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密函
這日薛白一回府,就看到薛矜候在他院子裏,詫異無比,由夫人服侍他脫下外袍,打趣薛矜道:“今日倒是稀奇,什麽風把咱們家足不出戶的大小姐吹到我寒梧居來了。”
薛矜也不惱,笑着迎上去,接過嫂嫂的差事,親自為薛白上了一盞茶,道:“我是有事情想要請教大哥。”
薛白端着茶水坐下,狐疑看着薛矜,在他看來,這位混世魔王般的弟弟自小不愛念書,更是極少會主動來向他請教問題,“我今日出門瞧着太陽也不是打西邊兒出來的啊。”
“大哥!”薛矜瞪他,薛白看出他是真的着急,也笑着收斂起打趣的心思,喝一口茶,道:“什麽問題,說來聽聽。”
薛矜抓過薛白的手,在他手心劃了一個字,問:“這是哪裏的文字?”
薛矜怔愣半晌,眉心輕皺,像是努力在回憶,“你再寫一遍我瞧瞧。”
薛矜于是又寫了一遍,薛白将手心握起,眉心也展開了,篤定道:“這是南蠻的文字。”
“你确定嗎?”薛矜大驚。
薛白點點頭,沒有注意到薛矜的神情,剛下朝的他肚子餓的很,吩咐丫鬟上早膳,回過頭囑咐薛矜,“還沒吃飯吧,就留在我這裏吃吧。”
薛矜哪裏還有吃飯的心思,文姨娘那裏發現的密函居然是南蠻的文字,說不定文姨娘是南蠻的細作,潛伏在侯府這麽多年,這可是天大的事,他現在急需弄清楚那封密函寫了什麽,但是又不能直接拿給薛白看,薛白若是知道一定會擔心,萬一鬧到宮裏去,事情可就大了。
“大哥,你這裏有關于南蠻文字的書籍嗎?”薛矜問。
薛白不解,“好端端的,你學這些做什麽,有這個時間,倒不如讀些正經書。”
薛矜開始撒嬌,“紀裴不是去邊境和南蠻子交手了嗎,我對這個異族的情況還一無所知呢,想學習學習,回頭等紀裴回來,也能說得上話。”
他抱着薛白的胳膊,眼巴巴看着,薛白無奈嘆氣,他從小對這個弟弟疼愛有加,這樣簡單的要求自是沒有道理不答應,況且薛矜想看的雖然是敵國文化,到底也算是肯看書了,于是用指頭點了點薛矜的額頭,帶着他來到書房,親自挑了幾本介紹南蠻和其他異族的書籍給他,“你不會當真喜歡上紀長陵了吧?”
薛矜收了書,聽此一問,坦然道:“有何不可嗎?”
薛白搖頭,“喜歡誰是你的自由,我并不會幹涉,只是母親和惠雲對此好像有些不同意見,你若真是有這個想法,還是抽空和她們好好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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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啦!謝謝大哥!大哥你就是惠國最英俊最有文化的人!”薛矜對薛白誇張地一頓恭維。
直說的薛白無語至極,也懶得留他吃飯,将他趕了出去。
薛矜抱着書回到自己房間,對着書上一點點認着密函上的文字,花了大半個時辰,終于認全了那封密函的內容:
“裴已痊愈,薛未除掉,你實無用,枉我信任。”
薛矜對着光看了許久,這十六個字包含的信息實在太多,很顯然文姨娘對紀裴的病情一直很關注,說不定她便是那個暗中下毒之人,她還想除掉自己。可是薛矜想不到收信之人是誰,從後面兩句話看來,這一切都是這個幕後之人在暗中指點。
這人會是南蠻的什麽人?文姨娘究竟是不是南蠻的細作?
薛矜躺在床上,想破了腦袋也不敢輕易下決定,這件事太大了,他沒有一個人敢商量,思來想去,還是只能去問紀裴,可是紀裴已經遠在合川州,飛鴿傳書不安全,唯一的辦法便是親自去一趟。
想到這裏,薛矜一躍而起,臉上隐隐洋溢着興奮,這難道不是一個去找他的絕佳借口嗎!
說幹就幹,薛矜立馬起身叫來四喜,幫他偷偷收拾行囊,柳芽女孩子家,平日他出個門都擔心不已,更何況是去這麽遠的地方,定然不能叫她知道。
四喜也勸,薛矜根本不聽,還威脅他若是敢透露出去一個字就要了他的腦袋。
行禮收拾到一半,京兆尹那裏來了人,說是之前張姨娘的命案有收獲了。
來的是師爺,一個上了年紀,蓄着短須,氣質頗為儒雅的讀書人,和薛矜在偏殿見面,略行了個禮,道:“侯府那裏已經去回過話了,想來這件事還是該讓世子妃知道,于是冒昧拜訪。”
“可是發現了什麽?”薛矜問。
師爺身後還跟着一個小衙役,他示意小衙役将東西拿出來,一一擺在桌子上,是幾個大小形狀一樣的黑瓷小瓶,瓶身光滑,沒有半點裝飾。
薛矜看了又看,沒瞧出端倪,“這是何物?”
師爺道:“張氏在京城有一間自己的胭脂鋪子,這是在她鋪子裏搜出來的東西,找人驗過了,其中兩瓶是毒藥,一瓶鸩毒,一瓶普通的迷香,還有另一瓶裏面的透明液體查不出來,應當不是中原之物。”
薛矜大驚失色,仍他怎麽想也不會想到張姨娘居然藏着毒,這最後一瓶查不出來的毒,很大可能便是紀裴所中的七星霜,難道當真是張姨娘給他下的毒?
薛矜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張姨娘性子太直,瞧着不像是有這種心機的人,結合那封密函的內容,薛矜想張姨娘極有可能是文姨娘找的替罪羊,把所有的罪名推到她身上,再将她殺死,死無對證。
三個黑色瓷瓶在桌子上排成一排,看起來有些詭異,師爺見薛矜聽明白了其中利害,便道:“府尹大人不敢擅自拿主意,特意要我來讨世子妃一個示下。”
夏風傳堂而過,薛矜察覺出後背泛起一陣涼意,他覺得所有的一切似乎就快要真相大白了,思慮片刻,決定不要打草驚蛇,對師爺道:“張姨娘意圖謀害本世子妃,被告發後畏罪自殺。”
師爺有一瞬的愕然,之後忙道:“下官明白了。”
這個案子查了這麽久,最後還是定為自盡,張家不敢再說什麽,将張姨娘的屍體領回去好生安葬了,薛矜做主,以侯府的名義給了張家一大筆補償金。
三日後,薛矜收拾好行李,差了四喜去買兩匹上好的馬,又親自去父母親那裏告別,說他可憐紀夫人一個人在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打算回侯府去陪她。
薛夫人聽了斜他一眼,輕輕拍一下薛矜的頭,“臭小子,你才在家陪我們幾天,就想着別人的母親了,你這顆心是不是早飛了?”
薛矜笑道:“怎麽會呢,您和父親還有個伴兒,哥哥嫂嫂也都在家,不至于寂寞,紀伯母一個人多可憐呀,兒子去住一段時間就回來陪你們。”
“等長陵從邊境回來,我就去紀家把你接回來,本來就只是為了他的病去照顧一下,如今他都痊愈了,你也該回來了。”薛夫人道。
薛矜當然不願意回來,但是此時不是争論這個的時機,他只想讓薛夫人快點答應放自己出府,于是敷衍道:“此事等他回來再議不遲。”
糾纏了半日,薛夫人終是松了口,讓薛矜去住幾天再回來,薛矜抱着行禮小心出了門,在街角下了馬車,四喜牽着兩匹快馬候在那,看到薛矜,都快要哭出來了,“少爺,咱們真的要去嗎?”
“自然是真的,你怕了?”薛矜白他一眼。
四喜苦着臉,“少爺,四喜這三腳貓的功夫怎麽保護您啊,要不然咱們還是去找蔣統領要一批護衛吧,萬一路上有個什麽閃失,奴才就是一百條命也賠不起啊。”
“有什麽事自有我擔着,我們是偷偷的去,你去跟蔣天冬一說,大家不是都知道了,我還怎麽出的去!”薛矜說着翻身上了馬,一扯缰繩,馬兒便順着這條街的後巷朝城門方向而去。
四喜在原地掙紮半晌,仍是放心不下,趁薛矜不留意,招手叫來一個小乞丐,給了小乞丐一把銅板,讓他去伯爵府找柳芽報個信。
柳芽收到信兒的時候,薛矜已經出了城,她吓得魂飛魄散,和柳枝急的抱頭痛哭,又不敢去跟薛夫人說,思來想去,柳芽決定兵分兩路,她去京郊大營找蔣統領求助,柳枝到禮部去找薛白。
柳芽幾年前跟薛矜學過一些馬術,但是騎得并不好,等她好不容易騎着馬趕到京郊大營的時候,一雙手已經被缰繩勒出了血,她被守軍營的将士爛在門外,急得沖裏面大喊蔣天冬的名字。
蔣天冬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一個狼狽的女子,紗裙被踩在腳下,沾滿了塵土,頭上簡單的發髻被風吹得歪在一邊,他還是一眼認出了來人是薛矜的貼身侍女,見她焦急的模樣,忙快步走出來,問道:“出什麽事了?”
柳芽哭道:“我們少爺一個人出城了,說是要去找世子殿下!”
蔣天冬也吓得不輕,片刻不敢耽誤,對着馬棚吹了個口哨,喚來他的坐騎,一匹黝黑發亮的高頭大馬,對柳芽道:“別着急,黑煞速度極快,我們現在去追他,或許還能追上。”
說罷他一躍上了馬,伸手去拉柳芽,柳芽此時也顧不得男女之防,伸手抓住蔣天冬的手,被他拉上馬,蔣天冬這才看到柳芽手心全是血,他眉心一皺,将柳芽的手放在自己腰間,用力一夾馬肚子,黑煞破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