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将出之事
一包糖豆,桐笙一會兒時間就将其吃完了。朔夜不禁要問了:“你何時開始這般喜歡吃糖?”
桐笙将最後一顆糖豆也丢入口中,咀嚼咽下之後說:“只是最近覺得吃糖的時候較為容易安心罷了。”
“難怪了。”朔夜将桐笙上下打量幾番,說:“我說怎的你‘病了’一場,身形非但沒有消瘦,反而感覺豐盈了一些。”
“這樣不好嗎?總比只有皮包骨強多了。”
“這倒是。”
“對了,你兩個月沒回來,一定不知道你家那位沈靈纖也要嫁人了吧。我一直稱病未去見她,今日你回來了,我勉強去與她賀個喜吧。”
“什麽?”朔夜有些驚詫。“沈家才嫁出去一個女兒,這麽快又要嫁一個?舅舅、舅母都不會覺得不舍嗎?”
桐笙哼哼起來:“有何好不舍?反正都在豐德城中,若是樂意,天天都能回娘家吃飯。你不如擔心她和娘家來往過于勤快,會被夫家嫌棄呢!”
“是啊。”朔夜後知後覺地笑起來。“我怎就忘了她喜歡的是城裏的富家公子?”
可仔細想想,朔夜先前不知家中有這件喜事,許多細節上的東西她都不知道,在記憶方面的事自然沒辦法處理到位。她将這事告訴桐笙,與桐笙說:“今日我先送你回去吧,等我把這兩個月的空白時間都處理好了再來找你,到時候你再去見靈纖也不遲。”
朔夜才回來,這才沒相處一會兒時間就要道別了,桐笙其實有些不舍。只是她不願表露出來,便無聲應答,只點頭同意。
回去的路上,桐笙又要了兩包糖豆,只是這次并沒有邊走邊吃。在大門外與朔夜話別,進了宅子尚未走到自己院子,桐笙便聽見玲子在叫她。
“小姐,老爺叫你回來後立刻去書房見他。”
“何事如此着急?”
玲子拉着桐笙,低些嗓音說:“剛剛有位公公來傳了聖旨,命老爺兩個月之後啓程回古道。聽說那幾位被流放的大人這一兩日都領了相同的旨意。老爺安排那位公公住下之後,就讓我轉告你,叫你去見他。”
在桐笙看來,這一道聖旨并非給阮家來帶了福音,反倒是一道催命符,催得她心慌不已。她将玲子拉到一旁,悄聲對玲子說:“你去沈家将朔夜請過來,說有要緊事,叫她一定來。我現在去見父親,你将她帶去我那裏,我見過父親就回來。”
“是。”玲子趕緊欠身離開,桐笙狠狠吸了兩口氣,匆匆朝書房去了。
玲子急急忙忙将朔夜請來了,桐笙卻讓朔夜在屋裏等了好些時候。等她從書房回來見到朔夜,便讓玲子離開了房間,自己更是栓上門,将朔夜帶到裏屋。
“我家最近可能有些事,你暫時不要過來找我了。”
桐笙話語的含糊讓朔夜不安,于是急問:“可是發生什麽了?”
“皇上下旨召回流放到豐字頭三座城的官員,所有人兩個月之後啓程回古道。”
朔夜不明白了。“這是好事,為何你這樣緊張?”
“不。”桐笙一口否定。“這非但不是好事,更是糟糕到不行的事情。”
“怎麽說?”
“我不知道要如何跟你講,但我能告訴你,那些官員大概不可能活到兩個月之後。”
“為什麽?”
“我沒辦法回答你。”桐笙拿出自己還未來得及放下的糖豆,一口氣吃了幾顆。“我會找時間去見你,如果我沒有去,你千萬不要來找我。我爹剛才說了,不想與外人過多來往,你不要叫我為難才好。”
“若你一直沒辦法來見我呢?”
“不會的,即便我不去,也會叫玲子給你報平安,你不用擔心我。畢竟我在家裏,家裏比外頭安全多了。”
“好。”朔夜雖答應不來找桐笙,卻道:“你每天或是隔天就要叫玲子給我報平安,若是玲子沒有去我那裏,我只好過來做賊了。”
桐笙嘴角勾了勾。“你倒是做小賊上瘾了。”
“我即便真的做了小賊又怎樣?我想帶走的東西根本是我帶不走的。”
一句消極的話讓整個氣氛都跟着低沉了,桐笙突然很難過,她抱住朔夜,将臉埋在朔夜頸項間。現在的她如何可以給朔夜承諾?她逃不出皇帝的五指山,也不是要逃的時候,所以如何能給朔夜承諾什麽?
若是以後我能自由,天涯海角都随你去。可是以後會是什麽時候?
朔夜回到沈家只覺得筋疲力盡,沈靈纖過來跟她說了一會兒話,她便一頭紮在床上睡了。晚上有人來叫她吃飯,她多少吃了幾口,回頭繼續昏睡,直到第二天早上丫鬟告訴她阮家的小姐來了,她才精神煥發。
其實有些事情想來時是悲哀的,真的發生時卻不見得那樣絕望。
朔夜走出房門,見到桐笙獨自站在院中,那只為她存在的盈盈笑容,叫她看着舒心極了。桐笙見了她便迎上來,自然地牽着她的手,說:“今天我有時間,你要陪我嗎?”
“好啊。”
從來都是這樣,朔夜極容易感染上桐笙給她的笑容。桐笙拉着她的手,從以前的兩手相握漸變成了十指相扣。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多麽美好的詩句,好似聽過一遍之後便盼望着它能實現在自己身上。若是當時朔夜能橫心與桐笙離開,或許如今她與桐笙也不用這樣苦了。
就如桐笙所說,她不能來見朔夜便叫玲子來給朔夜報平安。每日盼着桐笙出現已然成了朔夜所有的心思,于是隔三差五地看見桐笙,那種小別之後相見的喜悅也成了叫朔夜一直等待的動力。
某天桐笙自己過來已是午後時分,她卻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朔夜問她:“你這是午困麽?”
“大概是吧,進來天氣也熱了,白日裏覺得困乏也是正常的。”
“去我屋裏睡會兒吧,正好昨日才換了幹淨被單。”
桐笙眯着眼笑了笑。“好啊。”
桐笙側躺在床上,一臉困倦卻也舍不得閉上眼,凝望着用目光眷戀她的朔夜,而她的每次緩慢眨眼都帶着慵懶的笑意。朔夜替她捋過幾絲淩亂的發,在她額頭輕輕一吻,她便幽幽眯眼去感受這份溫柔。
“好好睡,我一會兒叫你起來。”
桐笙卻抿了唇,賴道:“不好。”
朔夜輕聲問她:“要怎樣才好?”
“你陪我睡可好?”
“你是在撒嬌嗎?”
桐笙翹着嘴角,笑時露出貝齒。“是又怎樣?”
“那便不能不依你了。”
這聽來很甜膩的對話害兩人同時笑出了聲。桐笙朝裏面挪了一些,朔夜才躺在她身邊,她便又挪回來依在朔夜懷裏,似乎這樣才能睡得安穩一般。不知為何,朔夜從翠雲山回來後,桐笙便很是喜歡粘着她。莫不是這三兩天才能相見的難耐讓她對朔夜的感情猛漲起來了?但有這般的甜蜜,哪會有人去思考甜蜜為何而來?
皇上的聖旨下來快一個月了,最近兩天朔夜都沒見到桐笙,唯有玲子天天來與朔夜報平安。一天玲子過來見朔夜,說是桐笙的糖豆吃完了,要叫朔夜去買糖豆。朔夜收拾了一下帶着玲子出門,玲子一路在後頭跟着,卻不吭聲。
朔夜問她:“我發現從昨日起,你便很沉默,怎麽了?”
玲子低着頭,滿是一副肚子的話快關不住的表情,可她竟然忍住了沒說,待朔夜将那包糖豆交到她手上,她便一溜煙地跑了。
朔夜看着玲子跑掉的背影不禁感嘆:“真是奇怪……”
之後連着兩天都是玲子來見的朔夜,她只說小姐很好,除此之外再沒別的話。終于桐笙又來了,朔夜說起最近玲子的奇怪,桐笙說她可能最近被阮大人責罰了,所以不敢太放肆。
這一次桐笙并未在朔夜這裏呆太久,她說身體不适,所以想早些回家去。朔夜雖舍不得,卻也不能強留她,只好送她回去。走在路上,突然一段很敏感的話落在這兩人耳朵裏。
“喂,你先前說什麽來着?豐奎城的誰又死了?”
“還不是一個被流放過來的大人,他死得跟豐和城曹大人一樣,短刀割喉,當場斃命。看來是同一個人幹的。”
只得這勉強聽得清楚的兩句話,之後說話的人發現朔夜在看他,他便收了聲,拉着與自己說話的人匆匆離開了。他們走後,朔夜下意識朝桐笙看去,只見桐笙表情沉重極了,只顧着朝前走。
朔夜追上去關心地問:“你家最近是否也遇到什麽事情了?玲子是否因為那些事才這樣奇怪?”
桐笙停下腳步,說:“我家若是發生什麽事情,你怎麽可能不知?”
要說有事,朔夜與豐德城的百姓一樣,只知阮府近來時常大門緊閉。有人說因為先前阮大人遇刺,他害怕再發生什麽事情,所以把自己和家人關在宅子裏,只等着兩個月時間過去便立刻啓程回古道。這樣的猜想聽來有些靠譜,桐笙也是說過皇上的聖旨下來後會繼續死人。而剛剛那兩個人的對話,不正是應了桐笙的推斷?
朔夜現在沒辦法時常去阮家做客,她甚至連桐笙都不能每天見到,更別提去知曉阮大人在做怎樣的安排。桐笙不說,朔夜也只能胡亂猜測。突然朔夜想起了玲子,覺得似乎可以從玲子身上去打聽什麽東西。
隔天,玲子來了,她說小姐今日早晨起來用過早餐之後又睡下了,到她出門都未醒。說完,玲子将要離開,卻被朔夜給攔了下來。
“玲子。”朔夜一本正經地叫住她,害她突然不知所措。朔夜指着自己身旁的凳子,對玲子說:“你坐下。”
玲子聽話坐下了,仰着頭卻只能膽怯地接受朔夜那居高臨下的審視
“朔夜小姐找我有何事?”
朔夜直勾勾地看着玲子,害玲子都不敢動彈。“不是我有何事,是你有何事?”
“我?”
“你這幾日欲言又止是怎麽回事?”
玲子垂下頭,不敢回話。朔夜打了一只手在玲子肩頭,吓得玲子震了一下。她用很溫柔的聲音在說話,可是語調冷得滲人。“可是你家小姐有事了?”
玲子猛力搖頭,卻不敢擡起腦袋來看朔夜。
朔夜認定了玲子心中有事,且只有桐笙的事才會讓她這般不踏實。“你若是不說,我只好去問你家小姐,反正是從你這裏露了馬腳才使得我去問她,到時候你還是會受罰。”
玲子其實前兩天就想與朔夜講一些話,可桐笙千般叮囑不能說。玲子心中有千萬個擔心,她沒辦法幫忙,便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朔夜身上。可是桐笙不讓她說,特別不讓她與朔夜說。
“不說麽?”朔夜再問了玲子一句,她并未打算吓唬玲子來叫玲子說話。因為她幾乎肯定玲子自己就會将事情告訴她。所以玲子此時不講,她幹脆就放玲子回去了。然而欲擒故縱的計量好使得很,玲子走出朔夜的院子,沒一會兒自己自覺地又回來了。她站在門口,咬咬牙,真的豁出去了。
“玲子有些話不得不說,希望朔夜小姐聽了可以幫忙。”
朔夜将她從門外招進來。“你說便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