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月色
兩人回到營地,豫王已經得了消息,命人将紀裴的營帳收拾了一番,站在外面笑着迎接薛矜。一個親王親自迎接自己,薛矜很是惶恐,馬兒還未完全停下,他就掙紮着要下去,紀裴只好先下馬,扶了他一把,讓薛矜穩穩落地。
薛矜快步走向豫王,屈膝就要行禮,豫王一把拉起他,視線在紀裴和薛矜身上掃過,笑道:“你們小兩口感情真好,真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長陵才離京多久,世子妃這就追來了。”
薛矜羞赧笑笑,對豫王道:“我從未出過遠門,在京中也無事可做,便想着出來見見世面,殿下別打趣我。”
豫王大笑兩聲,拍拍薛矜的肩膀,“好,竹清臉皮薄,本王不打趣你,這一路過來可還順利?”
“多謝殿下關心,太子殿下派了護衛護送,一路倒還算安穩。”薛矜如實相告,他一路經過各地驿館,身邊有太子護衛這件事已然不是秘密,沒必要隐瞞豫王。
豫王眼神微變,只是一瞬,又恢複如常,笑容溫和,“那便好,瞧你這灰頭土臉的,快去洗個澡歇息一下。”
“方才聽紀裴說殿下受傷了,不如讓竹清為殿下把個脈瞧瞧?”薛矜關切道。
豫王一聽,眉心擡了擡,眼中流露出些許欣賞,“好啊,早就聽說竹清醫術不錯,你把個脈,也好叫長陵放心,不然他總不讓我出門。”
說着将人迎進自己的營帳,在廳裏坐下,下屬上了茶,薛矜靜靜替豫王把脈,又看了一眼豫王身上的傷口,恭敬道:“殿下的傷口都不深,未傷及根本,已經在慢慢好轉,按照之前軍醫開的藥內服外敷,用不了多久就會好了。”
“有勞竹清。”豫上套上外袍,笑着對紀裴說,“你這可算是又給咱們招了個軍醫來。”
紀裴附和兩聲,有人來報,說侯爺醒了,二人便跟豫王告辭,來給紀獻請安。
紀獻傷的重,營帳裏有濃濃的藥味和隐隐約約的血腥味,他躺在床上,瞧見薛矜,很是吃驚,“竹清怎麽來了?”
薛矜上前在床邊跪下,請罪道:“竹清擅自前來,有違軍規,還請侯爺恕罪。”
紀獻看看薛矜,又看看跟在他身後的紀裴,心裏明白過來,平日在生活上他是個粗枝大葉的人,很少留意兩人的感情,并不知道從何時起兩人竟如此要好,想到他們的身份和關系,紀獻眉心微皺,但是到底沒說什麽,對薛矜道:“快起來,你突然前來,是有什麽要事嗎?”
侯府有細作的事此前并沒有告知紀獻,薛矜決定還是先和紀裴商量之後再做決定,于是乖巧道:“沒什麽要緊事,就是擔心紀裴,母親也擔心您,所以我過來看看你們。”
“胡鬧。”紀獻板起臉來,拿任性的薛矜沒有辦法,“山高路遠,一路危險的很,以後不許這麽任性,你父母會擔心的。”
Advertisement
“是,竹清記住了。”薛矜裝成一個乖寶寶。
紀獻傷的這麽重,薛矜自然是要診治一番的,他給紀獻把了脈,又詢問了那幾個軍醫開的藥方,微微颔首,擡眼見到那幾名軍醫疲憊的模樣,便對紀裴提議道:“不如侯爺這裏就交給我來照料吧,我看外頭受傷的人也不少,軍醫們大概忙不過來。”
紀裴詢問過紀獻的意思後,點頭應下,“有了正經差事,也不算擅闖軍營了。”
兩人陪着紀獻說了會話,紀獻疲意漸顯,二人遂起身告辭。
一走出紀獻的營帳,薛矜就長長舒了一口氣,卸下一身的力氣,将整個身子靠在紀裴身上,嘟囔着,“累死我了,總算可以回去歇着了。”
軍營裏來來往往都是巡邏的人,紀裴輕輕推開薛矜,看他一眼,“好好走路。”
薛矜看着一本正經的紀裴,想着方才在無人的馬背上親吻自己的人,可真是判若兩人,薛矜調皮心起,就想看着紀裴在衆人面前出醜,于是當即停下,對紀裴撒嬌,“走不動了,你抱我回去。”
紀裴臉色一暗,皺眉道:“就幾步路,自己走回去,這裏是軍營,不成個樣子。”
“軍營怎麽啦,你剛剛不是還在你的戰馬上對我那樣了,你這人,人前人後兩幅面孔,假的很。”薛矜笑着揶揄。
兩人站着說話,來往的将士已經往這邊看了,紀裴被戳中心事,一言不發走過來拉住薛矜的胳膊,将他拽着往營帳走,他力氣大,薛矜的手腕被捏的生疼,薛矜一面走一面掙紮,“疼死了,你放開我!”
一直到回了營帳,紀裴屏退左右,才将薛矜放開,薛矜還來不及說話,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已被紀裴推倒在了床榻上。
紀裴覆在他身上,一只手撐在床上,一只手捏着薛矜的下巴,面色陰沉,看起來很不好惹,“故意招惹我是嗎?”
薛矜一點兒也不怕他,輕哼一聲,“世子好不知羞,在外人面前端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只敢躲起來耍威風。”
“怎麽?你還想讓大家都看着你被欺負?”紀裴道。
薛矜盯着紀裴的眼睛,逞強道:“對啊,我又不怕什麽,我就是要讓這些将士們瞧瞧他們小侯爺虛僞的一面。”
薛矜說着,還鬧起來,竟真的大喊起來人,紀裴手下一用力,想也沒想俯身下去,堵住了薛矜的嘴,把薛矜剩下的半句話攔截下來。
親吻落下來的猝不及防,薛矜還想着鬧紀裴,掙紮着嗚咽,紀裴哪裏肯給他機會,将他牢牢禁锢在床上,唇齒間攻城略地,氣勢洶洶。
薛矜的勁頭漸漸弱了下來,親到後面,玩鬧的心思早已被消磨幹淨,只剩下紀裴粗重的呼吸和胸膛滾燙的心跳。
薛矜一顆心都融化了,整個人動彈不得,化成一灘軟泥,老老實實被紀裴抱在懷裏,親吻由唇邊起,一路越過臉頰,下巴,鎖骨,薛矜沒了叫人的力氣,只能無力地輕哼,雙手攀附着紀裴的脖子,貪戀吸取他身上的每一寸熱度。
紀裴将人親的七葷八素,才堪堪放開他,抵着他的額頭,輕笑出聲,聲音性感又溫柔,“還鬧不鬧了?”
薛矜抱着他,在他脖頸處蹭了蹭,臉色緋紅,聲音甜膩,“還想親。”
紀裴深深看着他,眼神像是要将他吞沒,薛矜屈膝碰了碰他,紀裴倒吸一口涼氣,強忍着道:“先洗澡,這裏條件有限,你別亂動,回頭受傷了又哭。”
“那你同我一起洗嗎?”薛矜眼巴巴地問。
紀裴此時真是苦于軍營艱苦的條件,早知如此,剛剛就應當在城裏歇息一夜,至少城裏能買得到東西,他摸着薛矜的頭,“乖,你自己洗。”
薛矜哼哼兩聲,并不樂意,但是一想到自己一路走來身上髒兮兮的,也不想讓紀裴瞧見,只能自己先去洗幹淨。
紀裴叫了下屬替薛矜備好水,薛矜在屋子裏洗澡的時候,他獨自一人去了軍營後面的河裏,泡了個冷水澡。
回來的時候,薛矜已經梳洗完了,穿着白色的中衣,坐在紀裴的床上把玩着紀裴的頭盔和驚鴻劍,看到紀裴回來,立刻把這兩樣東西放回原處,從床上跳下來,一下子跳到了紀裴身上。
紀裴忙用手抱住他,下意識颠了颠,“瘦了。”
“豈不聞相思成疾。”薛矜學着老先生的模樣搖頭晃腦,說罷湊近紀裴的耳朵,小聲說,“我洗幹淨了。”
紀裴聞着薛矜身上的皂香,喉結滾了滾,抱着薛矜走到床上,“洗幹淨了就睡覺。”
薛矜見紀裴沒有領會到自己的意思,把臉一橫,指着紀裴,“你是不是不行?我都這麽大老遠來了,面子臉皮全然不要了,你就讓我睡覺?”
紀裴摟住他,心下嘆氣,難得他這個從前一味害羞的世子妃主動大膽了一次,可偏偏是在這種地方,他實在是怕弄傷了他,于是安撫道:“過一日,我帶你回城裏歇息,今日先睡覺,你趕路定然累了。”
薛矜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眨眨眼,側身掀開枕頭,從下面摸出一個琉璃小盒,在紀裴面前晃了晃,“我不累。”
看見那東西,紀裴傻了眼,“你怎還帶着它?”
“我來見夫君,自然要帶的,我出發前特意去找月下居的老板要的。”薛矜半含羞意,半含得意。
月下居也是洛州城的一處歡場,不同于香滿樓,月下居是專門做小倌生意的,紀裴臉都黑了,眸色越發深沉,他奪過薛矜手裏的香膏,逼近薛矜,終于露出了骨子裏的那份惡劣,“既然我們竹清都做到這個份上了,為夫也不可辜負這份月色。”
……
這一夜極為漫長。
邊境的月亮比京城看起來大很多,晚上的風也比京城強烈,夜風夾着邊境的蕭瑟吹開營帳的簾角,月色便趁機溜進來,灑在地上、桌面、床榻,纏綿缱绻,廣袤的星空下,夜風吹得帳篷頂上的幡旗獵獵作響,風聲中似乎還夾雜着誰人細密的低吟,一聲又一聲,輾轉片刻,又被夜風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