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驚聞

紀家落難,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鎮北侯府周圍圍滿了禦林軍,兩張蓋了官印的封條交叉貼在大門上,一群不知發生什麽的老百姓圍在一起,七嘴八舌議論起來。

有人不解說鎮北侯一家向來待人寬厚,也不知道是犯了什麽事。

有人說他們通敵了,也有人說他們和豫王有關系,你一句我一句說什麽的都有。

四喜站在人群最外面,看了好久,震驚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禦林軍過來驅散人群的時候,四喜才回過神來,拔腿就往回跑。

等跑到薛府門口,他卻又猶豫起來,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少爺,此前少爺在侯府受了好大的委屈,傷心難過那麽久,如今好不容易好些了,若是知道這件事豈不是又要跟着着急上火。

想到這裏,四喜沒有第一時間去告訴薛矜,而是先去問了薛府的大少爺薛白。

薛白在朝為官,此事已經有所耳聞,但他也只知道太子關押了紀獻夫婦和紀裴,至于為什麽關押卻不得而知,四喜去的時候,薛白正和薛公和薛夫人談論此事。

聽了四喜的話,薛夫人眉心緊蹙,嘆道:“縱使兩家已經翻了臉,但他們家淪落至此也确實是未曾預料的,白哥兒你在朝中若是有可走的門路還是去打聽打聽,到底因何犯事,若是誤會也該勸說太子殿下早日查清才好,同他們交好這麽多年,我實在是想不到他們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薛白聞言點點頭,只聽薛夫人又道:“這件事就不要讓竹清知道了,我瞧着這孩子還對長陵沒有死心,他又是個急性子,到時候鬧起來反倒對我們家不好,這段時間府裏頭的人都看管嚴了,不許她們在竹清面前瞎說話,下午請個大夫來給竹清把脈,就說他舊疾犯了,讓他在家安心休養,無事不必出門,免得聽到什麽不該聽的。”

薛白雖然覺得此事不應當對薛矜隐瞞,但想到薛夫人的顧慮,也只好應下,薛夫人尤其叮囑了四喜一番,才放他走。

四喜心事重重回到薛矜的院子,薛矜蹲在院子裏撥弄兩珠被埋在雪裏的秋菊苗,秋菊被大雪掩埋,垂着葉子,看起來奄奄一息,薛矜看到四喜回來,不耐煩道:“出去買個東西去這麽久,是不是又跑哪裏躲懶去了。”

四喜忙壓下心裏頭的事,小跑着上前把薛矜需要的草藥遞給他,笑嘻嘻道:“什麽都瞞不過少爺,我就是在街角看到他們賭錢,看迷了眼,忘了時間,該打該打。”

薛矜接過草藥,拿在鼻子邊嗅了嗅,将它們埋在秋菊苗的根部,哼一聲,數落道:“手裏頭又沒幾個錢,還愛賭博,我看你明兒拿什麽娶媳婦。”

四喜蹲在薛矜身邊,谄媚道:“這不是還有少爺嘛,少爺定然會給奴才找個漂亮姑娘。”

“滾一邊兒去,少在這礙本少爺的眼。”薛矜罵道。

四喜心中大舒一口氣,歡喜應了一聲,一轉身消失在薛矜身前,他真擔心會露餡,看來之後要盡量少在薛矜面前晃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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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薛夫人果然以請平安脈為由,找了個大夫進府給每個人把脈,給薛矜把過脈之後,大夫說今日天氣嚴寒,薛矜身子骨弱,體內舊疾又有複發的征兆,需要靜養,無事最好不要出門。

薛矜聽後懶懶地答應下來,他自己也通醫術,知道自己的身子一到冬天總是不好,縱然大夫不說他也會注意,況且如今一出門怕是又在街上的什麽位置遇到巡邏的紀裴,他更是不想出去了。

過了一日又下起雪來,薛矜依舊和丫鬟們在院子裏支了烤肉攤子,外頭暗潮洶湧,他絲毫不知情,被瞞在鼓裏的薛矜在府裏過着安穩的日子。

原以為這件事會一直被這樣隐瞞下去,沒想到蔣天冬居然找到了柳芽。

自從薛矜離開紀府,柳芽為了避嫌,也不再和蔣天冬來往了,但她心裏裝了這麽一個人,少女無人訴說的心思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越發明顯,她克制着禮數,可再怎麽克制,也敵不過心裏的那份思念。

所以這一日,蔣天冬托一個小乞丐給柳芽傳話,說想見她一面的時候,柳芽內心掙紮了好久,還是去赴了約。

打着購買胭脂水粉的名頭和小姐妹出了門,到了胭脂鋪子又尋了個理由自行離開,蔣天冬就候在胭脂鋪子的後院,他脫了盔甲,穿着尋常人家的長衫,看着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

柳芽遠遠看着,不敢上前,眼淚不受控制就溢滿了眼眶,為了不在蔣天冬面前落淚,她故意用冰冷的語氣說道:“找我什麽事,趕緊說吧,我時間不多。”

蔣天冬走過來,看到柳芽的眼淚,也是久久說不出話,彼此相看淚眼,無語凝咽,蔣天冬拿出一塊帕子,小心翼翼地給柳芽擦拭眼淚。

柳芽再也忍不住,一把拍掉他的手,背過身去,哭得無聲,“你若是沒什麽事我就走了。”

“有事。”蔣天冬忙叫住她,“想見你是第一件事,還有一件事是關于世子妃的……”說到這裏,蔣天冬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道,“……我是說,關于你家少爺的。”

柳芽依舊背着身,道:“我家少爺已經和你們世子沒有關系了,你往後有事不必找他。”

“可是這件事只有他能辦到,如果他不救世子,世子可能就沒命了。”蔣天冬急道。

柳芽猛地轉過身,驚道:“你說什麽,世子怎麽了?”

蔣天冬這才知道薛矜和柳芽還不知情,于是四下看了看,将柳芽帶到後院一間屋子,小聲同她說了紀府的情況,柳芽聽得瞪圓了眼睛,震驚又難以置信,這麽大的事,她在薛矜的院子居然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回想起這幾日府裏的異常,柳芽才後知後覺,原來竟是如此。

“世子作為男人确實是個混蛋,辜負了我家少爺,可是他那樣英勇的一個将軍,怎麽會通敵呢,太子殿下是不是搞錯了。”柳芽不由問。

蔣天冬眼中射出些許恨意,“你一個足不出戶的姑娘家都知道的道理,太子殿下又怎會不知道呢,他不過找個罪名處置紀家罷了,紀家功高震主,又因為豫王殿下的事情和太子殿下生了異心,殿下這才急着下手。”

柳芽聽得心驚膽戰,這種爾虞我詐,争權奪利的事不是她一個小丫鬟能理解的,她擔心的只是薛矜,“這樣大的事,你們不去找皇上,找我們少爺做什麽,他又不懂。”

蔣天冬警惕地觀察了四下的環境,才壓低聲音對柳芽說:“世子被抓之前,已經查出了太子殿下誣陷豫王殿下的證據,他本打算在除夕夜宴的時候,當着衆人的面為豫王殿下伸冤,沒想到竟被太子殿下先下手為強了,我官職太低是不夠資格參加除夕夜宴,如今只有薛少爺能做到此事了。”

柳芽緊緊捏緊了衣袖,猶豫道:“可此事太過冒險,萬一不成,恐怕會給少爺和薛家也帶來災難,這……這我不敢說。”

“我知道你做不了主,你只需要回去将這些事告訴你們少爺就是,至于他要不要做,權在于他,他若不肯,也是理所應當的,我只是想多為世子尋一條生路。”蔣天冬說着,想了想,又道,“另有一件事,我說了你千萬只能告訴薛少爺一人,再不要告訴別人,否則性命堪憂。”

聽蔣天冬說的這麽鄭重其事,柳芽心裏不禁害怕起來,聽到的這些事已經是殺頭級別的了,還有什麽能比這些事更大的,她心裏有種強烈的呼喚讓她拒絕繼續聽下去,可是就是邁不動步子也張不開口,手裏的帕子都快被她絞爛了,她才微微點下頭,道:“你說。”

蔣天冬微微湊近,卻并未觸碰到柳芽的身體,隔着一個拳頭的距離,在她耳邊說:“世子還查到了太子殿下偷偷對陛下用藥的證據,他本不打算揭穿的,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我就自己做主,将這些證據一并交給薛少爺。”

柳芽聽完早已動彈不得,腦袋裏像是突然炸開了,一片空白,她無法思考,身體不自覺地開始發抖,蔣天冬見了,不免心疼,忙走到一旁的桌前給她倒了一杯熱茶,擔憂道:“我知道這些事對你來說太過震撼,但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了,你回去和薛少爺說,若他肯相助,明日我在城郊的茶肆等他。”

和蔣天冬的會面是怎樣結束的,柳芽完全不記得了,她只知道等她有了神識,已經是和小姐妹在回府的路上,她手裏多了兩盒胭脂,小姐妹一面走一面說着話,說這兩盒胭脂顏色太豔,又貴,不知道柳芽怎麽偏偏挑了這個。

回府後,柳芽把自己關在房間,茶飯不思,柳枝見她臉色煞白,主動替了她的差事,去薛矜屋子裏伺候薛矜用完晚膳,回到下人的屋子,見柳芽還呆愣愣坐在床頭,傻了一樣。

“老天爺,這是怎麽了,出了趟門怎麽跟中了邪一樣,別不是撞了什麽髒東西了。”柳枝又是給她熬姜湯又是給她找符紙。

熱熱的姜湯喝下去,柳芽才堪堪止住了心裏的恐懼,長這麽大,她在薛府最多也就見見薛夫人和姨娘鬥氣,哪裏經歷過這種大事,蔣天冬說的話像大山一樣,死死壓在柳芽心中。

到底要不要告訴薛矜,成了現在最大的麻煩,不說,世子可能就此沒命,說了,薛家可能招來災禍。

柳芽捧着碗,感受着碗中傳出來的陣陣熱氣,看一眼滿屋子忙碌的柳枝,她問道:“柳枝,你覺得少爺從侯府回來後開心嗎?”

柳枝忙碌的背影一愣,之後輕嘆一聲,道:“少爺那麽喜歡世子,怎麽可能真的開心呢,今日晚膳,廚房準備了一道金絲火腿羹,少爺看了一眼手裏的動作就停了下來,這是世子愛吃的菜,少爺都記得。”

柳芽将姜湯碗放到床頭的矮桌上,掀開被子下床,柳枝忙問:“你臉色剛好了一會,幹什麽去?”

“我去瞧瞧少爺。”柳芽說着掀開門簾子,看着正屋昏黃的燈光,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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