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驚喜

營帳裏氣氛很凝重,紀裴和豫王誰都沒有說話,那個探子跪在兩人面前,臉色煞白,方才紀裴的話他聽進了心裏,但他不知道紀裴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若真如紀裴所說,漓陽王子必定會以為是自己背叛了他,自己的家人也活不了……

時間一點點流逝,太陽已經徹底落山,營帳裏漸漸陷入黑暗,有侍從躬身進來點燈,紀裴耐心用夠,看一眼探子,站起身正欲說些什麽,只見那名探子突然橫倒在地,七竅流血,抽搐了幾下便沒了動靜,豫王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探他的鼻息,可那人已然死去。

“他的牙齒間藏了毒藥,罷了,我料想他也不會招。”紀裴道。

豫王有些不解,“既然知道他不會招,你說那番話是何用意,咱們并沒有掌握南蠻的糧草部署。”

紀裴笑笑,“試試而已,萬一招了呢。”

說罷他喚來王都督,問他抓獲此名探子的時候還有誰在場,王都督忙道:“只有我帶的幾個人在場。”

“很好,将此事先隐瞞下來,我想你必定是已經察覺了他們傳遞消息的法子,今夜你便冒充此人,依舊給漓陽傳信,就說我軍元氣大傷,休養生息,适宜夜襲。”紀裴吩咐。

王都督半分沒有猶豫,抱拳應了一聲,轉身出去安排。

豫王瞧着紀裴的做法,挑一挑眉,緩步踱到他面前,贊賞道:“長陵此計甚妙,以漓陽多疑的性子,定然要懷疑這封密信的真實性,不但不會貿然夜襲,說不定還要嚴陣以待防止被我軍偷襲。”

紀裴回以微笑,“我們确實是元氣大傷,今夜可以睡個安穩覺了,殿下還有傷在身,務必好好休息。”

“哈哈哈,好,那今夜本王就一覺睡到大天亮了。”豫王與紀裴說笑兩聲,負手回了自己的營帳。

紀裴獨自留在這裏,他展開地圖,看着雙方的局勢,如今他們紮營在三河灣,遙河相望的便是漓陽率領的南蠻子,南蠻生性狡詐兇殘,一直以來對惠國的土地都虎視眈眈,一個不留神恐怕就要被他們占了上風。

當年紀獻率領紀家軍苦戰三個多月,才将南蠻子趕出了三河灣,可如今不過短短幾年時間,居然又讓他們逼近了這裏。

三河灣位于三條河流的交彙處,是一處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能守住三河灣,惠國的邊境便能保住,一旦三河灣失守,合川州必然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

所以接到那份八百裏加急的戰報時,大家才會那麽緊張,以至于紀裴身子剛剛好全就派他前來支援,紀裴也慶幸自己來的及時,他趕到的時候,紀獻帶領軍隊正和南蠻陷入苦戰,紀獻一時不察,陷入了對方的圈套,被他們圍困在一處山坳,帶去沖鋒的五千兵馬,到最後只剩下不到一千,紀獻困獸之鬥,身上多處受了重傷,幾乎支撐不住。

然而卻沒有一人能突圍成功,最後是豫王謝恒親自帶兵,一路從營地殺到此處,拼勁全力才撕出一條血口子,将紀獻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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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仗他們損失慘重,若不是紀裴及時趕到,恐怕當時南蠻子便已經順勢占領了三河灣。

紀裴一馬一劍,從人群中飛奔而出,越過千軍,直逼南蠻的将領,最終一劍将那将領的人頭斬落在地,大煞敵方軍心,才扭轉局面,即便如此,紀家軍仍是慘勝。

紀獻身上多處深而見骨的傷口,看着觸目驚心,軍醫搶救了兩日,才總算脫離險境。

經此一役,紀獻的身體大不如前了,以後恐怕上戰場都艱難。

營帳的窗子開着,夜風吹進來,燭火晃動的厲害,明暗交錯的光線閃爍在地圖上,紀裴面色凝重,來之前的情景他一概不知,唯一見到的場景便是豫王謝恒渾身是血,率領将士将紀獻救出重圍。

謝恒是第一次上戰場,周圍基本上都是紀家軍,若這一切真的是他設計的,那此人心思之可怖,令人膽寒。

若不是他設計的,那他以堂堂皇子的身份涉險去救一個對自己并無益處的人,當得上賢王的名聲。

紀裴坐下來,半個身子隐藏在暗處,他想起來之前太子謝祯對他說的話,“謝恒此人城府極深,如今你們都在邊境,該怎麽做不用我細說,戰場上刀劍無眼,父皇也只會後悔派他前來。”

這一夜,因着那封僞造的密信,南蠻那邊果然不敢有什麽動作,本該是安穩的一夜,紀裴卻輾轉反側,這樣的選擇擺在他面前,他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麽為難過。

第二日,紀裴料想南蠻子精神高度緊張了一夜,此時定然十分疲累,于是他派了一隊精壯将士,偷偷從側面過去騷擾他們,他囑咐他們不要戀戰,惡心惡心他們便是了。

再次來到紀獻的營帳,發現紀獻已經醒過來,紀裴大喜,忙走上前,關切問道:“父親感覺如何?”

紀獻緩緩點頭,“無礙。”

他唇色蒼白,眉心深鎖,一看便知是傷口極痛,紀裴猶豫半晌,問道:“當日是什麽情景?”

紀獻縱然受了傷,談到這個話題,眸色依舊陰沉,可是在陰沉中也透出一絲悔意和自責,他輕嘆一聲,道:“是我太過輕敵,導致中了他們的圈套,我沒想到這個南蠻的二王子一年不見,長進這麽多,看來他是認真研究過我們的兵書,作戰風格和以前大不相同。”

紀裴靜靜聽着,思慮良久,還是沒有将太子說的話告訴紀獻,他了解自己的父親,自小習武的緣故,練得一身正氣,雖說是站在太子這邊的,也對豫王有所忌憚,可是像這樣沒有真憑實據暗害他人的行為他一定是不會茍同的,說不定還會寫信将太子大罵一頓。

紀裴隐下此事,親自替紀獻換了藥,才被紀獻催着出來查看軍情。剛剛從紀獻的營帳走出來不遠,一個将士小跑着過來,半跪在紀裴面前回禀了一句話,紀裴當即臉色大變,震驚無比問道:“你說什麽?!”

“世子妃已經到達合川州,屬下得到消息的時候他剛剛路過離合川州最近的一個驿館,此時應當已經到了。”

紀裴一句話都還沒聽完,吹個口哨喚來了自己的馬,一扯缰繩,朝着合川州的方向狂奔而去。

薛矜到達合川州城門,坐在馬上仰頭望着高聳的城牆,示意四喜去叫門,守城的将領不認得薛矜,現在特殊情況,自然不會讓他過去,薛矜累得很,懶得和他計較,從懷裏掏出一塊金牌,那是太子的禦賜之物,守城将士看到金牌,吓得噗通跪下,慌慌張張地道歉,薛矜一揚手,免了他們的禮,坐在馬上低頭問:“紀裴紀小侯爺現在可在城裏?”

守城将士回道:“小侯爺在離合川州五百裏的三河灣紮營,現下不在城中。”

“還有五百裏啊!”薛矜哀嚎一聲,他覺得自己已經走不動了,話音剛落,薛矜聽到了一聲高過一聲的馬蹄聲,那馬蹄聲由遠及近,從城裏穿成而過,最後停在城門那邊,随着城門被人用力地打開,薛矜看到了讓他日思夜想的人。

紀裴破風而至,看着近在咫尺的薛矜,一身灰褐色錦袍早已蒙了厚厚的灰,頭發淩亂地貼在臉上,還有汗珠從發間流下,薛矜整個人看起來風塵仆仆又狼狽不堪,可就是這樣的他,坐在馬背上,卻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

紀裴翻身下馬,快步行至薛矜面前,又驚又喜,“你怎麽來了!”

薛矜就這樣看着他,還沒回話鼻子一酸,先紅了眼眶,他吸吸鼻子,側過身子就要下馬,突然身體騰空,竟是被紀裴抱了起來。

紀裴抱着薛矜下了馬之後就将人圈在懷裏,眷戀看着他,伸手輕輕替他擦拭臉上的汗水和塵土,用極輕柔的聲音又問了一遍,“你怎麽來了,這麽遠,也不嫌累。”

薛矜相思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溢滿了眼眶,他不想讓紀裴看見,于是把臉埋在紀裴身上,偷偷在他的衣服上擦了擦眼淚,喃喃道:“你不想見到我嗎?”

“怎會!”紀裴環抱住他,感受着緊貼在胸口處薛矜的心跳聲,笑道,“我只是太高興了。”

城門口到底不是訴衷情的好地方,紀裴吩咐下屬牽着薛矜的馬,自己則和薛矜同乘一匹,進了城。

合川州邊境之地,城中景象和京城比起來簡直天差地別,到處感覺都是霧蒙蒙的,街上攤販也不多,兩人騎馬從城中走過,老百姓都認識紀裴,紛紛朝他點頭致敬,薛矜覺得自己有些狐假虎威,不好意思地把頭壓低。

紀裴道:“一路走來累壞了吧,要不要先在城中歇息一番。”

“不用了,不是說你在五百裏外的地方紮營嗎,我們直接過去吧,免得你下屬有事彙報還跑這麽遠,再說我也要去見過豫王和侯爺。”

紀裴一想也是,于是不在城中多做逗留,抱緊了薛矜,一扯缰繩,馬兒便奔跑起來。

邊境的風夾雜着細細的沙礫,吹在臉上,刮得人細細的疼,薛矜的頭發也随風吹起來,拂在紀裴的頸邊,像羽毛一樣輕掃他的心尖,紀裴手下不由得用了些力道,将薛矜牢牢鎖在懷裏。

夏風之中,薛矜回過頭,看着自己俊朗的夫君,一時情難自己,用力揚起下巴,貼上了紀裴的唇,紀裴心頭一顫,低下頭去,含住薛矜的唇,一手拽着缰繩,另一只手托着薛矜的頭,加深了這個吻。

識途的千裏馬不需要主人牽引,自顧自朝着來時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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