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點心
薛矜看一眼畫梅手中精致的食盒,故作不屑道:“誰讓你買的?”
畫梅笑道:“是世子殿下吩咐奴婢送過來的。”
畫梅說話時察言觀色,看到薛矜臉色果然松了下來,忙走上前,邊打開食盒的蓋子,邊道:“世子妃這幾日怎麽沒往沉風閣去了,也不出去玩,總悶在家裏有什麽趣兒,後花園的迎春花都發花苞了,世子妃可以叫柳芽摘一些回來插瓶。”
薛矜對她說的這些花花草草沒興趣,盯着食盒裏誘人的栗子糕發問,“你們家世子怎麽突然想起來給本少爺送吃的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世子妃真會開玩笑。”畫梅笑着回答,“世子殿下想着世子妃愛吃,特意吩咐葫蘆去買的,其實世子一直是關心世子妃的,上次還擔心府裏有人要對世子妃不利,故意讓您回家去避避,可世子沒想到,您又自己回來了,後來世子還後怕了好一陣呢。”
薛矜聽得一愣一愣的,他沒想到紀裴那個冷面羅漢趕自己回去居然是這個原因,畫梅觑着薛矜的神色,知道自己目的達成,于是點到即止,沒有繼續啰嗦,屈膝行禮道:“世子妃慢用,奴婢先行告退。”
畫梅走後,薛矜從食盒裏拿出一塊栗子糕,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這一份栗子糕是玉酥齋的沒錯,可是并沒有像他平時吃的那樣多加一份糖霜,紀裴還不知道他這個習慣,薛矜咬了一口,金黃色的糕點軟綿甜膩,入口即化,栗子香甜的味道充斥在整個口腔,薛矜心情瞬間大好,吃完幾塊後,拍拍手,就往外走,柳芽忙要跟上服侍,薛矜卻道:“讓四喜服侍吧,我去前院瞧瞧。”
四喜應了一聲,将毽子丢給柳芽,小跑着跟上去。
去前院要路過花園,冬雪消融後,花園漸漸染上了春色,綠油油的葉子經過雪水的洗刷,越發幹淨澄明,在太陽底下生機勃勃,倚着牆根種着大片大片的迎春花,果如畫梅所說,已經結了花苞,嫩黃色的小花苞藏在葉子中間,将整面牆點綴的十分好看,薛矜看着也心生歡喜,他吩咐四喜折了幾支迎春花。拿着朝前院書房走去。
書房門口有兩個小厮值守,薛矜問:“世子可在裏面?”
小厮點頭道:“回世子妃,世子在裏面和蔣統領議事,說沒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能進去打擾。”
薛矜眉頭皺起來,有些不滿,“本世子妃也不能進去?”
小厮雖在前院當差,也早對薛矜的壞脾氣有所耳聞,見他變了臉色,不敢硬碰,互相看了一眼,支支吾吾道:“這個……奴才……”
剛說着,葫蘆出來了,看到薛矜大吃一驚,“奴才見過世子妃,您怎麽來了?”
“來見紀裴,他們不讓進。”薛矜開始告狀。
葫蘆忙笑着賠了個罪,進去通傳了一聲,而後又出來,躬着身子請薛矜進去,“世子說讓您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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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矜讓四喜候在外面,接過他手中的迎春花枝,走進了書房,書房很大,比後院沉風閣那個書房要大得多,鋪着木色的地板,四面牆做成書櫃的樣子,上面擺滿了書,中間是個長條書桌,書桌前擺着兩把方椅,書桌左側有個軟塌,右側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個一人高的山石擺件,擺件做的精致,山石上還有涓涓流水,落在盆底,給這個稍顯嚴肅單調的書房添了一些景致。
紀裴和一個男人坐在軟塌上,他們面前擺着一副棋盤,正在對弈。
男人看到薛矜,忙站起身,恭敬道:“卑職蔣天冬,見過世子妃。”
薛矜颔首,算是回禮,之後讓他坐下,走過去看他們的棋盤,黑子呈包圍之勢困住白子,顯然紀裴略勝一籌。
紀裴對薛矜的到來也略感驚訝,他原以為薛矜這場氣還要發作幾天,沒想到只是一盒點心就哄好了,他不由問道:“你怎麽來了?”
薛矜把迎春花拿到他面前晃了晃,“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你送我好吃的,我回贈一束花。”說着便在房間裏找花瓶,紀裴看了一眼薛矜抱着的迎春花,眼底流出一絲輕快來,沒有說話,回頭自去落子,蔣天冬坐在對面,将紀裴細微的表情變化看在了眼中,又斜着眼角偷偷去看薛矜。
自從紀裴成親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世子妃,勻稱到略顯纖瘦的身形,矜貴的打扮,秀氣好看的臉上神采飛揚,滿是驕傲,蔣天冬最初對于小侯爺娶了個男人的事還耿耿于懷,如今見了,反倒明白了幾分。
他有些尴尬站起身,想要告辭,“卑職不打擾世子和世子妃,先行告辭了。”
“不着急,留下用了晚膳,還要細細商讨去邊關帶的人馬。”紀裴道。
他發話了,蔣天冬倒不好推辭,複又坐下,剛坐下,就看到世子妃花瓶沒找到,找到了一份食盒,“喂,紀裴,這裏怎麽還有一份點心?”
蔣天冬一看,那是下午時東宮宮人差人送來的,說是太子送給薛矜解饞的,葫蘆來請示紀裴,紀裴就留下了,後來蔣天冬隐約聽到紀裴吩咐人去後院給世子妃送點心,他便以為是将東西送過去了,怎麽還留在這裏?
紀裴眼神閃爍一下,看了一眼,道:“別人送的。”
“有栗子糕欸,還有翡翠糕,芙蓉卷,水晶糖酥,珍珠粉圓,這水晶糖酥和珍珠粉圓可是宮裏頭的點心,是不是皇後娘娘送的?”薛矜如數家珍。
紀裴沒承認,也沒否認,垂着眼眸道:“你拿去吃吧,這些東西太甜,放我這裏也是浪費。”
薛矜将食盒放下,頗為可惜,“皇後娘娘賞賜給你的,我怎麽好霸占,再說你剛剛給我送了一份去,我吃飽了,現在吃不下,早知道你這兒有這麽多好吃的,剛剛我就不吃那麽多了。”說着将迎春花插在一個琉璃花瓶裏,将花瓶擺在書桌上,“你看,放在這裏好不好看?”
薛矜回頭問紀裴,笑得露出小酒窩,西下的斜陽從窗戶照進來,剛好落在薛矜臉上,将他整個人照的發光,紀裴看的有一瞬的愣神,而後唇角輕揚,“好看。”
蔣天冬頭都不敢擡,眼睛盯着棋盤上的棋子一動不動,覺得剛才自己選擇留下來吃晚飯就是個錯誤,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紀裴,那個在戰場上殺伐決斷一呼百應的少年将軍,竟還有這樣溫柔的一面。
晚膳擺在前院,用過膳後,紀裴和蔣天冬回到書房商議鎮守邊關人員安排的事,薛矜也跟着去了書房,閑來無事,便在書架上翻書看,書架上的書或是些兵法古籍,或是些四書五經,都是正經書,薛矜選了半天沒選到稱心的,卻見葫蘆走過來,手上捧着一份請柬,對紀裴和薛矜說:“豫王府派人送請柬來了,豫王生辰在家設宴,宴請世子和世子妃,來人轉告了豫王殿下的話,說這次生辰沒有大辦,只請了年輕一輩的朋友們聚聚。”
紀裴和蔣天冬對視一眼,之後又看向薛矜,薛矜已走過去将請柬接了下來,葫蘆退下後,薛矜想起上回紀裴對他說過的正在着人調查豫王是否屯兵一事,不知道是不是安排蔣天冬調查此事,所以謹慎地沒有問出口,不料紀裴卻主動說:“天冬細細查過,目前豫王還沒有屯兵的跡象。”
薛矜有些不解,“他若真的屯兵,是不是就能證實他的謀逆行為?”
“也不一定,歷年來親王屯兵不在少數。”紀裴道,親王屯兵确實不在少數,雖然不合規矩,但若是沒有實際證據也不能證實就一定是為了謀逆,紀裴往這方面查只是想知道豫王到底打的什麽主意,若他沒有屯兵,那他在東宮安插眼線意欲何為?紀裴始終想不通。
既然他要過生辰了,不如就前去拜訪一下,也好多接觸接觸。
豫王的生辰在三月底,當天薛矜起了個大早,滿臉疲憊,其實昨夜他一整夜都沒睡好,師父臨走時留下的藥丸只剩下兩粒了,今日要去豫王府,以防萬一肯定要吃一粒,若是師父再不回來,剩下的一粒藥丸,薛矜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這件事他并沒有告訴紀裴,收拾完自己後,他來到沉風閣,讓紀裴服用了一粒,有些擔憂地囑咐道:“宴會嘈雜,又多有應酬,你若是感覺到不舒服,我們就馬上回來。”
紀裴颔首,看着眼前的少年,穿着一身青碧色衣裳,腰帶是亮眼的銀白色,上面鑲着碧綠的貓眼石,挂着一個藍田玉佩,活潑明亮的顏色襯得薛矜面容更加白皙,也更顯俏麗。
薛矜還在喋喋不休說着話,紀裴低着頭洗手,沒有看見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腦海裏自然而然便浮現出了薛矜說話的模樣,下巴微揚,語速很快,偶爾還會露出小酒窩,是話多卻不讓人厭煩的樣子。
他突然想起來,這是他和薛矜第一次作為一對眷侶出席宴會,不知為何,一向處事穩重的紀裴,心裏小小地跳動了一下。
“你好了沒啊,怎麽這麽慢,你這出門的速度都快趕上我娘了。”薛矜開始抱怨。
紀裴輕揚唇角,擦幹淨手,笑看他一眼,“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