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鴉青
朔夜的侯府處在古道最繁華的大街上,望月從府裏出來,走了不遠便看見有個江湖術士在街上賣藝。術士說自己會變戲法,可以将任何東西從這裏變走,也能從別處拿來一些本不屬于這裏的東西。望月擠進人群最裏圍,看見那術士從圍觀人手中接過一個小物件,然後放在他身前的桌上,在他默念完一些不知是什麽的咒文之後,那東西便憑空消失了。
“有點意思。”望月看着那張桌子,上面有很淺的印記,若是仔細看不難發現那是一個很小的傳送陣。而那術士竟然可以将手伸進那個陣裏,從裏面拿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神奇得讓圍觀的人紛紛贊嘆。
江湖術士雖然在擺攤賣藝,望月卻知道他的本事比自己高太多。于是等到術士收攤了,周圍人都散去,望月便去與他交談。那江湖術士倒是個善于交際的人,望月與他聊天确實愉快極了。可是正當望月想請他去安靜的地方坐着繼續探讨術法的時候,她看見了朔夜。
術士順着望月的視線看去,看見朔夜便笑道:“那不是我們的女侯爺麽?你認識?”
望月點點頭,可是朔夜此時的情态叫她有些擔憂,便對術士說:“那是我姐姐,她回來了,我也要回家了。先生不如明日到侯府來作客,到時我們再慢慢聊。”
“小姑娘說怎樣就怎樣,我反正天天都有時間。”
“那就這麽說好了,明天午後你來侯府,來了就說找望月。”說罷,望月便朝朔夜追去了。
“師姐。”望月跑上去就挽着朔夜的胳膊。“怎麽愁眉苦臉的?”
“有些心煩的事情罷了。”
“說來聽聽可好,不定我能幫你呢?”
朔夜停下來,想了想。“正好你能幫我。”
“幫什麽?”
“晚上你去阮家,把今天的聖旨偷回來。”
“師姐你這趣味可真是……”望月一陣白目:“我很好奇是什麽樣的聖旨能讓你叫我大半夜去當賊?”
“等拿到手你就知道了。”
望月的胃口吊不得,朔夜沒直接說,害得望月這整個半日時間都纏着朔夜不放。朔夜說子時出發,望月卻老早就在她屋裏來守着,看着子時快到了就迫不及待地出去了。
望月前腳出門,朔夜也換了夜行衣出去了。夜潛皇宮對朔夜來說根本不是難事,所以今晚她要去探探皇帝的記憶,她想弄清楚桐笙與皇帝之間到底有着怎樣的約定。弄清楚了,她才好幫助桐笙離開這個地方。
朔夜一路施展輕功,無聲地進了皇宮,在她得知皇帝今晚在哪個娘娘宮裏過夜後,便直向那個地方過去了。朔夜計劃中原本很順利的行動,卻因為身後突然跟來的人而變得複雜。那人功夫之高,高到僅憑輕功就讓朔夜清楚自己打不過他。
由于不知對方底細,朔夜只能暫時決定放棄自己的目的,先離開那人的追蹤範圍。誰想朔夜費盡心思都沒能逃過,反倒被那人逼進了一個死角。眼看逃不開,朔夜幹脆先下手朝那人攻了過去,而那人接下朔夜所有招式都輕而易舉,反倒他突然變掌為爪,一下就扯掉朔夜用來遮臉的黑巾。
容貌暴露在月光下,朔夜即刻擡手去遮,又害怕對方再次進攻,便極為注意對方所有的細微動作。而那人卻沒打算再攻,只是拿着那張黑巾,似笑非笑地說:“我當是誰有這般大的膽子,竟敢夜闖皇宮?沒想到竟是卓然幾百年來的首位女侯爺,真是失敬、失敬。”
既已被對方知道身份,朔夜也不再遮掩,幹脆大大方方面對對方,問:“你是何人?”
“憑侯爺的聰明才智,想必不須我講也能猜出我是誰。”
那人既如此說,想必身份是很好得知的。朔夜仔細打量他,看那人打扮,兩邊額角各留着一束長發,剛才交手時似乎看見他其餘的頭發全在身後以細繩束縛。在細看,朔夜發現那人一身玄色衣衫,但那種玄色又有些奇怪……
“鴉青……!”至此,朔夜面上莫名多出幾分驚慌之色。
“正是在下。不過,在下更喜歡被人稱作國師。”鴉青拱手與朔夜施禮,然後笑道:“僅是私下與侯爺笑談才會說起,在下其實不太喜歡皇上禦賜之名。”
朔夜冷笑。“我與國師素未謀面,國師為何半夜緊追我不放?”
“侯爺這話是怎麽說的,我身為國師,有必要保護皇上安全,您這半夜闖入皇宮,我當然不能随意放您。”
“所以國師現下是要打算将我捉了去?”
“不。”鴉青擺了擺手。“今晚以這樣的方式與傳聞中不懂武功的女侯爺相見,在下不禁對侯爺有些興趣。在下也不想過問您今夜帶着怎樣的目的過來,就此放您回去,等明日在下會親自去府上拜訪,還請侯爺不要将在下拒在門外才好。”
朔夜心中生疑,但礙于此時的處境和鴉青的神秘,她不得不放棄改變鴉青記憶的念頭而答應鴉青的要求。而後鴉青說:“既然定下明日之約,侯爺還請早些回去。皇上早已入睡,侯爺就不要去打擾聖駕了。”
朔夜哼了一聲:“你竟将皇上護到如此程度。”
鴉青再施禮,道:“這便叫作‘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如此看來,鴉青是決定寸步不讓的,朔夜只能以敗退的姿态離開皇宮。
回家之後,朔夜看見望月已然在屋裏等她,她便問:“東西可拿到了?”
“我辦事,師姐還不放心嗎?”望月将聖旨拿給朔夜,朔夜正在打開确認,望月不平靜地說:“皇上給桐笙師姐指婚,你何必要費這麽大的勁去叫我偷聖旨?直接叫所有人都忘了這事不就得了?”
“這聖旨是死的,放在那裏總有被人看見的可能,饒是我本領再大也沒辦法憑空将這聖旨給改一遍。”
“好吧。”望月攤了攤手。“那我去偷聖旨,師姐半夜去哪裏了?”
“我自有我要做的事。”
“又不說麽?”
朔夜瞥了望月一眼,沒理她,只是找了一個容器放在地上,将那份聖旨拿到燭火上點燃了丢在裏面,親眼看着它化為灰燼。
望月還未來得及問是否朔夜下午那沒精打采的表情可是因為這道聖旨而來,朔夜便點了她的昏睡穴,将她的記憶抹除了,第二天她醒來就只一心等着那位與她投緣的術士上門來找她。
午後聽說有人上門來,朔夜還以為來人是鴉青,結果下人禀報說是個來找望月的江湖術士。望月歡歡喜喜地去和才結識的友人相聚,朔夜卻有些坐立不安。又等過了一個時辰,先前過來通報的下人又來了,将一張黑巾交給朔夜。“這是門外那位先生給的。”
朔夜自然認得那是自己昨晚被鴉青奪去的東西。“請他進來。”
下人将鴉青請來,很是意外的,朔夜見他居然是一襲白衫出現在自己面前。這白日裏朔夜才看清了他那張透着媚氣的臉,竟是一副傾國傾城的模樣。
忽而,朔夜掩面笑道:“瞧國師這般貌美,莫不是因為皇上看上了你,卻又礙于你是男子,所以才封你做了國師?”
鴉青也不惱,随朔夜一道笑着。“侯爺可真會講笑話,皇上心懷天下,豈會是侯爺口中說的那種人?若皇上是有那念頭,在下也不會留在卓然了。”
朔夜安排下人泡最好的茶來招待鴉青,鴉青卻擺手,表示自己不會在此處久留。
“在下不過對侯爺有些興趣,覺得侯爺與普通人不太相同,便想替侯爺蔔算一下前程罷了。昨夜裏在宮中不好多談,于是與侯爺定下今日之約,還請侯爺賞臉。”
說罷,鴉青攤開右手伸向朔夜,連面色中也都滿帶着邀請之意,希望朔夜能将手伸給他看看。朔夜十分猶豫,因為面前這個人讓朔夜無法放心,單是他的名字就讓朔夜覺得十分玄乎。但他那款款笑容這般邀請,竟讓朔夜無法拒絕,迫于無奈将手伸了出去。
鴉青捏了捏朔夜的掌,另一只手稍微将掌紋撐開一些,反複地看。那種認真無論怎樣看來都讓人覺得鴉青對觀掌相之事十分在行。半晌後,鴉青擡頭道:“恕在下直言,侯爺近期內或許要失去一位重要的人了。”
這是什麽結果!朔夜聽後腦內一陣轟隆,嚯的一下收回自己的手,就在這一時間滿心擔心起了桐笙。“國師的話,從何說起?”
鴉青還是笑,似乎他臉上的笑容從未消失過一樣。“在下不過替侯爺看手相,手相如此,在下便如此說。若是侯爺能在關鍵時候做出有力的阻止,或許還有一些希望。只是那希望也并不長久,侯爺若想了斷這煩惱,還須向根處尋法子。”
這真是在看手相?怎會有人從手掌紋路能看出這般清楚的東西來?朔夜一時不知如何回應,她甚至驚得有些面紅。又在此時,鴉青說了一些話,讓朔夜驚得渾身一顫。
“古來,世人總盼望可以得到長生之術,因此不擇手段、不顧代價。長生,雖聽來不現實,但總是有人得到了。只是那樣的方法……在下以為,還是一步一步修煉而來比較好。”
“你……!”朔夜兩手緊握成拳,并非為了動手,而是突然之間覺得手相太過可怕。她絕想不到僅在一個伸手的動作之後,自己的事情便暴露到如此地步。真是,太可怕了。
“哪裏來的騙子,竟敢在這裏滿口胡言!”
這一聲吼出現在耳邊,朔夜與鴉青都即刻朝聲源處看去,便發現望月抱着手倚在一旁,面帶愠色地看着鴉青。
鴉青看見望月時微微有些皺眉,朔夜喝住望月,卻沒告訴她鴉青是誰。如此正好,鴉青也并不想讓別人認得他。
“侯爺既然有事,在下便先告辭了,若有緣自會再見的。”
朔夜與鴉青拜別,領着望月一起将鴉青送了出去。鴉青走後,望月才忍不住說:“我剛送走昨天在街上認識的朋友,過來就看見你與那個人在說話。那個人是誰?竟知道你是……”望月将朔夜拉近了,放低聲音繼續說:“竟知道你的長生不是修煉來了?”
朔夜還捏着拳。“或許是一個特別麻煩的人,我們不要招惹他。”
望月點點頭,随朔夜回了屋,便說:“我打算後天回去了,師姐可有什麽東西或者什麽話要我帶給莺時師姐?”
“唔……”朔夜屈肘托腮想了片刻,道:“明日我修書一封,你替我帶回去給她吧。”
“好。”望月心裏盤算了一會兒。“明兒我就去張羅一下,走之前一定要吃上一桌山珍海味,免得回了那山上又看見那一堆老也吃不完的筍!”
“好,你要吃什麽盡管去跟下人講,師姐都依你。”
望月心中總藏着一份像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天真可愛,瞧她提到那堆筍的樣子,朔夜不禁都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這兩天還真是。。。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