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驚濤

東宮,氣氛很凝重,紀裴在掌事太監的引導下來到書房,太子謝祯坐在書桌後面,撐着頭,春末的陽光從他身後的窗子照進來,灑在他身上,可是他看起來依舊很頹廢。

太監小聲回禀,“殿下,鎮北侯世子到了。”

聽到聲音的謝祯這才擡起頭,紀裴看到他眼下的烏青,一看就是昨夜沒怎麽休息。

謝祯朝太監使了個眼色,太監識趣退下,謝祯看向紀裴,“表哥,你來了。”

聲音裏滿是疲憊,他叫了紀裴表哥,紀裴也就沒有鬧那些虛禮,點頭算是請安,走過去關切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謝祯臉色青黑,語氣很是沉重,“母後被禁足了,父皇還收了她管理後宮的職責,現在由陳貴妃暫時管着後宮事宜,父皇還給陳貴妃賜了個封號,叫瑾。”

這個消息宛如一個巨石,在紀裴心中激起千層浪,他難以置信道:“上次那件事都已經過了這麽久了,陛下怎麽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

謝祯緩緩搖頭,“不知道,母後被罰,或許是父皇掌握了确鑿的證據,證明是她害了瑾貴妃的孩子,又或許僅僅只是因為父皇厭棄了母後,到底什麽原因,只有父皇自己知道。”

“那殿下預備怎麽辦?”紀裴問,“豈能坐視陛下這樣對待皇後娘娘。”

謝祯扶着額頭,從書桌後站起身走出來,踱步到側面的窗口前,看着窗外開得旺盛的海棠,眉頭裏藏着深不見底的愁緒,他道:“母後坐東宮之位這麽久,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被人輕易的拉下,本宮擔心的是侯府和紀家軍。”

紀裴站在他身後的位置,靜靜聽他說着,臉色也不由得變了變,但他沒有說話,只聽謝祯繼續說道:“當年姨丈跟随父皇南征北戰,平西孥,驅北鞑,滅白國,壤內亂,助父皇登基坐穩皇位,可謂立下了汗馬功勞,可如今,天下穩了,只剩下個南蠻子掀不起大浪,姨丈年紀大了身上又有傷,你也病了不能再上戰場,難保父皇不會生出別的心思來,豈不知他是借着懲罰母後來打壓侯府呢?”

謝祯這一番話聽得紀裴驚心動魄,他忙出聲制止,“太子殿下慎言。”

謝祯輕輕一笑,“難道表哥沒有這樣想過嗎?”

紀裴沉默下來,說他沒這樣想過是假的,從上次豫王生日會上,皇上送了金鼎開始,紀裴就有隐約的擔心。

皇上登基二十幾年來,他們紀家确實風光無限,手裏握着兵權,享受着高官厚祿,侯爵榮光,這些是皇上給予的嘉獎,同時也是皇上心上的一根刺,自古以來的帝王,沒有一個願意看到臣子功高震主。

豫王的外祖是丞相府,丞相手中雖暫時沒有兵權,但不代表一直沒有,侯爺去邊關前提醒過他,丞相府不安分。

Advertisement

“表哥,今日的早朝上,父皇提到要派人前往邊關督軍,有人上奏提議大哥前往。”謝祯見紀裴不說話,沉默半晌,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

紀裴眸色一暗,沉聲問:“陛下如何回答?”

“父皇沒有當場同意。”

沒有當場同意,卻也沒有反對,說明皇上心裏已有此心,紀裴看向謝祯,眼中情緒晦暗不明,卻能清晰感覺到冷意,他道:“殿下放心,我的病很快就會好了,行軍打仗這種事,豫王殿下恐怕沒有經驗。”

聽到紀裴這樣說,謝祯的眼中總算卸下了一些沉重,他帶着疲憊的笑意拍拍紀裴的肩膀,“有表哥這句話我就放心了,紀家軍總是要在你手裏才算數,不然還叫什麽紀家軍。”

紀裴順勢覆了謝祯的手背,颔首卻堅定,“太子殿下所言極是。”

謝祯一笑,仔細看了看紀裴的臉色,嘆道:“表哥,你的氣色确實看起來好多了,是用了胡太醫的方子嗎?”

紀裴搖搖頭,“是竹清,他師父醫術頗高,替我開了些方子,吃着倒有些效果。”

謝祯略顯驚訝,眉心一挑,“哦?竹清還有這麽厲害的師父呢,本宮從前只知道竹清會些醫術,還以為他自學的呢,如此神醫,竹清怎麽不引薦給本宮認識認識,請進宮來做個太醫令也算不辜負他一身好本事。”

紀裴笑道:“自古神醫性子都古怪,這位老先生也不例外,恐怕不習慣受約束。”

“說的也是。”謝祯笑笑,走回書桌後,從桌上翻出一本書,遞給紀裴,“這是之前竹清吵着要看的一本地理通史,本宮剛找到,你拿回去給他吧,免得他下次又對着本宮甩臉子。”

紀裴看一眼謝祯手裏的書,是一本很常見的通史,他書房就有一本,只是謝祯的是黃封精裝,而他家那本只是普通的,但他從未聽薛矜問他借過。

這個思緒只在紀裴腦子轉了一圈,他伸手恭敬接過書,剛要開口道謝,卻聽謝祯說了句,“侯府多事之秋,表哥病好了之後,最好還是讓竹清到東宮來,更加安全妥當。”

紀裴手一頓,地理通史險些掉在地上,他反應極快翻過手腕,将書本牢牢接在手中,擡眸看了看謝祯的眼睛,謝祯眼中含笑,如往常一般看着他,紀裴也淡淡一笑,道:“多謝太子殿下提醒。”

微風輕起,将窗外的海棠花瓣随風吹下,也送進陣陣清風,吹散了書房此前凝重的氣氛。

歪在溪雲齋軟塌上的薛矜對這番驚心動魄的談話絲毫不知,他一手拈起一個葡萄,放進嘴裏,之後酸的皺起眉頭,很快又拈起另一個。

從晌午醒來,他就一直保持着這樣一個姿勢,四喜跪在軟塌旁邊,手中捧着裝葡萄的水晶碟子,樂呵呵地給薛矜講笑話聽。

薛矜聽得興致缺缺,吃到最後一顆葡萄的時候,柳芽走進來回禀,“少爺,葫蘆又來了,說有話跟您說。”

“讓他滾。”薛矜面帶怒容,一想到醒來這麽久紀裴連個影子都沒出現,他就一肚子氣,昨夜受的委屈全轉化成了怒氣,對着三翻四次求見的葫蘆便沒有好臉色。

他翻身坐起,瞪着柳芽,“不是說了讓他滾!怎麽還不滾!滾滾滾!”

柳芽知道自己主子在氣什麽,她也氣,可她是個奴婢,葫蘆又是世子殿下的貼身小厮,她哪兒敢說出讓他滾這種話,只是出去好言相送,可葫蘆偏不走,說什麽都要見到薛矜。

柳芽小聲勸道:“或許是世子殿下有話傳來,少爺不如見一見吧。”

“不見!紀裴有話說怎麽不親自來,叫個小厮來打發我是什麽意思!”薛矜氣鼓鼓。

“聽說世子剛醒就被太子殿下緊急叫進宮裏了,許是有要事商量,少爺不看世子的面也要看太子殿下的面兒啊。”柳芽仍勸着。

薛矜眼一橫,哼了一聲,“誰的面子都不好使,本少爺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