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私語

眼看着紀裴陷入沉思,薛矜心生不忍,給他夾了一筷子菜,安慰道:“這些事豈是你自己能想通的,反正咱們手裏現在有證據,等你回去把她關起來問一問不就行了。”

紀裴欣慰看着薛矜,淡淡一笑,“多謝你,找到關鍵性證據。”

“口頭表揚我可不接受。”薛矜得意地望着紀裴,咬着筷子,笑得狡黠。

紀裴對他的小心思了然于心,寵溺看着他,“真是個小饞貓,也不知昨晚連連求饒的是誰。”

薛矜被他說得臉上一紅,低頭扒拉了一口稀粥,不自覺就回想起了昨夜的情形,他方才只是想逗逗紀裴,要是紀裴當真再來一夜,他可吃不消。

這樣想着,他就把話題轉向別處,問紀裴道:“對了,此前太子殿下很是擔心豫王和紀家軍扯上關系,不知豫王在軍中表現如何?”

說起這個,紀裴的臉色突然變了,薛矜敏銳地察覺出來,忙問,“怎麽了?”

紀裴道:“你來之前,太子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薛矜搖頭,“沒有啊,是豫王發生什麽事了嗎?”

紀裴放下筷子,沉凝片刻,輕嘆一聲,對薛矜道:“我來之前,太子殿下把我召去東宮談了很久,他讓我做一件事。”

“什麽事?”

“太子說,合川州山高路遠,且戰場上刀劍無眼,豫王便是戰死沙場,陛下也無處可查。”

紀裴說話的語氣平淡,薛矜卻聽得心驚肉跳,後背起了一身冷汗,他沒想到太子居然這樣迫不及待的想對豫王下手。薛矜知道太子之位不容易,可是這樣狠毒的招數來對付親兄弟,薛矜還是第一次看到,在他眼裏,謝祯一直是個很好的人。

這話若是別人說的,薛矜定然會為太子反駁,可這話是紀裴說的,薛矜便知道,太子是真的起了殺心了。

“那你預備怎麽辦?”薛矜握上紀裴的手,關切地問,這件事非同小可,萬一辦砸了,紀家會背上殘害皇子的罪名。

紀裴反握住薛矜的手,放在手裏捏了捏,稍稍穩了穩心思,緩緩道:“我來的時候,父親被困,險些丢掉性命,是豫王拼死将他救了出來,況且豫王平日的所作所為,确實賢良,我私心是不願這樣做的,可是我也不能看着阿祯日夜因為豫王懸心,所以現下我很為難,此事又不能同父親商量……”紀裴說着,看向薛矜,定定地問,“竹清,你說我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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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問題分量太重,薛矜頓時覺得握住自己手的力量有千斤重,但他并沒有退縮,也沒有猶豫很久,答道:“我覺得你該依着你的心去做,這樣才能不讓自己後悔,阿祯已是太子,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紀裴聽完眼神亮了,看向薛矜的時候也充滿了欣慰和贊賞,他道:“你總能和我想到一處。”

“誰讓我們是一家人。”薛矜笑道。

這件事的解決方法紀裴其實早已深藏于心,他只是需要一個人來支持他,讓他覺得自己并沒有做錯選擇,如今薛矜堅定站在他這邊,縱然回去後會因為辦事不利被太子責罰,紀裴也覺得問心無愧了。

兩人剛用完膳,外頭突然喧鬧起來,有下屬站在營帳外高聲回禀:“禀小侯爺,南蠻子來突襲了!”

“果然來了!”紀裴站起身就要穿盔甲,薛矜不明就裏,吓得臉都白了,“怎麽突然來襲?危險嗎?”

紀裴一面套上盔甲,一面笑着對他說:“不用擔心,這是我們設下的圈套,你安心等着,不要出來。”

說罷順手拿起驚鴻劍,一把掀開營帳,走了出去,薛矜跟在後面,趴在營帳往外看,黑漆漆的營地裏,燈全都滅了,只能聽見人群奔跑聲和馬蹄聲,薛矜在心裏暗暗為紀裴祈禱,在房間裏坐卧不安。

一直等到天快亮了,外頭總算又熱鬧起來,薛矜正在打盹,忽而被驚醒,沖到營帳外,一下子跟紀裴撞了個滿懷,他聞到了濃濃的血腥味。

紀裴被兩個人架着,身上沾滿了血,薛矜忽覺一陣天旋地轉,腳底下險些站不穩,他怔怔道:“這是怎麽了?”

一旁的将士說:“南蠻的二王子漓陽被逼急了,想要魚死網破,小侯爺為了救人,受了一刀。”

紀裴朝薛矜笑笑,“皮外傷,不礙事,你替我包紮一下就行了。”

薛矜看着紀裴身上的血不說話,将士們把紀裴扶進房間,跟薛矜致意後退了出去,薛矜仍站在門口,一動不動,不敢上前。

紀裴叫他,“竹清,過來。”

薛矜握緊雙拳,小心翼翼走上前去,卻始終低着頭,紀裴去拉他的手,“怎麽了?”

“我不敢看,你身上全是血,我不知道傷口有多深,我怕我受不了……”薛矜喃喃自語,看起來又害怕又緊張。

紀裴哄他,“你是醫者,怎麽能害怕,不管受傷的人是誰,你都不可以害怕,過來,替我包紮,不然我可能就流血而亡了。”

“不許胡說!”薛矜沖紀裴叫,只能上前去查看紀裴的傷口,紀裴傷在後背,盔甲已經全然破了,好在有盔甲的阻攔,傷口不深,有小臂長,所以紀裴身上的血大約也不全然是他的,薛矜的心這才終于落到實處,眼淚卻不知不覺落了下來,他胡亂擦了一把,讓下屬打水進來,替紀裴清洗縫合傷口,之後上藥包紮。

薛矜的手很輕,上藥包紮的時候一點都不疼,紀裴光裸着上身,側頭看着燭光下一絲不茍替他處理傷口的薛矜,伸手擦掉他臉上的淚珠,無奈道:“怎麽這麽愛哭。”

“我就哭,不愛看你轉過去!”薛矜心裏頭心疼難過,語氣就兇巴巴的。

紀裴輕笑一聲,掐他的臉,“誰說我不愛看的,我可喜歡的緊,我原以為我娶的是個大少爺,沒想到竟是娶了個大小姐。”

聽着紀裴的取笑,薛矜手底下一用力,将布條最後打上了結,紀裴吃痛悶哼一聲,借力使勁掐了一把薛矜的臉,将他的臉扯得鼓起來,“你可知在惠國謀殺親夫是重罪。”

“誰讓你不好好照顧自己,竟然負傷回來,不知道我會心疼嗎!”薛矜瞪着他,哭過的眼眶紅紅的,毫無威懾力,倒是像撒嬌。

紀裴将他抱進懷裏,貼着他的耳朵,道:“上戰場受傷是常事,我若傷一回你哭一回,那豈不是換我心疼死了。”

薛矜忙按住他的唇,“不許說這個字!”

“好!不說。”紀裴吻了吻薛矜的手心,笑道:“雖然負傷了,但是南蠻被我們打的潰不成軍,落荒而逃,照這個架勢,大約過不了多久,又可以将他們趕回去,屆時我們就可以回京了。”

“你好厲害。”薛矜崇拜看向紀裴,“你就是惠國的神,也是我的神。”

“那竹清說說,我是幾時就成了你心裏的神的,嗯?”紀裴傷口藥效發作,疼痛襲來,又因着快要天亮,索性不睡覺了,拉着薛矜聊天,說着說着就想起了曾經在薛矜房間裏看到的那支箭矢,“那支半截的箭,你保存多久了?”

兩人已然這麽親密,這些往事薛矜覺得也沒必要藏着掖着,于是想也不想就道:“你還記不記得有一年陛下身體不适,由太子殿下組織秋狝,我不會武功,這種活動往往沒我的份,那年我苦苦哀求太子殿下,讓他許我跟着去了,你們在前面打獵,我就負責為你們記錄獵物。”

紀裴回想須臾,想起了這回事,“我記得,當時我和太子獵了個平手,都是十一個獵物,但我分明記得我放了十二支箭。”

薛矜心虛低下頭,“是我私藏了你一支箭。”說罷又擡頭理直氣壯道,“本來嘛,你作為一個臣子,怎能超過太子殿下,你該謝我,不然那天太子殿下定然不高興。”

“竹清真聰明。”紀裴笑道,“所以你就把那支箭私藏了?”

薛矜仰起頭,不可一世的樣子,“怎麽,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要是早些跟我說,我可以送你一把新的,何必要那沾了獵物血污的。”紀裴感念薛矜對他的一片心,圈着他的腰,柔聲道。

薛矜嘆了一聲,“我本來是想直接去你家提親的,可是還沒等我告訴家裏,就聽說你納了姨娘,我就想着你大約是不喜歡男孩子的,你我兩家要好,我父親爵位也不低,我若是貿然去提親,豈不讓你為難,便只得罷了,誰想到,你竟也是個葷素不忌的,哼!”

“胡說,那兩位姨娘,一位是母親做主娶的,一位是心存愧疚納的,我若有真心喜歡的人,自然是要娶為正妻的,在你之前,我從未對什麽人動過心,定然是上天早已注定,命中注定便是你了。”

“那我若是個女子呢?你也喜歡?”薛矜開始耍無賴。

“無論男女,只要是你。”紀裴抵着薛矜的額頭,眼中盛滿了情意,直直映在薛矜眼底,薛矜一顆心都要被他瞧化了,他從前怎麽不知道,鎮北侯府的小侯爺說起情話來也這樣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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