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凉夜

謝祯聽了薛矜的回答,先是一愣,之後突然笑起來。

其實謝祯生的很好看,俊朗的眉眼,挺拔的身姿,再加上天之驕子獨有的尊貴氣質,往那裏一站,便是讓人移不開眼的存在,尤其是平時對薛矜笑起來的時候,眉眼間那些冷漠全都被他掩去,只剩下脈脈溫柔。

可現在,謝祯的笑幹冷生硬,笑得雖開懷,笑意卻絲毫不達眼底,令他整個人看上去越發冷漠,也有些可怕。

薛矜暗暗握住椅子的一角,心生恐懼,他擔心是不是已經惹惱了謝祯。

謝祯笑過之後,定神直直看着薛矜,臉上帶着明顯的嘲諷,“為了你的心?薛矜,你這顆心也就在本宮這裏值點錢,你以為紀裴多稀罕你這顆心嗎?”

薛矜同他對視,不卑不亢道:“我只是不想看殿下犯下錯事,紀家真的是無辜的,殿下若處置了他們,将來一定會後悔的。”

“我從不做後悔的事。”謝祯道,說罷又伸出手來,用食指和中指沿着薛矜的眼睛,一路慢慢向下摩挲,指腹劃過薛矜的臉頰,落在他的脖頸上,之後,他手指輕輕一挑,将薛矜脖子上狐毛圍脖剝開,摸向了他的鎖骨,眼神也漸漸暗了下來。

謝祯的手很涼,摸在鎖骨上,冰得薛矜一個激靈,他向後偏了偏脖子,避開謝祯的撫摸,他躲閃的動作打散了謝祯眼底的情欲,謝祯一把掐住薛矜的脖子,卻只是輕輕捏着,并未用力。

他和薛矜一站一坐,謝祯低着頭,鼻尖幾乎要觸碰到薛矜的鼻尖,感受着手心裏傳來的薛矜的溫度和脖子上的脈搏,謝祯眼中流露出貪戀,他緩緩問:“你當真想救紀裴?”

薛矜被禁锢在座椅上,退無可退,他僵在那裏,沉默看着謝祯,他的身體和眼神中傳出來的戒備深深刺在了謝祯的心上,謝祯收起情意,手稍稍用力,掐住薛矜的脖子,冷道:“你既然這麽想救他,不如你跟了我,讓我快活了,我就放了他,如何?”

薛矜渾身的血液一瞬間變得冰涼,臉色也變得蒼白,他擡起手,用力推開謝祯,彎腰猛咳了兩聲,道:“我不過是來提醒你一聲,你不想放人就不放,我早已和他沒有關系,他們下場如何又和我有什麽關系,你何必拿這些話來羞辱我!”

謝祯撚了撚手指,看着氣急敗壞的薛矜,心滿意足地笑了,絲毫沒有懷疑他話裏的恨意,他只當薛矜是因為不忍心才來求情,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薛矜的背,放柔了聲音,“竹清,今日便是要你明白有些話說得,有些話說不得,我自有我的考量。你放心,只要你安心在薛家做你的小少爺,我保證你一輩子榮華富貴,平安喜樂,誰都不能動你一根手指頭,就算你不想跟了我,來日你想娶妻,我也會幫你找一個全惠國最好的千金小姐。”

薛矜站起身,只覺得謝祯陌生的令人害怕,他的那些手段,薛矜從前并不全然知道,他心裏感激謝祯對自己的一份心,卻也恐懼他對權欲的執念,或許不知從何時起,謝祯早已不是年少時候那個阿祯了。

薛矜站起身,因為太過緊張,腳底下踉跄了一下,謝祯忙一把扶住他,薛矜不動聲色避開,他知道,這可能是他們最後一次和平相處了。

從東宮出來,天氣很好,明晃晃的太陽挂在天上,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薛矜将自己蜷縮在馬車裏,腦袋突突地疼,這一年多發生的事走馬燈似的在腦海閃過,他不明白,到底為什麽會走到了這一步,好像所有人都變了,他嫁進侯府之前的日子,像是一場久遠的夢境。

夢境中,紀裴在他眼前觸手可及的地方,謝祯在他身後,周圍是家人和朋友,他不知道什麽是難過,亦不知道什麽是悲傷,唯一苦惱的便是怎樣才能讓紀裴多看自己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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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矜看着空蕩蕩的馬車,想起了上次和紀裴一塊兒回薛府,他正生着紀裴的氣,一把掀開了紀裴給他蓋上的薄毯,紀裴無奈輕嘆一聲,又重新替他蓋上,那一次,他真切感受到了紀裴手心的溫度,厚實熨帖,帶着讓人想要靠近的溫暖。

薛矜一生下來就擁有所有人的愛,可他卻固執的想要得到根本不可能之人的愛,他想,會不會是這一份固執害了所有人。

一行眼淚從薛矜的眼角滑落,之後便一發不可收拾,可是現在沒有人再來給他擦眼淚了,薛矜哭了一會兒,自己胡亂擦幹淨眼淚,下了馬車。

之後的日子,他安安分分待在薛府,沒有再出門,也沒有派人打聽紀家的案子,謝祯聽說後放下心來,讓人給薛矜送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淮安王在除夕前兩天到達洛州城,他帶的兵馬停駐在距離洛州三百裏的地方,只帶了十來個親近之人進城。

接待淮安王的工作交由禮部負責,薛白忙的看不見人影,薛矜暗中聯系了蔣天冬,得知他們已經和淮安王碰過頭了。

除夕前一夜,薛矜毫無睡意,靜谧的夜晚漆黑一片,一點兒月亮的影子都沒有,薛矜躺在床上,心跳的厲害,對于除夕夜的行動,他十分緊張。

突然,院子裏傳來極輕的腳步聲,薛矜剛坐起身,就有一個人翻窗而入,薛矜只看到一個輪廓便認出了來人,他驚道:“師父?”

仙道穩穩落地,還未說話,先拿拂塵用力敲了敲薛矜的頭,罵道:“兔崽子,多久不去找為師了!”

薛矜想笑,奈何心裏裝了太多事,只能扯出一個苦笑,他忙給師父倒茶,賠罪道:“是徒兒的錯,只是事情太多了,一時抽不開身。”

“快別笑了,比哭還難看。”仙道接過茶,瞪他一眼,“什麽事情太多,不就是遇見負心人了嗎,男人都這樣,你以後習慣就好了。”

“師父!”薛矜叫了一聲。

仙道看到愛徒心事重重的樣子,也不再忍心打趣他,長嘆一聲,問道:“明日的事,你已經決定了嗎?”

薛矜大驚,“師父你怎麽知道……”

“為師什麽不知道?”仙道一甩拂塵,“不然你以為誰有那麽大的本事給老皇帝診斷出病因的?我早說過了,皇宮裏的那些太醫都是庸醫,偏偏他們還不承認。”

“是紀裴找的你嗎?”薛矜激動地抓住仙道的衣裳。

仙道幽幽道:“是啊,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助他的,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他負了你,我要是知道,看我不打斷他的腿!”

“那他還有沒有說別的?”薛矜着急地問。

“哎呀,沒有沒有,你能有點出息嗎!”

薛矜松開仙道的衣裳,失望地垂下眼睛,整個人都蔫了下來,仙道又用拂塵打了他兩下,恨鐵不成鋼道:“瞧你那小媳婦的樣子,人家都不要你了,還巴巴兒地問。”仙道說罷頓了頓,又繼續道,“他走的時候說,等所有的事情完結了,就要把你娶回去,和你一起去藥王谷隐居。”

薛矜後背一僵,仍垂着頭,聲音倔強,“哼,他想娶就娶?當我是什麽人,滾遠些吧,誰要和他去隐居。”

仙道搖搖頭,擡頭看一眼天色已不早,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瓶,遞給薛矜,“為師今日來不是聽你發牢騷的,這東西給你,明日若是遇到緊急的情況,服了它可以護住心脈,保住性命,藥丸只有一顆,你自己斟酌。”

薛矜鄭重收好,感激看向仙道,道謝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仙道打斷了,“別謝了,這輩子我聽你說謝謝都聽膩了,我走了,乖徒兒,我在藥王谷等你們。”

仙道越窗而走,只留下一地藥香,薛矜行至窗前,看着外頭沉沉的夜色,用力捏緊了手裏的白瓷小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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