帝的陰謀還是大臣的計劃,從這時間上看來都是有可能與她師父有關的。

這種猜想讓桐笙陷入一陣沉思之中,甚至她都沒注意後來朔夜講來安慰她叫她寬心的話,直到朔夜喚她,她才收回了心神。

朔夜問她:“你在想什麽?”

桐笙還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她:“你真覺得你師父的嫌疑如此之大?”

“照她離開翠雲山的時間和事件發生的時間來看,極有可能是她。”最關鍵的,這事可以直接對桐笙造成傷害,更讓朔夜覺得是師父所為。

“我倒以為你不當這樣懷疑自己師父。”見朔夜臉上的疑問,桐笙解釋說:“皇上在登基之前,那幾位被流放的大臣是極力反對他繼位的。後來皇上登基,找着各種理由将他們一再貶官,最後才以謀反之罪判處流放。”

“既然謀反,為何沒殺他們?”

“我爹曾說,皇上當時沒有殺他們,是因為他們黨羽衆多,暫時殺不得。後來他們被流放了,我爹也莫名被牽扯在那謀反之事內……如今這邊開始死人,想必皇上已然将那些礙事之人清除幹淨了。

外頭的流言你可聽過?一些說是皇上想殺了這些官員,一些說是大臣要除了他們。我自然傾向于皇上要動手的說法,因為覺得合理太多了。既然皇上從好幾年前就對這些人動過殺心,就該說明這事與你師父無關的。何況,你根本沒有任何證據去懷疑她,不是麽?”

可是,無論是否師父在背後動手,阮大人依舊是被害對象,桐笙身邊仍舊危機四伏。曹大人已然遇害,阮大人和其他大人以後的生活實在不好想象。

朔夜問桐笙:“你可有過打算?你不是說,你有必須要做的事情?若是阮大人真的有什麽事,你們……”

“還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你答應過我什麽嗎?”桐笙突然這樣問,嚴肅的表情中卻帶着許多不安和悲傷。

朔夜當然記得,于是點頭。

當初桐笙說“我要你護我家人周全,若你能做到,我自然信你。”可如今有些事變了,有些人也比以前重要了。要朔夜拼命去護自己家人安全,桐笙又怎麽舍得讓朔夜有危險?

桐笙拉起朔夜的手,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麽。朔夜會否覺得桐笙是為了要她幫自己做事,所以才與她這般親昵?桐笙管不了朔夜怎樣想她,可是她喜歡朔夜,這并不虛假啊。

桐笙說想出去走走,玲子聽了高興不已。小姐好些天都沒出門了,今天終于打起精神,實在可喜。可桐笙說不帶玲子出門,玲子那歡喜的表情立刻就不複存在。

街上人很多,桐笙拉着朔夜說自己想吃糖,朔夜像是對待小孩一般拿她沒辦法。小食鋪旁有一個算命先生在擺攤,桐笙在門口等朔夜,覺得無聊便對算命先生說:“先生可否替我解個字?”

算命先生拿了紙筆給她,她便在紙上寫了一個字。

“夢。”先生拿着紙,問:“小姐要問什麽?”

“尋人。”

“夢字拆來分作林、夕,獨木不成林,自是叫你向林中去。而單看這個夕字,當與日落有關,可小姐既要以夢字尋人,夕亦可解成昔,既是故人。小姐要或許能于日落時候在林中與未見之人相見,亦或許是在林中與故人重逢。”

聽完算命先生的話,桐笙什麽都沒多問。這些話她似乎聽了不滿意,覺得如此淺顯的東西,她自己也可想到,何須要他來解讀?所以朔夜出來之後,她便與朔夜離開了,根本為提起過此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我原本打算大概八點二十發,結果那時候還沒寫完。。。

哎……要留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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