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調換

殺人不過眨眼之事,朔夜早不記得初次殺人時的具體感覺,只知那時若不殺了那人,桐笙便會成了那人的刀下鬼。

殺人的感覺糟糕極了,可是因為桐笙一句話,朔夜便要再次髒了自己的手?

“若你不肯幫我,皇上必然會派人來殺我,你當真是惱得願意見我受死?”

桐笙這激将法并未起到應有的作用,反而讓朔夜顯出冷漠,冷漠地看着她,冷漠地問她:“一開始你便打算将我用作這一步棋,是不是?”

桐笙張了口卻啞口無言,一開始她确實如此打算,包括她叫朔夜教她那可改變別人記憶的本事都是為了給自己留後路。可那時的她,對朔夜并無感情。桐笙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朔夜又道:“既是一步棋,之前你與我所有的親昵也都是虛假的,是不是?”

“不是!”桐笙一口否認。“你該知道一開始我與你接近便有目的,我也說得很清楚,我要你幫我。那時你已然答應願意幫忙,我又何必要做到利用你的感情這一步?”

“如若不是,此時你定要讓我幫你殺人又作何解釋?我早說過能使所有人忘了你,你随我走,你卻說希望憑自己的努力換得自由。而今你的努力換來這一身傷,甚至還會有別人的追殺,你還要怎樣?”

“朔夜……”桐笙正要解釋,卻聽見外頭有聲響,情急之下她下意識支身前傾吹熄蠟燭。可這一動彈,背上傷口生出了劇痛,害她伏在桌上猛抽了一口氣。朔夜湊到窗邊聽動靜,判定外頭只是有人起夜上茅房才安心回來。發現桐笙痛不自已,她也不想在桐笙這般虛弱時與其争執。

“今天就到這裏吧,深夜也不便我們說這樣的事情,免得再講下去真要引來外人發現了。”

桐笙倒會開玩笑,說:“你不是會改變他們的記憶麽,還會害怕被他們知道什麽?”

朔夜也懶得理她,只将她攙扶着去了床上。桐笙費力地将自己挪到靠裏的地方,硬是将朔夜的位置留了出來。她眨了眨眼,卻想起此時已沒了光亮,朔夜應該看不見她用來讨好的表情。

因為桐笙傷在背部,不能平躺,朔夜就用枕頭墊在她身子下面,好讓她也不用平趴在床上。桐笙趴好了便抓着朔夜,生怕朔夜跑了一般。因為桐笙一直拉着朔夜不放手,朔夜只好認命躺在了她身邊。

朔夜小聲地說:“睡吧,明早我去找大夫替你看看你的傷。”

“朔夜……”桐笙松開朔夜的袖子,漆黑中任由五指帶着怯意要去勾拉對方并不給予反應的手,一點一點去接近,一指一指去交觸,直至與朔夜十指相扣,她才更大了膽子。

桐笙忍着痛勉強支起上身讓自己半身壓在朔夜身上,燭光熄滅了一陣,二人早已習慣黑暗,雖看不清彼此清晰的面容,卻能得見一些動态、輪廓。朔夜很想讓桐笙好生趴着,以免傷口遭殃,桐笙卻不管不顧地去親吻朔夜。

因為受傷的關系,桐笙盡量将吻制在細昵的程度,如吃着朔夜給她的糖豆那樣,以舌尖輕柔挑逗,甘甜無處不至。期間一度有痛教她停滞片時,她竟仍要留戀這缱绻細吻。

僅是細吻,桐笙這身子也叫難消,朔夜也是心疼,便強行将她锢在懷中,輕輕安撫,不準她繼續。桐笙知道她多少消氣了,于是趴在她身上,小聲說:“我絕沒有用感情來利用你,無論怎樣,這一點你必須信我。”

朔夜并未說話,只是輕輕“嗯”了一下。如此也算答應了,桐笙也露出了笑容,安心由朔夜抱着她入睡。

翌日一早醒來,朔夜卻已不在屋裏。是了,朔夜昨晚講過要去請大夫的。回想起這件事,桐笙便又安然睡過去。似乎在她剛睡着的時候,有人來敲門,她才意識到敲門聲,那人便推門進來了。

“小姐,該起來了。”

原來是那個與朔夜最親近的丫鬟,可她為何管桐笙叫小姐?桐笙小心坐起來,滿是不解地看着她。

“小姐,老爺派人請大夫去了。小姐快些起來梳洗,一會兒大夫來了好替你看背上的傷。”

丫鬟一口一個小姐,喊得自然且順口,她還知道桐笙背上的傷,甚至她還說老爺派人去請了大夫……

“你管我叫小姐?”桐笙試探地問。

“我不是一直都這般稱呼小姐麽?小姐這時怎麽有這樣的疑問?”

桐笙揉揉眉頭,莫不是自己還未睡醒,竟有了幻覺?她又指着自己問丫鬟:“我是誰?”

丫鬟腦裏轟然一響。“小姐該不是失憶了?你是鎮遠大将軍的女兒,皇上親封的女侯爺啊!”

什麽?桐笙一陣頭疼,她怎麽會成了女侯爺?若她此時是女侯爺,那麽朔夜去了哪裏?她會否與自己身份對換,去了阮家?

“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罷了,不要當真。”桐笙笑起來,頓了頓又問。“是了,阮家那位小姐呢?”

丫鬟表示桐笙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她更覺得奇怪,說:“小姐平日都直呼阮小姐的名諱,今日怎就用了這般生分的稱呼?你昨日被樹上的花匠掉下來的大剪子割傷了背,阮小姐還來瞧過你,可惜你當時痛得昏了過去,什麽都不知道罷了。”

被樹上的花匠掉下來的大剪子割傷了背?這是怎樣好笑且牽強不已的理由!朔夜怎會想出這麽別扭的理由來了?

這時沈靈纖來了,一臉關切的表情走到桐笙床邊。“朔夜,你好些了麽?”

“呃……”果然,朔夜将自己的身份給了桐笙,可桐笙毫不習慣別人以朔夜的名字來喚她。“好、好些了。”

沈靈纖将桐笙扶下床,叫丫鬟給桐笙收拾屋子,自己也趁這時間替桐笙梳頭。“昨天桐笙走時說她家中有事,近段時間不能來探望你了,叫你好生養傷。”

“是麽?”桐笙心下猜想,朔夜留下這樣一句話,莫不是要告訴桐笙她真的幫她殺人去了?

“我想她最近也挺不好過的,豐和城的某位大人為了商量聯手退敵之事而來豐德城與阮大人相見,可他尚未進城,便遭到刺客襲擊。幸好他身邊護衛武功高強,将刺客打跑。今日一早那位大人進城來,就是不久前才進了阮府,也不知他們到底能商量出了什麽樣的退敵對策呢。”

桐笙背部的疼痛似乎就是在附和沈靈纖的話,那侍衛果真武藝高強,不然桐笙怎會受傷?桐笙一臉失血太多的紙白色,沈靈纖只當她不太舒服,就不計較她不太回應自己,反而開始自顧自地說個沒完。

“也不知你這傷要何時才好,還有二十多天我便要嫁人了,雖說男方就在豐德城,卻也必須辦場熱鬧的婚禮才行。近來家中人人都有自己忙碌不完的事情,我真怕沒人照顧你。”

“不必擔心。”桐笙終于開口,目光投向正在收拾屋子的丫鬟說。“我身邊有她便足夠,反正死不了。”

沈靈纖不悅了。“瞧你說的,單是死不了就夠了?”

桐笙再次無言以對,果然至今為止她都沒辦法喜歡這個人。終于沈靈纖替她梳好頭,将該說的話都說完,桐笙才找到理由讓她離開。

“哎……”

桐笙長嘆一口氣,心想自己沒被背上的傷給折騰死,倒要被沈靈纖那說不完的話給煩死了。

沈家請來一位女大夫,桐笙剛洗漱完,那女大夫也來了。替桐笙看完傷,大夫開了一個補血補氣的藥方子,又說桐笙的傷口太大,須得特殊的外用藥來塗抹才行。正巧藥鋪裏還有那些藥,她便将丫鬟帶走,等自己制好藥再叫丫鬟帶回來。

在沈家,桐笙全然不知自己可以做些什麽。不過好在她有傷在身,以此為理由也能将大多來找她的人拒在外頭了。晚上丫鬟替她換藥時問她今日為何話特別少,她也都以身體不适做了理由。換好藥,她忙着催丫鬟自個兒回屋去睡覺,而她還盼望着朔夜今晚能夠歸來。只可惜她等到再等不下去了都未見到朔夜的身影。

又是一日清早到來,桐笙在朔夜的院子裏望着一棵樹發呆。丫鬟來給她換藥時提起豐和城那位大人一早就出城離去,阮大人親自去送行,聽說阮小姐也跟着去了。

“她也去了?”桐笙心裏一緊,莫非朔夜想尾随過去殺了他?這樣豈不是要讓阮家的嫌疑更大?雖說最後只有阮大人能回古道,這樣嫌疑已經很大了,桐笙也還是不希望在他們離開豐德城之前就被人猜疑。于是桐笙對丫鬟說:“你去阮家一趟,将他們家小姐請過來,說我有急事找她。”

丫鬟真不懂人家阮小姐跟着去送行而已,能與朔夜小姐有什麽關系,朔夜小姐竟說有急事要找她?可丫鬟只能是丫鬟,沒辦法多問什麽,只能聽命去将阮小姐請來。結果那位阮小姐來了,桐笙卻吓了一跳。

——怎麽會是玲子?

玲子一來,看見桐笙便盈盈笑着。“朔夜找我有何要緊事?”

這一聲朔夜喊得桐笙全身發麻,不禁揉揉眉心,心想這可真是亂套了。

來的人是玲子,桐笙哪能有什麽話對她講?耐着性子和頂着自己身份的玲子喝了一杯茶,桐笙又以身體不适的理由将玲子趕回去了。玲子走後,桐笙打定了主意回頭要好好折磨一下玲子,想她這幾天好好過了一把大小姐的瘾,回去折騰一下也是應該的。再說,誰叫玲子當着她的面叫“朔夜”叫得這樣甜?

一連過了六天,桐笙都未等到朔夜出現,也沒聽說她要殺的那兩個人有任何不幸的消息。這樣越等越慌,桐笙不禁會想朔夜是否是丢下她了?亦或是朔夜根本就已經将玲子做成了她的替罪羔羊,只等皇上派的人來殺了玲子,随後朔夜好帶着她一起離開?可這一切與玲子哪有關系?玲子不應該替她承受任何後果啊!

這樣幹等下去不是辦法,桐笙決定先上街去聽一聽外面的消息,然後再決定剩下幾天要怎麽辦。于是她叫來丫鬟,說自己在家關了好幾天也煩了,想去外頭走走。丫鬟死不答應,說她還帶着傷,怎麽可以去外面?桐笙不聽,丫鬟就将沈靈纖叫來了。結果桐笙執意出門,沈靈纖只好陪着她去了。

這幾日街上談論的盡是有關阮大人的事,都說再有幾天阮大人便要啓程,這最後幾天怕是最危險的日子了。除此之外,桐笙再聽不到別的消息。正在桐笙納悶為何無人談及豐和城那兩位大人的事情時,她突然看見朔夜拎着一個小紙包在前面某個攤位邊買東西。一時驚喜,桐笙便走到朔夜身邊去了。

朔夜一擡頭看見桐笙,先是驚了一下,而後不禁皺了眉。這才幾日,她竟然就拖着有傷的身子出門來了?可是看見沈靈纖陪在桐笙身旁,朔夜不好直接與桐笙說話,于是給她使了眼色,又轉頭對攤主說:“我現下身上沒有這麽多錢,不如我立刻回去取一些,回頭再來買你這東西。”

攤主自然滿口答應,殊不知朔夜這話是在催着桐笙回沈家去等她,她離開之後根本不會再回來買東西。

朔夜走後,桐笙與那攤主兩相幹瞪了幾眼。那攤瞪她完全出于茫然,倒是桐笙把攤主給瞪得吓了一跳。收回視線,桐笙對沈靈纖說:“我走累了,回去吧。”

沈靈纖點點頭,便随桐笙離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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