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生辰

到達豫王府的時候天色尚早,卻已經來了不少賓客,馬車在門口停下,立刻就有小厮迎上來,紀裴掀了車簾子躬身走出來,踩着腳凳下地站定,薛矜緊随其後,他剛從馬車裏冒出頭,豫王就親自迎了出來,“長陵,你身子可大好了?”

紀裴拱手行了個禮,道:“有勞殿下記挂,好多了。”

正說着話,薛矜踩上腳凳,一面下車一面和豫王打招呼,“殿下生辰快樂呀。”嘴裏說着話,腳下就沒留意,腳凳一歪,薛矜整個失去重心,朝前栽去,一個胳膊從旁伸過來,一把攬住他的腰身,才堪堪将他固定,薛矜轉頭,紀裴的側臉近在咫尺,感受着扣在腰上的手掌,薛矜臉上微微一紅,借着紀裴的力道下了地。

豫王看着他們,笑容可親,“謝謝竹清。”

紀裴适時放開了薛矜,腰上的溫熱轉瞬即逝,薛矜下意識靠近他,兩人相伴朝裏走去,葫蘆跟在後面,已經奉上了賀禮,豫王引着他們進了院子,迎面看到了魏朗,薛矜大驚,脫口而出,“子慎,你怎麽在這?”

魏朗輕笑,“我為什麽不能在這,殿下能邀請你就不能邀請我了?”

薛矜這才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魏朗是魏國公府的人,自然是有資格出席這個宴會的,自從上次聽謝祯說東宮的細作是魏朗後,對于他和豫王出現在同一處,薛矜就下意識地緊張。

他忙笑着找補,“第一次看你這麽早出席,從前咱們的聚會,哪次你不是最後一個到場。”

魏朗嘴角含着笑意,和紀裴見了禮,對薛矜無奈笑笑,“從前是因為你們太鬧騰,今日豫王殿下生辰,豈敢怠慢。”

幾人寒暄着,自有丫鬟奉了茶水,他們到了廳中坐下,陸陸續續來了些其他人,都是洛州城說得上名字的官宦世家子弟,果如此前豫王說的那樣,這次的生辰宴,只請了同輩人。

薛矜從前是洛州城的小霸王,自從進了侯府,就很少再和這些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如今見了,自然要說笑一番。

紀裴端着杯茶,細細觀察着着來往的賓客,薛矜見狀低聲問他,“在看什麽呢?”

紀裴道:“你看今日的賓客中,可有看出什麽門道?”

薛矜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将所有人掃過一遍,并沒有發現什麽,于是搖搖頭,紀裴抹着杯蓋,飲一口茶,道:“所到的賓客幾乎涵蓋了洛州所有的官宦子弟,上到公侯伯爵,下到四品小員,豫王府的招待只論品級,不講親疏,竟看不出哪些平時和豫王走的近些。”

薛矜瞬間明白了,豫王素有賢王的名聲,在朝中頗有聲望,可人緣再好的一個人,對人也該有親有疏才對,然而豫王好似沒有,這實在是令人奇怪。

兩人讨論片刻,也沒得出個所以然,只能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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隅中時分,門口處傳來一陣騷動,門童大聲通報道:“太子殿下駕到!”

在庭院中休息的人全都站起身來,恭候太子大駕,薛矜扶着紀裴起身站定,一身蟒袍的太子殿下在衆人的簇擁中走進來,豫王領着大家上前見禮,太子微微擡手,笑道:“都平身吧,今日是大哥的生辰,別拘束。”

說罷又單獨對豫王道:“對不住大哥,我來晚了,一會兒自罰三杯。”

豫王笑道:“以你的酒量,三杯怕是不夠。”

說罷,兄弟二人相視笑起來,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太子雖然從進門開始臉上始終挂着笑意,但是薛矜依舊看出來他的臉色不太好,豫王引着太子來到紀裴和薛矜這一桌,薛矜的視線免不了在太子臉上多停留了一下。

太子暗中給他遞了個眼神,坐下便問起紀裴的病來,“表哥的身子可大好了?”

紀裴道:“還算湊活。”

薛矜發現太子聽完這句話後眉心微微皺了一下,但是轉瞬即逝,之後話題就沒繼續留在這上面,豫王招待完客人後,也坐到了這一桌,菜已經上的差不多,他提議大家同飲一杯。

他們坐在廳裏,其餘人坐在院中,除了太子,所有人都站起身,面朝着他們這一桌,對豫王道:“祝賀豫王殿下福如東海水,壽似不老松!”

第一杯酒就在這樣熱鬧的氣氛中飲盡,第二杯酒還未斟滿,門童快步跑過來,給太子和豫王行了個禮,禀告道:“陛下派常公公送賀禮來了!”

太子和豫王忙站起身走到庭院裏,紀裴和薛矜也緊跟着站起來,門童的聲音不大,餘下衆人見二位主子都站起來了,齊刷刷跟着起身。

院中一下寂靜下來,常公公拿着一把拂塵走進來,身後跟着一溜的太監,擡着兩箱賀禮。

常公公見到太子,臉上微微一變,立刻又笑起來,“太子殿下也在,奴才給殿下請安。”

常公公是皇上跟前的總管太監,平日太子見了他也多有尊重,于是虛扶了一把,笑道:“公公來的不巧,席面剛開了。”

常公公笑得兩個眼睛眯成一條縫,臉上的褶子都堆滿了慈祥,“殿下說笑了,是奴才沒福分,奴才來,是給豫王殿下送賀禮來了,陛下惦記着豫王殿下的生辰,特叫奴才跑一趟。”

常公公說話時眼神是對着太子的,雖是場面話,兩人之間的氣場卻有些不同,薛矜從小在東宮伴讀,對于察言觀色已經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他瞧出常公公眼神中似乎有無奈和某種提醒。

顯然太子也接收到了這一信息,順着常公公的話笑着看向他身後的賀禮,縱然是被常公公暗示了,有了些心理準備,在看到賀禮的一瞬間,太子的身子明顯僵住了。

太監擡着的兩箱賀禮後面,還跟着一個重頭戲,是一座十寸大小的金鼎,純金打造,造型精致,在太陽底下晃得人睜不開眼。

常公公适時開口,堆着笑容對豫王道:“奴才借着陛下的光,給殿下賀壽了,祝殿下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兒臣謝父皇。”豫王朝着皇宮的方向磕頭謝了恩,站起身對常公公致謝,“有勞公公跑一趟,廳下擺了酒菜,公公略吃一些。”

常公公笑着拒絕,“不了不了,陛下還等着奴才回話呢,你們年輕人在一起玩的開,奴才一個老東西,就不打攪了。”

太子早已在兩人的對話中恢複如常,和豫王一起送了常公公出門,之後又坐下繼續喝酒,就像剛才的事情沒有發生一樣。

薛矜心裏卻掀起了驚濤駭浪,自古以來,鼎是帝王的象征,今日若是太子生辰,這座金鼎出現的并不突兀,但是豫王只是個親王,陛下送這樣大一份禮,是何用意?

薛矜偷瞄一眼桌上的衆人,言笑晏晏,一派和諧,坐在身旁的人也端正有禮,好像大家都沒有察覺到一絲不妥,薛矜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用腿輕輕碰了碰紀裴的腿,後者無動于衷,薛矜急了,用力踩了他一腳,下一瞬,他的手便被握住,紀裴的手心很幹燥,捏了捏薛矜的手,似是安撫,薛矜這才放下心來,兩人的手藏在寬大的袖口下,無人看見。

之後豫王敬酒,紀裴才将手抽回去,以茶代酒,滿飲了三杯。

宴席散去已是暮色西陲,太子吃完飯就走了,紀裴和薛矜一直留到現在,以紀裴身子不适要回家服藥為由婉拒了晚膳,豫王将紀裴和薛矜送至門口,有些遺憾道:“長陵身子不好,我也不敢多留你們,等長陵身子好全了,再将今晚的酒補回來。”

紀裴道:“一定。”

薛矜在紀裴身後探出頭,笑嘻嘻道:“殿下府上廚子的手藝真好,今兒那道醉香鴨真真是好吃。”

“饞貓。”豫王笑得十分溫和,“你這麽愛吃,過幾日我讓廚房做幾份送到侯府,準叫你吃膩。”

“一言為定,殿下可不準食言哦。”

薛矜的玩笑很能調節氣氛,二人上了車,豫王本想安排府中護衛護送他們回府,紀裴笑着回絕了,豫王也沒有堅持,一直目送他們出了街口,才轉身進屋。

馬車裏,紀裴掀開簾子看了一眼,對趕車的葫蘆道:“去清平茶莊。”

葫蘆應了一聲,一鞭子抽在馬兒身上,駕着馬車極速朝清平茶莊趕去。

清平茶莊外表很不起眼,內裏卻大有乾坤,他們并不是從正門進去,而是從後院的另一個門直接上了二樓,二樓裝修的比一樓雅致很多,以梅蘭竹菊四君子為點綴,樓梯口守着兩個帶刀侍衛,想來是不對外營業的。

侍衛見到紀裴和薛矜,直接放他們進去,最裏面的茶室裏,太子謝祯果然已經等在了那裏,臉色陰沉地可怕。

紀裴在對面坐下,顧不上寒暄,開口問道:“究竟是怎麽回事?”

太子卻道:“表哥你的身子到底如何了,武功恢複沒有?”

紀裴眉心緊皺,“發生什麽事了?”

太子手握成拳,眉心幾乎擰成了一條繩,冷着聲音道:“陳貴妃懷孕五月,突然小産,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母後。”

薛矜聽得後背起了一身的汗,紀裴也吓得不輕,驚道:“怎會如此?我從沒聽母親提過此事。”

“姨母是個急性子,母後怕姨母擔心,還瞞着他,侯爺也不知道,我只告訴了你,回家千萬別說漏嘴了。”

“陛下是什麽意思?”紀裴追問。

“不知道。”太子臉色陰郁,“父皇雖然暫時還沒有處置母後,但是他今日當着這麽多人的面送這樣一份大禮給謝恒,意欲何為?難道父皇還想易儲不成?”

紀裴臉色一暗,忙出言制止他,“慎言。”說罷思慮片刻,安撫道,“你也別太擔心,侯爺馬上要去邊關鎮守,春夏兩季是南蠻最愛進犯的時候,皇上不會在這個時候和皇後娘娘生出龃龉,這件事只要沒有實質性證據,對皇後娘娘不會有什麽威脅。”

“實質性證據自然是沒有,陳貴妃不過是誅心罷了。”太子冷道。

“你先暗中修書一封去楚國,讓淑柔寫一封家書回來,淑柔很受楚國國君的寵愛,有她和楚國做後盾,任他人怎樣誅心,也無濟于事。”

太子嘆道:“多謝表哥提醒,給長姐的信我已經送出去了,只盼着表哥能早日痊愈,和侯爺一起,重振紀家軍的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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