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火爐

紀裴是被熱醒的。

他覺得自己身上仿佛抱了個火爐,熱滾滾的,還壓得他喘不上氣,他皺着眉睜開眼,眼前視線很昏暗,落下的床簾隔絕了外頭的光線,只能從縫隙裏看到微弱的燭火跳動。

他低頭去看懷裏的“火爐”,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圓圓的腦袋,壓在他的胸口處,頭頂着他的下巴,墨色的頭發在身後散開,鋪在二人身上。

紀裴大驚失色,整個人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他想着昨晚寒毒作祟他都昏迷了,怎麽還會和人同床共枕,心裏暗道一聲不好,小心翼翼低下頭去,看到了薛矜的睡顏。

紀裴驚懼萬分,下意識動了下手腳,想要和薛矜挪開一些距離,不想他的動作似乎引得睡夢中的薛矜不滿,嘟囔着拱了下身子,下一瞬,紀裴整個人僵在了那裏。

只因薛矜胡亂的動作中,原本壓在紀裴膝蓋位置的腿往上移了寸許,驟然蹭到了紀裴的大腿處,這個敏感的觸碰瞬間讓紀裴腦海裏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

薛矜未着片褛,自己也一樣。

紀裴喉結下意識滾動了一下,一滴汗從額頭滑落,他不敢動彈分毫。

寒毒過後的他,意識格外清醒,此時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緊抱着自己的這個人身上,他能感受到薛矜的頭埋在他的頸窩,能感受到兩人的胸口靠在一起,能感受到腰部以下親密的接觸,甚至能感受到薛矜身上滾燙又細膩的肌膚。

屋子裏燭火旖旎,床帳裏熱氣騰騰,紀裴流了一腦門的汗,他覺得十分口渴。

就這樣僵着身子睜着眼睛過了許久,久到紀裴覺得自己仿佛變成了一座石像,才隐約感覺到外頭天色漸明,從小習武的他聽力極好,聽到外頭已經有丫鬟小厮說話走路的聲音,他實在渴得難受,想要開口要一杯茶,一想到兩人的姿勢,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在心裏掙紮半天,他決定先起床,也不知是解毒有了效果,還是紀裴起床意志過于強大,昨日還虛弱地不能下床的他,這時候倒是有了力氣。

他極其小心地掀開被子,先把薛矜那令人臉紅的腿挪開,再努力把自己從薛矜的身體下面解救出來,不料剛動了兩下,薛矜便很是不耐煩地踢了幾下腿,越發壓緊了紀裴,口中迷迷糊糊就罵開了,“別打擾本少爺睡覺!再煩我殺了你!”

紀裴臉都黑了,這人光着身子睡在別人床上,一點兒防備心都沒有,起床氣倒是不小,他皺起眉頭,輕輕拍了拍薛矜的臉,打算叫醒他。

薛矜被拍煩了,伸出手胡亂去抓,抓住紀裴的手牢牢抱在了懷裏,嘟嘟囔囔,“我再睡一會兒就起來,母親來了就說我病了。”

偏他說話的時候腿還亂動,膝蓋擦過紀裴的腿根,紀裴一下子熱氣上湧,臉徹底黑了下來,他稍稍用力,一把推開薛矜,又迅速拉上被子給他蓋上,沉聲道:“薛矜,醒醒。”

Advertisement

薛矜被這一下掀得從夢中醒過來,睜開眼睛揉了揉,像是看不清眼前的場景一樣迷茫,直到他眼睛中倒映出紀裴的身影,整個人才算徹底清醒過來。

腦海中白光一閃,薛矜想起了昨夜的情景。

昨夜紀裴身上寒毒太甚,薛矜怕他挺不過去,就用了自己來給他取暖,為了能達到更好的效果,他把兩人的衣裳都脫了,所以此時此刻,他們,全都,一絲,不挂!

這個信息沖進腦海,險些沒讓薛矜當場昏厥,昨夜事态緊急,紀裴又昏迷着,所以薛矜縱使害羞也沒覺得尴尬,他原想的是等紀裴情況好轉,他就給他穿上衣服,沒想到自己竟然睡了過去。

空氣似乎都靜止了,薛矜緩緩滑進被子裏,将自己整個埋住,咬了咬下唇,解釋道:“那個,你昨晚差點凍成冰塊了,我怕你凍死,所以給你取暖來着……”

他整個人縮在被子裏,紀裴反而覺得被窩裏更熱了,正愁不知道開口說些什麽,葫蘆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世子,世子妃,辰正時分了。”

紀裴看到兩人的衣裳都落在床尾,伸手撈了過來,邊穿邊道:“進來吧。”

說着已經穿好中衣,撩開了床簾子,很快,房門被推開,畫梅帶着丫鬟們魚貫而入,低眉順眼地服侍紀裴洗漱更衣,紀裴漱完口,坐在椅子上一連喝了四杯茶,才道:“備水,我要洗個澡。”

“是。”畫梅應了一聲,帶着丫鬟們下去準備沐浴的東西,還沒走出門,從被窩裏探出一個小腦袋,“我也要洗。”

畫梅始終低着頭,不敢多看一眼,答了一聲,轉身出去了。

薛矜半個腦袋露在被子外面,看着坐在椅子上喝茶的紀裴,下意識咽了咽口水,“那個……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為何生氣?”紀裴不解他為何有此一問。

“生氣我沒經過你同意就把你脫光了。”薛矜小聲說。

紀裴一口茶險些噴出來,用力控制住自己不失态,背對着薛矜,輕輕捏緊了手中的白瓷茶杯,“事急從權,無礙。”

“不過你放心,我可是正人君子,從不趁人之危,我一點兒沒占你便宜!”薛矜信誓旦旦地說。

紀裴啞然失笑,他沒想到薛矜第一反應居然是這個,他到想問問怎麽不怕他自己被占便宜,但這種輕浮的話紀裴是問不出口的,只是說了句,“兩個大男人,什麽占不占便宜的。”

“那可不一定。”薛矜嘿嘿一笑,掀開被子坐起來,上半身暴露在空氣中,恰好紀裴坐着的位置旁邊的紅木櫃子上有一面小小的銅鏡,照出了薛矜的體态,紀裴眉心微皺,“把衣裳穿好。”

薛矜不願,“好熱啊,出了一身的汗,我要洗完澡再穿。”

“不穿不許下床來。”紀裴沉着聲音說。

聽到他聲音裏有了明顯的不悅,薛矜不敢造次,哼哼唧唧拿了自己的中衣套上,盤腿坐在床上發呆,看到桌上的茶水,一時覺得口渴,揚聲道:“柳芽,倒杯茶來。”

外面卻并沒有人應,想來柳芽應當是和畫梅一起去預備兩人沐浴的東西,薛矜又提高了一分音量,“四喜!本少爺要喝茶!”

紀裴輕嘆一聲,倒了杯茶,站起身送到床邊,遞到薛矜面前,薛矜仰頭看着他,很是開心地笑了,兩個小酒窩搭配着彎彎的眼睛,甜的可愛,“多謝夫君。”

四喜剛好進來,聽到這麽一句,又看到這樣溫馨的一幕,左腳就拌上了右腳,一下子摔在地上,“少爺,您叫我?”

“沒事了,滾吧。”薛矜心情好的很,罵起人來也笑嘻嘻的,四喜連滾帶爬地出去了。

兩人沐浴完,坐在一起吃早飯,薛矜咬着筷子盯着紀裴看,紀裴被看得渾身不自在,冷冷地眼神警告他一眼,“看我幹什麽,好好吃飯!”

薛矜湊過頭去,小聲說:“你身材果然很好,之前就想着你這種武将,定然很魁梧,卻一直沒機會親眼見識一番,沒想到病了這麽久,還這樣……”

“薛矜!”紀裴眼神利劍一樣掃過來,“你若吃飽了就出去。”

“我還沒吃飽呢,我才不出去,如此秀色可餐,我還回味無窮呢。”薛矜舀了一勺子燕窩粥喝了。

紀裴被他這種輕浮又帶着調戲的話語和眼神勾起一肚子火,堂堂一個世家公子,活像個浪蕩登徒子,恨不得罰他在外頭站上一個時辰,腦海中卻不禁浮現出清晨的一幕,頓時越發覺得有些燥熱,三兩下吃完了碗裏的東西,站起身就要走。

“欸,你去哪兒?你現在身子還沒恢複,不能亂跑。”薛矜叫道。

紀裴還沒回答,葫蘆小跑着過來禀報道:“世子,侯爺讓奴才來告訴您一聲,他下午去軍營點兵,兩日後就出發去邊關了。”

“侯爺現在在哪兒?”紀裴忙問。

“在前院書房,說您知道就行了,他心裏有數,讓您不必操心。”

紀裴還是有些放心不下,跟着葫蘆出了門,要去見侯爺,走到門口,想了想,停下來對薛矜交代了一句,“我去去就來。”

“好的,夫君慢走。”薛矜笑得眉眼彎彎。

紀裴後悔自己多嘴一句,邁開腿就走了,葫蘆看看薛矜,又看看紀裴,偷笑一聲,小跑着跟上去。

“我打算帶三萬五人馬去邊關,讓蔣天冬留在京郊的營中,以備京中不時之需。”侯爺坐在書房裏,面前擺着邊關地圖和紀家軍的名冊。

紀裴眉心微蹙,隐約有些擔心,“一萬五會不會太少,且天冬是目前紀家軍最出色的将領,父親還是帶他一同前去吧,京中應當暫時不會有什麽變故,中宮到底沒受到牽連。”

侯爺額上的川字紋深邃,濃濃地劍眉在他臉上顯出幾分肅殺之氣,“你一個人在京中,我放心不下,況且,我聽聞丞相府也不太平。”

“陳家有動作了?”紀裴驚道,“我一直讓天冬密切留意着豫王,他那邊并沒有什麽異常,難道丞相還能越過他自己謀劃?”

侯爺搖搖頭,“不好說,貴妃娘娘在宮中得勢,丞相府也如日中天,他們要扶持豫王殿下的意圖可謂司馬昭之心,不得不防,東宮式微,祯兒和皇後娘娘處境也很是艱難,蔣天冬留下來,我能安心一些。”

紀裴默然,腦海裏卻思緒沉浮,他始終不相信陛下真的會易儲,也不相信豫王殿下會明目張膽地謀反奪嫡,可是侯爺說的不無道理,如今邊關尚算安穩,倒是可以先派三萬五過去,等他痊愈,再做打算,于是站起身朝着侯爺躬身行禮,“一切憑父親安排。”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